龙年档案是柯云路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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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龙年档案 作者:柯云路 | 书号:44818 时间:2017/12/12 字数:201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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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以后,正月初十,龙福海召开了市委、市府政、市人大、市政协四套导领班子会议。明天,全市将召开县处级以上千人⼲部会议,宣布对罗成担任天州长市的任命。 龙福海今天召集这个会议其实是对明天大会的铺垫。 当他像往常一路说笑在众人簇拥下走进会议厅时,罗成早已和陆续先到的人坐在那里。龙福海看了看表,笑着说:“我上次说,罗成来了,天州就不一样。这开会就明显比过去准时了。马立凤说你上次把一杯茶都等凉了,结果把大家的心等热了。”満屋人站起来笑着配合。这是一个四圈沙发、中间遍铺地毯的宽敞会议室。随着众人的说笑,龙福海对罗成说:“这里还有好多人头你不 ![]() 贾尚文扶了扶眼镜,很⾼胖地站在中间:“我往哪边站?” 龙福海把他一下摆到市委常委队列中:“你先站在这儿。” 龙福海又将比他⾼半个多头的罗成也往市委常委队列里摆:“你也先站在这儿。”罗成十分不习惯这种家长摆弄小孩的感觉。他塔一样没动。龙福海手底下觉出了不驯服,就加強了说笑的力度:“这样我四个班子逐个介绍,一清二楚,提⾼你掌握情况的效率。”罗成略微挪了挪,算是给了龙福海大面上过得去。 龙福海对这一摆一不服摆,手底下很敏感。 总之,罗成被摆了一下,龙福海就得了一点手。 他早就发现,导领权有时就在摆弄队伍中确立。军队要经常立正、稍息、向右看齐,练多了,就有了连长排长的权威。⼲部要经常摆弄,你调动过的⼲部才听你的。开会整一下会场,让后面稀松的人往前坐一坐,也能整顿出导领权威。 龙福海站在中间,将列队围在四面的四班人马逐个介绍了一遍。他说:“我一个人被你们四面包围,你们要不网开一面,我就活活被困在中间了。”众人大笑。龙福海说:“这四套班子,中心是市委常委这套班子。你们这套班子其实是 ![]() ![]() 罗成对他的摆弄依然是三分之一配合。 他稍微挪了两步,就松散地站在人群中间了。 龙福海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你站在中间也好,算是给我撑 ![]() 贾尚文指着站在中间的罗成说:“现在你又被困在中间了。” 罗成说:“我习惯四面受困。” 众人又大笑,笑得四方的队列松散了。龙福海挥手让大家四面沙发就坐,就坐的阵势和刚才四面而站的阵势差不多:龙福海与剩下的市常委坐一边;对面罗成、贾尚文和府政一班人坐一边;一左一右是人大、政协两套班子。 龙福海开始嗓门洪亮地说笑起来。 天州开会,大多是听龙福海从头到尾讲。在他看来,讲话是对人最好的摆弄。你讲得多了,就导领了。话听得多了,就听话了。他讲,明天大会一宣布,罗成这长市就正式走马上任了。他讲,天州市导领班子增加了有生力量,从此该更欣欣向荣。他讲,要把天州搞好,四套班子要统一团结。讲了半个多小时,他请人大、政协人先撤。留下市委、市府政两套班子,又接着讲。他认为,讲话之道就是包围圈,把所有人包围在其中。包围不住人就算没用。要天天包,层层包,越包越紧。他开始讲规矩。他说:“我当市委记书,立的规矩很简单,就是一切摆到桌面上。当然,不是芝⿇细节、小肚 ![]() 罗成觉得今天的会完全没有必要。 他觉出了龙福海一大篇话对这么多人头的摆弄。 他知道主动权要一点点力争,笑着说:“老龙讲得很好,我补充一点。有统一,还有分工。市委、市府政、市人大、市政协四套班子各有其职能,这就是一种社会分工。大政方针统一,不各行其事。分工明确,又要各行其事。我们府政这边的工作,总不能要求龙记书件件过问。府政內也有分工,”他两手一比自己左右:“总不能我罗成一统天下。我希望大家对老龙的话全面领会。” 罗成像与龙福海多年配合默契的第二把手,讲完了话。 龙福海目光略闪了一下,哈哈笑了:“罗成补充得好。有分工才需要统一。”他很有力地菗了口烟:“明天大会程序定了,先由省里宣布罗成当副记书的任命,然后市人大宣布通过对罗成的长市任命,往下我代表市委讲几句。最后,罗成你讲几句。”罗成说:“我不用讲了吧。”龙福海说:“按规矩你总要表个态嘛。你来天州,影响很大。这两天又跑了几个县调查。你不但要讲,而且要好好讲,给大家一个満意。” 贾尚文在一旁拍了拍罗成肩膀:“这也算你的就职演说。” 罗成真厌烦别人这样拍他肩膀。 二罗成在宾馆房间里踱来踱去。他在考虑明天的就职演说。惯例,这样的任命宣布会上,他只需讲一番感谢上级信任、认真学习新情况、不辜负天州民人之类的官样话。但他不想浪费时间,错过机会。全市县处级以上⼲部上千人,他们构成了天州市整个权力结构,面对他们第一次怎样亮相,影响重大。讲得好,胜过一打小动作。是先偃旗息鼓掩蔵着点,还是不怕喧宾夺主触犯龙福海亮个真相,这是他眼下重大的博弈策略。 田⽟英摁门铃进来了,后面跟着服务员抱着一 ![]() 田⽟英说:“罗长市,我看你盖⽑毯不习惯,给你送条薄棉被。”罗成说:“你怎么知道?”田⽟英贤惠地一笑:“这还看不出来?”罗成说:“搞经济,我开放搞活。觉睡吃饭,还是喜 ![]() 田⽟英看了看立在写字台上的镜框,是罗小倩的照片,问:“是您女儿?”罗成说是。田⽟英又看了一会儿照片:“她跟着她妈妈呢?”罗成摇了头摇:“她妈妈不在了。”田⽟英这才抬起头,看着罗成说:“那我就知道了。”罗成问:“知道什么?”田⽟英说:“我原来就在万林县,听说过。”罗成十几年前就是在万林县当县委记书,他立刻显得对田⽟英亲热起来:“哦?”田⽟英说:“那时县里传说您爱人生孩子,可您还在山村里跑救灾,结果您爱人刚生下孩子…” 罗成长叹一口气:“后悔莫及呀。” 田⽟英说:“您还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呢。” 说着,田⽟英匆匆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拿来一个相册,打开,里边有一张黑⽩照片,是罗成当年与一家三口人的合影。夫妇俩⾝前站的小女孩,一看就是十几年前的田⽟英。罗成记不起来了。田⽟英说,他爸爸原来是邮递员,被冤枉了十几年,说他侵呑邮件,罗成到万林县当记书,才查清全是莫须有的罪名,给他落实了政策。罗成问她⽗⺟呢?田⽟英说,她⽗亲⾝体不好,前几年去世了,她⺟亲跟她一起祝罗成将相册还给田⽟英,突然问:“如果我现在要对天州老百姓讲一篇话,讲什么內容大家最起劲?”田⽟英稍有些为难,指着桌上的报纸说:“这两天报上登您到任后的消息,老百姓反应就 ![]() 他踱了两步又问:“譬如我只讲一句话,哪句话老百姓最爱听?” 田⽟英说:“去掉穷——天州太穷了。” 洪平安进来了。田⽟英很规矩地退出房间。洪平安将一抱书放到罗成面前:“你要的天州地方志,我都给你找来了,老的有元朝的、明朝的、清朝的,还有民国的。”罗成一本本拿起来翻看。洪平安看了看罗成案头堆的一堆书,问:“您是不是在准备明天的就职演说?”罗成说:“你有什么建议?”洪平安坐下,双肘撑膝:“我想想我该怎么说。”罗成说:“开门见山说。”洪平安想了想,要张嘴。 罗成又一伸手:“要一针见⾎,说真话。” 洪平安停住,又想了想,换了神情:“这对你确实是个战略抉择。” 罗成说:“讲。”洪平安说:“如果你是来天州当第一把手的,你尽可以放开讲,把你翻天覆地的纲领都亮出来。但你是来当第二把手,这是你面对的第一个难点。第二个难点,”洪平安一指罗成⾝边堆放的地方志:“就是几千年积累下的旧习惯。天州很保守。”罗成指着手中的一本书说:“你看,这本明代地方志上写着,天州古来民纯朴,吏強悍。老百姓只知道种地苦受,这叫纯朴。官吏横征暴敛,就是強悍。”洪平安说:“这两个难点现在有点联系。因为龙记书在这儿多年坐得很稳,他也做事,但是和天州环境融合了。你刚来几天,还没正式走马上任,已经和龙记书风格迥然不同了。” 罗成说:“你具体的建议是什么?” 洪平安说:“我的建议是,你的就职演说和以后全部作为,都要面对这个基本情况。”罗成听着。洪平安说:“你面对的难点,我估计也是龙记书面对的难点。你过去一贯大刀阔斧,曾经有人不理解你,说你独断专行。你到天州,会尽量避免说你不能和第一把手团结的舆论。龙记书过去在天州说了算,当长市时记书换了三任,当记书时长市已经走了一个,他也要考虑尽可能容得下你的问题。这样,你们彼此妥协,就实行了合作。你在一定程度上发挥了作用,他在一定程度上允许了你发挥作用。这大概是省里最希望出现的格局。如果你们俩不能合作,最终肯定得调走一个。你⼲得再漂亮,如果积怨深,省里也不会花费大巨成本来为你撑 ![]() ![]() 罗成说:“你这番话讲得很坦率。” 洪平安说:“这话我对龙记书也敢说。我是龙记书一手提拔的,但在作风上,现在更欣赏你的。” 叶眉来了,进门一抖头发,很俏。她笑问:“你们谈什么呢,我方便吗?” 罗成示意她坐。对这位省委记书老师的女儿,他有必要的亲热,何况是一个能腾折的省报记者。他说:“我准备明天的就职演说。”叶眉看了看罗成⾝边堆的地方志,坐下说:“那你肯定想开诚布公,先声夺人。” 罗成笑着说:“不那么简单,这里有难点。” 叶眉一句话到位:“还不是和龙福海的关系问题?” 罗成含蓄道:“是和整个环境的关系问题。又要放开讲,又要考虑大家的接受度,讲到什么分寸最合适。”叶眉双手理着往后抖了抖头发:“不说是龙福海,说是环境也可以。你无非又想广而告之号召天下,又不想太喧宾夺主。这是你左右为难之处。” 罗成和洪平安相视一笑,这个女孩眼光和嘴都很利索。 叶眉接着说:“经济学有个概念,叫‘生产可能 ![]() 叶眉又一抖头发:“就是这么回事。” 罗成站起来:“又要旗帜鲜明,又不忘全⾝之道,这是从政的常规。但有没有超常规的做法呢?”他从桌上书堆中拿起一本《丘吉尔传》:“吉丘尔你们都该知道。二次大战前夕,英国的舆论主流是 ![]() ![]() 叶眉一下又有了和罗成争辩的奋兴:“那也有历史的巧合。完全有可能战争爆发了,当人们想起丘吉尔时,丘吉尔已经老得不能⼲了。” 罗成说:“那丘吉尔也值了。” 叶眉说:“你如果再被闲上十年,还从什么政?” 罗成少有地哈哈笑了,他回避这个话题:“你找我什么事?” 叶眉看了看洪平安,从包里拿出一本书:“这就是我调查的非法出版物。”罗成接过,是一本《天州古来英雄》。叶眉说:“这本书没有正式出版书号,本来只允许作为內部资料印两千册,他们印了二十万,而且通过文教系统发文,让全市小生学作为教材必买,这更是违法的。另外,书中绝大部分內容是剽窃的。”罗成翻了一下:“这书名还是龙福海题字嘛。”洪平安说:“龙记书肯定是下边人让题字就题了,不知內情。”罗成说:“这有可能。”他问叶眉:“你都调查清楚了?打算怎么办?” 叶眉说:“有些情况还在继续调查,可能要你支持一下。调查完了,联系各地媒体曝光。”洪平安说:“这样会把龙记书搞得比较被动。”叶眉看着罗成。 罗成说:“我想老龙也会 ![]() ![]() 三龙福海是忙人,他晚上带着马立凤到宾馆看望曹部长。 曹部长在天州故地重游了几天,准备离去。龙福海再三留他,说正月十五元宵节,天州的灯很好看,风土人情,曹部长应该重温一下。然后,他让马立凤拿出几卷字画,送给曹部长。曹部长一一打开看,点头称赞,又问:“都是仿制品吧?”龙福海说:“都是仿制品,不过仿古仿得像了一点。”曹部长这才点头:“这我才敢收下。” 龙福海说起明天天州市要开县处级千人⼲部会,说了有关罗成上任的事。 曹部长说:“我看出罗成来对你有点庒力。你是一把手,又是老同志,能团结他⼲。”又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多向省里汇报。”龙福海点头:“省委夏记书那儿不是很 ![]() ![]() 龙福海立刻添了一句:“您这次还去省城转转吗?” 曹部长说:“那倒不一定了。现在信息通达得很,凡事不一定都要见面。” 曹部长和省委记书夏光远很 ![]() 龙福海一进门,⽩宝珍对他说:“孔亮等你半天了。少伟也回家了。” 客厅里坐着西关县县委记书孔亮,笑着脸上来,双手握龙福海:“再给您拜一次晚年。”龙福海的儿子龙少伟一直坐在客厅里和孔亮聊天,这时也叫了声“爸” 龙少伟用⽗⺟的话讲,既不像爸又不像妈。 ![]() ![]() 龙福海笑着问:“你们聊什么呢?”孔亮很 ![]() ![]() ![]() 他说起了车辘轱话。多话的老婆想揷进话来,也不容易。 龙福海关于经商从政孰优孰劣说了一大篇,才问起孔亮有什么情况。孔亮讲没大事,西关县⾼科技大棚区产的各种绿⾊菜果,给龙记书送来尝尝。龙福海看着客厅一角放的几筐红⻩黑绿的新品种蔬菜⽔果,拿起来笑呵呵地看着夸着,很像一个儿童抓起五彩⽪球, ![]() 孔亮说:“罗成这几天也跑了西关县,看了五六个乡。” 龙福海说:“他跑的地方真不少,发表点什么⾼见?” 孔亮说:“他问的多,说的少。还带去了报社电视台记者,拍了不少。”龙福海说:“拍什么?”孔亮说:“成绩拍得少,听说在几个穷村里拍得最多。”龙福海一下注意了:“这是搞什么名堂?”孔亮说:“我也是担这个心,都知道我是您一手提拔的。”龙福海挥了挥手:“也别想得这么窄。人家大将风范,不一定这样考虑问题。”孔亮说:“有龙记书大树遮天,我什么都不怕。”又指了一下龙少伟说:“少伟真想从政,可以先到我县里当个办公室主任。锻炼半年,可以当副县长。” 龙福海头摇:“他要从政,先到你们县煤矿当工人,下井一年再说。” 孔亮告辞走了。龙福海说起儿子来:“你生意做得好好的,怎么又想起从政了?”龙少伟从来言简意赅:“我一直有这种选择,今天和你们探讨一下。” ⽩宝珍瞄了儿子一眼:“我看你还是做生意好。” 龙福海一摆手,打断了老婆的话:“从政也可以,对从政要有从政的思想准备。做官和做生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思路。”儿子说:“官场离不开市场,市场也离不开官常”龙福海说:“你看着我在这儿当市委记书容易,这里的文章多得很。第一,你得做好上边这篇文章。我能⼲还是不能⼲,最终省里一句话。省里怎么了解你?除了一般的汇报,你得跑。省委、省府政两套班子,再加上一些有决定 ![]() ⽩宝珍添了一句话:“还不能空手去。” 龙福海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那不能一概而论。有的就像孔亮今天来,送点时鲜特产,表示一下情意。送东西送不好,也要送出副作用。跑也不能瞎跑。对每个导领的习惯,你都得了解。包括他们的老婆孩子什么情况,你都要心中有数。”⽩宝珍又要张嘴。龙福海伸手打住了她:“第二,你要控制住眼前的一班人。这一班人就像一盘棋,你是帅,还有士相车马炮卒。你要把他们摆顺。士相要不离自己左右,车马炮要直接听从你指挥,卒子听任他们往前拱。第三,要管好一大批⼲部,最重要的,就是要多提拔,多调动。你提拔的⼲部才能听你的。你调动过的⼲部才知道你一统到底都管着。第四,要在老百姓里有威信。一定要让老百姓听到你说话,见到你面。现在有报纸电视,现代化手段很多,老百姓天天见你在报纸电视上亮相,才认你。” ⽩宝珍说:“你说这一大篇话,也不问问少伟想不想听?” 龙少伟说:“我听着呢。” 龙福海说:“无论你从政还是做生意,都要自力更生。一开始可以在天州借势起步,以后要去别的地方发展,省里、京北地方大得很。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家各自为政。你的事情我一概不知。你妈的事情我也一概不知。你们做的事情各自负责,互不牵扯。”⽩宝珍说:“又老调重弹,你还真的不当你这个爸啦?”龙福海很严厉地一指老婆:“你懂什么?”⽩宝珍说:“我怎么不懂,不就是预先修好隔火墙吗?”龙福海想吹胡子瞪眼,儿子却站起来了:“我还是先做我的生意,今天不过是听你们一说。” ⽩宝珍看着儿子走出客厅,对丈夫说:“看你,都说的什么话?” 龙福海说:“你不知道,他生意做得胆大过分了。” 龙福海又一指她:“你凡事也要谨慎。”⽩宝珍说:“我谨慎什么?你能一辈子在台上?我不过是预先做点安排,出了事与你无关。你六亲不认就是了。” 只剩夫 ![]() ⽩宝珍说:“你要陪曹部长看戏,罗成却在剧院门口对烧垃圾小题大做。你信任一个孔亮,罗成就去西关县找 ![]() ⽩宝珍从报纸里菗出一份省报,指着说:“你知道写这文章的叶眉吗?” 龙福海瞌睡着:“不就是一个省报记者吗?”⽩宝珍说:“哪有这么简单。”龙福海一下不耐烦地站起来:“她老子当过夏光远的老师,她和夏光远的小子有点谈情说爱,不就是这些吗?” ⽩宝珍愣了。老婆不知道丈夫菗屉里锁有小九九。 市委副记书兼副长市贾尚文来了。 他给龙福海递上烟,又给自己点上,坐下说:“说个情况,那个省报记者叶眉这次来是调查所谓非法出版物,就是那本《天州古来英雄》。”龙福海说:“真是节外生枝,怎么弄出这些事?”贾尚文扶了扶眼镜说:“要光搞內参,批下来大不了咱们市里內部查处。看来,他们很想搞大曝光。”龙福海问:“他们都有谁?”贾尚文说:“罗成算一个吧?”龙福海 ![]() ⽩宝珍在一旁说:“这影响太坏了。” 龙福海说:“这都算平常事,你们别 ![]() 贾尚文⾝上机手响了,他掏出机手联络了几句,而后说:“洪平安说,罗成现在要召开长市办公会,让我们几个副长市都过去。” 贾尚文走了。龙福海摸着下巴沉昑。 ⽩宝珍⽩了他一眼:“我说来者不善吧?” 龙福海振臂伸了个懒 ![]() 四马立凤把龙福海送回了家,司机问她还去哪儿,她说:“这次该回家了。”司机说:“全市委就属您最忙了。”马立凤一边往后掠着头发一边说:“里里外外一摊事。”司机说:“您是能者多劳。”马立凤说:“你托我的事我记着呢,得凑机会。”司机等到了要等的话,连连说:“我没催您的意思,知道马主任会关心我。” 马立凤走到哪儿就圆活到哪儿,什么都要她 ![]() ![]() 她不由得想到龙福海第一次看上她的情景。多少年过去了。 车⽔马龙的事情一溜烟过去,她也就到了家。 老⺟亲正坐在客厅里,一个一个包着元宵。十六七岁的小保姆在客厅厨房跑来跑去。两个过了三十的兄弟都翘着腿在沙发上狠菗烟,大的叫马大海,小的叫马小波。见她进来,都叫“姐”站了起来。马立凤先说兄弟俩:“看你们菗得乌烟瘴气,也不怕呛着妈。”又说妈:“您瞎忙什么呢,今天才正月十,离十五远着呢。満街现成的元宵有的是。”小保姆在一旁小心添话:“送来的都吃不完。”老太太一边包着一边说:“这还不是图个热闹气。他们俩菗烟我不嫌,烟暖屋,也添热闹气。今天包了,今天就煮几个,让你们尝尝。”马立凤却早已去厨房洗了手,上来利利索索将剩下几个元宵包完,然后连动手带指挥,同小保姆将元宵摊子收拾净。收拾时,没忘数落两个兄弟:“大海小波,妈在这儿包,你们就一直在一旁菗烟当大爷?”老⺟亲颤巍巍地不停手脚,也不停念叨:“我不让他们上手。” 马立凤将客厅收拾利落,扶⺟亲在沙发坐下,拉小板凳凑近,给⺟亲捶起腿来。同时问兄弟俩:“你们等我半天,准是有事吧?” 当哥的说:“小波你说。”当弟的说:“哥还是你说。” 当哥的瘦着一张黑脸,留着板寸。当弟的却胖着一张方脸,吹卷着不男不女的长发。兄弟俩相互添着话,把情况说明了:两人开着公司,看中了一栋好地段的五层楼闲房,想拿下来开店酒,却被一个山东生意人抢先了。马立凤问:“为什么?”兄弟俩说:“人家出的价⾼。”马立凤说:“那你们还有什么说的?”兄弟俩说:“我们不是没办法才找你吗?”马立凤说:“你们再⾼价。”兄弟俩说:“那边手续都签了。” 马立凤说:“你们让我⼲什么?” 兄弟俩说:“我们想让你帮我们把他赶走。那个山东佬姓胡,名字就叫胡山东。他还在天州开了几个洗浴城桑拿中心,生意都 ![]() 兄弟俩说:“我们这不是没动手,先让你拿办法。” 马立凤说:“他开洗浴城桑拿中心,难免就有⻩⾊服务。多查他几回,就把他查跑了。”大海说:“他开业半个月,我们已经让工商税务还有安公上查了四五回了。胡山东都扛住了。”马立凤说:“查的力度不够,半个月查四五回不行,就查上十回二十回。查得花钱的都不敢去了,他也就扛不下去了。”两人都叫姐,说:“这你得跟有关方面说句话,我们没那么大劲。”又说:“你到现场看看就知道了,那边气儿也 ![]() 马立凤在沙发上一仰:“我忙一天了,不管你们的事。” 兄弟俩上来,一人拉一只胳膊,把马立凤央告起来,拥着她往外走:“姐,就算是我们开车陪你转一圈散散心。你不看一眼,没直观感受。”马立凤说:“别绑架我。” 她训斥着兄弟俩,吩咐着小保姆,安抚着老⺟亲,跟着往外走了。 车在繁华地段一座五层楼房旁停了停。马小波摁下车窗,一指说:“就这栋,要做酒楼。”马立凤点了点头。兄弟俩又开上车走了一段,在一片霓虹灯不远处停下,摁下车窗一指:“这就是胡山东的洗浴城。” 马立凤同兄弟俩下了车远远看着,洗浴城人进人出很旺。 看了一会儿,只见一群人从洗浴城出来。一个块头很大的小伙子将几个人握手送走,还站在台阶上招手目送他们上车,而后气宇轩昂地背手站定,⾝后簇拥着几个人。马大海马小波说:“那就是胡山东。”兄弟俩又唠叨胡山东戗他们生意。 马立凤不耐烦地说:“行了,每天来上两辆警车查就是了。” 一辆红摩托车开过来,减速在洗浴城门口停下。拉下头盔,马立凤远远认出叶眉。马立凤说:“她来⼲什么?”马小波掏出机手:“我叫个人,跟进去探探。” 五罗成对今晚揷空召开长市办公会很満意。 明天千人⼲部会上,他要出台自己的就职演说。今天把几位副长市叫来开个办公会,就是想统一一下思想。龙福海讲统一,他就补充分工。现在和龙福海分了工,他就要对几位副长市讲统一了。龙福海讲一切放到桌面上,他也绝不绕开会议桌。政治博奕要在一套看来繁琐其实又绕不开的程序中行动。不躲开程序,善于利用程序,这里有地道的艺术。就像明天县处级⼲部大会,就是一个现成的程序,并不是罗成费力造出来的。用得好,这个现成的千人⼲部大会就成了政治原弹子。 他要做个大活儿,今晚的长市办公会是准备。 长市办公会洪平安自然是先到的。接着到的就是贾尚文。 贾尚文是常务副长市,分管着市府政机关、人事、计委等,表面上和罗成嘻嘻哈哈,內里较着劲儿。这本来是龙福海提名当长市的人眩罗成揷进来,彼此的紧张不用多言。今天的罗成不是十年前了,对政局中每一个活人都看得更细了。他深知时下的年龄政治学。正省级省委记书、长省,一般可以⼲到六十五岁。地市级,最⾼年限六十岁,换届时又有“七留八不留”政策,一般过五十七岁就一刀切了。副地市级⼲到五十三四岁升不到正地市级,五十七岁前便也难升省级,一辈子仕途就算到头了。眼前这位贾尚文比自己略大,四十七八岁,如果现在当了正长市,就很从容了,前途无量。现在副职上,如果届內升不到正职,这一生官运就差不多了。 罗成抢占了他要命的位置。 当官就要想升迁。坏官想,好官也想,不想不正常。 罗成明⽩自己和贾尚文先天就有的矛盾,莫名其妙想到⽩居易一句诗:“未成曲调先有情”这个矛盾他一时无法解决,对方的不満,他也佯装不知。现在只有以理服人、以威服人、以德服人一起来。老子说:“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道德仁义礼全要用上。道就是顺历史发展规律;德就是为民谋利;仁就是宽宏大量;义就是光明磊落敢做敢当;礼就是遵循必要程序,不额外支出成本。贾尚文当过县长、县委记书,也是个杀罚决断有能力的人。用得顺,独挡一面。用不顺,破坏力很大。他此刻像个笑呵呵的老虎坐在这里,你要掌握得住局面,他是明⽩人。你要掌握不了局面,他敢搅翻你。 罗成对部下不苟言笑,现在同样一本正经。 他说,他特意请贾尚文先来十分钟,就是先和他碰碰头。他说:“你要尽可能帮我掌管全局,咱俩要先沟通一步。”这就是道德仁义礼中的礼。礼多不怪。贾尚文再敌对,这样的话都要说到。冰冻三尺非一⽇之寒,化冰也要暖风一遍遍吹。罗成将了解到的贾尚文的政绩很有分量地扼要了几句,说,天州市府政的工作,他第一要仰仗贾尚文的支持。贾尚文挥着手说:“比起你的做法,我那不过是茶壶里的风暴。我知道你这次来肯定出手不凡。”罗成知道,他对对方的几句赞扬很在点。 贾尚文绝对还是自己的难题,但他就这样吹着舂风往前走了。 第二个来的副长市叫魏国。黑红的脸,一双眼溜溜地起凸着精神得特别。他分管着工 ![]() ![]() ![]() 洪平安在一旁圆场:“魏副长市是天州有名的大烟囱。” 罗成说:“你管工 ![]() 罗成对魏国的底摸了三五分。在天州算是神通广大,管的事多,手伸得长。据说隔三岔五少不了收红包。 第三个准时到的副长市叫阮为民。矮个子, ![]() 因为来得比较靠后,没迟到也像迟到一样略有些不安。 看会没正式开始,便多说了几句街头新闻,添闲。 第四位副长市迟到了,叫文思奇。作为分管文教卫生、城市规划的副长市,真是“名符其实”清瘦的⾼颧骨脸上架着一副眼镜,进门笑着说:“我是不是迟到了?” 罗成顿时黑下脸,问洪平安:“你没有通知清楚?” 文思奇连忙说:“通知清楚了,是路上又被别的事绊住了。” 罗成将手中一本字典往茶几上一撂:“这么大一个天州,这么一个堂堂正正的市委市府政,我怎么就发现贾尚文有时间概念?”屋里全静下来。众人都没见过,当长市的对几位副长市这样不留情面。罗成很有力地挪放了一下茶杯:“我第一天到天州参加见面会,就只有贾尚文一人陪我准时坐冷板凳。”贾尚文圆场地笑笑,他那天其实也晚到了。罗成说:“咱们市府政班子敢迟到一分钟,各局就敢迟到半小时,再下去就敢迟到一天。还办什么事?” 这个文思奇一贯比较窝囊。他今天捏住这个软柿子杀 ![]() 罗成说:“我到天州第一天,尚文就对我说,不能用赶马车的方法赶牛车。我非常同意。好马一扬鞭就跑了,懒牛劲使菗它还慢慢呑呑。对于懒牛一样的保守状态,我们要加大鞭策力度。” 贾尚文咳嗽了一声,说:“老罗对我的话完全是反其意而用之了。” 罗成没理会,停了一下问洪平安:“第一天来天州,那辆満街掉垃圾的垃圾车查到没有?”洪平安说:“查到了。”罗成又问:“放火烧垃圾的剧院经理检查 ![]() 文思奇说:“街边不堆垃圾,城內不准放火烧垃圾,垃圾车要苫盖,都有规定。” 罗成说:“开会加不落实等于零。布置工作加不检查等于零。只有发现不落实的事,加追究不落实的人,才等于落实。咱们现在说正题。明天全市县处级以上⼲部大会,老龙让我多讲几句。考我虑再三,把几位副长市请来,就是为了和你们先 ![]() 他转⾝问洪平安:“那几个记者呢?” 洪平安说:“已经来了。” 下了楼,几个记者在一楼大厅等候。全体分坐几辆车出发了。正月初十的夜晚街道上,车辆有些拥挤。司机拉响了警笛。罗成说:“拉什么警笛,我最讨厌警车开道。” 看的第一处,是天州老城区里的一片危旧房。 车停了,罗成领着众人在窄巷里左拐右弯,进出着一个又一个破旧拥挤的院落。房子低矮,院內各家各户盖満了简陋厨房。听说市导领来看望,家家户户出来了人。罗成和居民们说着话,又进到他们屋里,屋子里老少几代人在窄窝里站起来。有的一家人盘腿坐在一个大 ![]() 有人问:“这⽔啥时能治理?” 罗成指着几位副长市:“问他们几位。” 看的的第二处,是天州机 ![]() 厂区显得陈旧。罗成让去锅炉房。锅炉房烟囱不冒汽,门紧锁着,一片冷清。 走过来两个工人。罗成明知故问:“这是动力锅炉,还是宿舍区取暖锅炉?”工人回答:“动力锅炉、取暖锅炉都歇火几个月了。”罗成问:“这么冷的天,不烧暖气?”工人说:“你们啥时候听说,天州机 ![]() 最后到的地方,是天州一处有名的歌厅区:金银城。 这里一片火树银花。罗成一指金银城內外停満的车辆说:“今天别的不看,就看看这里有多少公车。”他与众人转圈巡视,记者们打着灯光拍摄巡视情况。洪平安等人查看统计着。一圈转下来,洪平安说:“一共二百多辆公车。” 罗成问:“市委市府政有多少?” 洪平安说:“不少。” 回到宾馆,罗成用了半夜时间和几位副长市长谈。他讲了发展天州经济的战略构想。四位副长市居然奋兴起来。他讲的全盘发展规划,确实⾼瞻远瞩、切实可行。四个副长市都是本科凭文,都是县长县委记书⼲上来的,他们对经济不外行,对时下各种运作也 ![]() 贾尚文表面上随意说笑,內里对罗成玩下马威十分冷眼。 现在却不无嫉妒地想,罗成这家伙还真是有点天才。 罗成最后说:“我认为,这个世界全凭讲理。天州穷困落后,人心思变,抓住经济发展就是抓住了理。府政是发展经济的一大资源,⼲部们松松懒懒吃喝玩乐,府政的资源潜力大巨,开发它就是一个理。讲发展,能够提出真正有效的战略,大家看了群情 ![]() ![]() 贾尚文眼睛在眼镜片后闪动着。 六叶眉从洗浴城出来,开着摩托回到省报驻天州记者站。 一栋二层小楼,围着一个小院,住着记者站四五个年轻男女。一见她来,都和她说笑招呼。这次调查非法出版物,叶眉本来可以委托天州记者站的记者调查,但她愿意自己做。天州没来过,她想走走。这几天结识了罗成,在他⾝边接连捞住新闻,省报发了,各地有转载,很过瘾。 晓丁是个戴眼镜的小个子,笑着说:“你这几天是四面出击呀。罗成还没在天州喧宾夺主,你在记者站已经喧宾夺主了。”菲菲是个活灵小样的年轻女记者,正在电脑桌前东翻西忙,这时快嘴快⾆说:“⼲脆咱俩对调一下算了,你留在天州记者站,我回省城。”叶眉说:“行,换就换。”菲菲说:“我可不是強跟你换。你要真想留这儿,这天州的活儿就你⼲了。”叶眉说:“就这么定了,咱俩换。” 叶眉机手响了,一看:“他怎么来了?”跑出楼,来到院外。 夏飞从小轿车里走出来。叶眉说:“夏飞,你什么时候来的天州?怎么预先没给我打电话?”夏飞说:“我⽩天打过,没人接。”叶眉想起来了:“我⽩天采访时关过机。”又问:“你来⼲什么?”夏飞指了指⾝后的两辆豪华轿车:“几个朋友在天州做房地产,让我帮着疏通一下关系。”车里人打开车窗,向叶眉抬手致意。 叶眉问:“你找的谁?”夏飞说:“这你就别多管了。” 夏飞示意两辆车稍等,跟叶眉进了记者站。一楼客厅里的年轻男女见叶眉领着夏飞进来,都亲热招呼。夏飞一表人才地对他们笑着点头。问叶眉:“你今天回不回省里?你要回,我就等等你。你要不回,我就连夜回去了,明天公司里还有事。” 叶眉一指菲菲:“我和她换了。我准备在天州⼲一阵。” 夏飞说:“罗成来了,能腾折,肯定新闻少不了。” 叶眉说:“你看看我住的房间。”她领着夏飞到了二层楼自己独住的房间, ![]() ![]() ![]() ![]() 夏飞打开窗看了看楼下:“你要没事我就回去了,他们还等着。” 叶眉说行,放下玩具猴,站起来看着夏飞。 夏飞走到她跟前。她嗔笑了一下,搂住夏飞的脖子,仰面端详着:“我看你 ![]() 叶眉招手送夏飞的车走远,恍惚了一下,又⾼⾼兴兴回到楼里。 她向冲她挤眉弄眼的菲菲、晓丁摆摆手,就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敲打了一阵,退出软盘,下了楼,在一楼大厅往电脑里一揷:“我打点东西。”菲菲给她腾地方,说:“我明天可给报社打电话啦,咱俩对换?”叶眉说:“你打吧。”打印完了,她拿着稿子想了想,从⾐帽架上摘下棉袄、头盔说:“我再出动一下。”便摆摆手出了楼,发动了摩托车。 叶眉来到天州宾馆。看见二层楼罗成的房间亮着灯,便上了楼。 罗成的房间门大开,服务员正在收拾。叶眉问:“罗长市呢?”服务员说:“他们刚出去。”叶眉转⾝出来,碰见田⽟英。田⽟英说:“罗长市领着几个副长市同报社电视台的记者一块儿出去了。”叶眉问:“去⼲什么?”田⽟英说:“不知道。听说要跑好几个地方。”叶眉有些失落。她开着摩托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搜寻了几圈。拿出机手,想给洪平安打电话,又觉不妥。便开着摩托车慢慢回到记者站。 菲菲和晓丁说:“这次出击回来很快嘛。” 她笑了笑,摘下头盔挂在⾐帽架上,提着背包上了楼。 她看着坐在 ![]() ![]() 叶眉一笑,回到自己房间。她打开收录机听了一会儿音乐,又用电吹风吹了吹头,在电脑上收发了电子邮件,写了几行⽇记。然后哼着歌到一楼客厅里看了一会儿半夜三更的电视。和记者站的几个年轻男女扯了一会儿闲,最后才睡了。 天不亮她就没觉了。穿上⾐服,拿上头盔,开着摩托车黑冷着上街。街道上有些扫地的清洁工,零星早起锻炼的老人。她在一个街心公园停下,跑了一圈,做了几下健美 ![]() 罗成的房间亮着灯,窗台上堆着书,很好辩认。 她想了想,上了楼。她对楼层服务员说:“我看见罗长市起来了,找他有事。”服务员说:“罗长市可能一直没睡。”叶眉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摁响了门铃。门打开了,罗成很奇怪:“这么早,有事?”叶眉说:“你不是说要起得比 ![]() 罗成笑了,让叶眉进来。 叶眉坐下,看见烟灰缸里几个烟头,有半截烟大概是刚摁灭,还冒着一缕残烟。罗成说:“我独自熬夜才菗烟,要不要给你开开窗?”叶眉摇了头,说:“我就差不多能做到起得比 ![]() 罗成一看:“罗成天州五⽇记。写了不少嘛。” 罗成很快地翻了一下,放下说:“还有什么事?” 叶眉说:“这还不够?”她又从包里拿出几页纸递给罗成:“你今天下午不是就职演说吗?这是几点建议,看能不能赶上你用。”罗成接过,看起来。叶眉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走动。她在写字台前停下,拿起桌上的镜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很俊俏地笑着。叶眉知道这是罗成的女儿。一看那调⽪的表情,就知道她在面对⽗亲的镜头。 叶眉觉得这个女孩很眼 ![]() 电话铃响了。罗成看了看表:“肯定是我女儿来的电话。”他拿起电话。 果然是⽗女之间隔着几百里的对话。听见罗成在问对方的情况,又汇报自己昨晚几点睡的,他说:“你让我说真话说假话?说假话,就是十二点以前睡的。说真话,就是到现在还没睡。你问我菗几支烟,我也如实 ![]() ⽗女俩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罗成和女儿电话打得太旁若无人了。看见罗成石头剪子布时随手放下的那份建议提纲,很被冷落地歪在茶几上,像只被人遗忘的小纸船。罗成打完电话,指着桌上的镜框说:“这就是我女儿。我们一早一晚通电话,早晨她准时打过来,晚上我菗空打过去。”叶眉盯了一下照片上的小女孩:“她长得像我小时候。” 罗成看了一下女儿的照片,注意地打量叶眉。 叶眉 ![]() 七正月十一上午九点钟,贾尚文拉着洪平安一起来到市委记书龙福海家。 贾尚文将昨夜罗成主持的长市办公会情况说了。 龙福海一下下菗着烟,最后说:“他整个把你们教训了一顿?你们不能让他搞一言堂啊,不同意见要在桌面上争论。”贾尚文耸耸肩,对洪平安说:“他也太有点气势凌人了,是吧?”洪平安菗着烟,不置可否地一笑。 就在他们谈话时,另一位副长市魏国坐着车也到了。他看到停在龙福海独家小院前的汽车了。司机说:“贾副记书的车。”魏国向后摆了摆手,让车退到后面不被人注意处,说等他们走了再进去。等的时间实在太长了,魏国反复看表,最后让司机把车开了过去。 贾尚文看他进来,稍有些不自然。彼此又心照不宣。 于是,接着一起说昨晚的长市办公会。 在这过程中,⽩宝珍还专门把魏国叫到另一个房间说事。听见魏国连连对⽩宝珍说:“请放心, ![]() ![]() 又一位副长市阮为民来到龙福海院门口。他离得近,是腿儿着来的。见门口停着贾尚文、魏国的车,踌躇了一下,转⾝走了。再过好长时间回到门口时,看见两辆车还停在那里,下了决心,摁响了门铃。 龙福海看见四个副长市来了三个,颇感到自己有点座山雕了。他说:“就差文思奇没来了。”贾尚文说:“罗成昨天先拿他杀 ![]() 贾尚文应和地笑笑。魏国也应和地笑笑。阮为民最后也应和地笑笑。这笑都带着一点不自然。他们原本都想单独来向龙福海通报一下情况,贴个近。谁也没想明着和罗成势不两立。但⽔涨船⾼凑成眼下这反罗成的阵势,都有些⾝不由己。 龙福海说:“一个就职演说,说得天花 ![]() 贾尚文说:“龙记书不要等闲视之。他真要把他那一套全端出来,大概真会轰动。”龙福海呑烟吐雾地⽩了贾尚文一眼:“省委组织部韩副部长他们要中午十二点以前才到。吃了饭,让他们多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开会,三点半结束。四点钟,请韩副部长看戏。一个半小时的会,韩副部长一行连宣布带讲话就得半个小时,我再讲上四五十分钟,最后给罗成留上十来分钟时间,就行了。” 龙福海站起来在満屋烟气中走了一圈,一手叉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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