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与荣是柯云路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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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衰与荣 作者:柯云路 | 书号:44817 时间:2017/12/12 字数:128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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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恒又一次回京到央中开会。他对景立贞提出:决定把家搬到省里去。 为什么?景立贞有些不解。 不带家属去,总给人临时⼲⼲的印象,好像随时准备走。家一搬去,会使下面⼲部更定安。顾恒答道。 你以后打算一辈子在省里,退休也在那儿? 以后再说以后嘛。现在先全力以赴把省里工作做好,架式也要摆出来嘛。你去了那儿,我事事也有个参谋嘛。 我去省里⼲什么工作? 有几个方案,征求你的意见再定吧。 他们呢?景立贞指的是儿女。 小莉关系就在省里;晓鹰,他愿意留在京北,就还留在京北吧。 …让我再想想…对了,还有件事告诉你,赵宽定是武斗中炸楼的主谋,已经被判处死刑了。 …什么时候判的? 已经执行了。 看着 ![]() ![]() 过了不长不短的时间,他不再想赵宽定了。他是个政治家,善于把握自己。实践、思想、感情都是如此:⼲最重要的,想最重要的,情动也要在要点上。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呢?成猛上次讲,让他准备两年后到央中工作,这事他至今未告诉景立贞,他宁愿独自思索。一个成 ![]() 他随手翻开案头的一本《东周列国》,第一○七回,《献地图荆轲闹秦庭,论兵法王翦代李信》。王翦,这个秦朝老将很聪明,你看,当秦王拜他为大将,以六十万大军授之,前去攻打楚王之际,他作了什么姿态: 临行,秦王亲至坝上设饯。王翦引扈,为秦王寿曰:“大王饮此,臣有所请。”秦王一饮而尽,问曰:“将军何言?”王翦出一简于袖中,所开写咸 ![]() ![]() 王翦还不够含蓄嘛,对蒙武都不讲透才对。他笑了笑,把书推置一边,这与自己无关。没人授六十万大军于他。没有秦王,他也并非王翦。可含而不露,自古以来都是一样的。站起,背双手,走到窗前伫立,一幅幅画面浮现出来,厮杀的古场战,肌⾁隆起的肩膀、手臂,勒缰立起的战马,在马上挥剑砍杀的武将,一泊泊殷红的⾎,还是蓝黑的夜空,阑珊的灯光,灯光横横竖竖描绘出京城… 赵宽定一回到东北便被逮捕关押,便被审判,便被许多准备好的、确凿的人证物证定成死刑,便被戴上手铐脚镣,投⼊死囚牢。他对判决不服,提出上诉。这夜一,他照常戴着手铐脚镣靠在死囚牢中的炕上,面前放着晚饭,左右陪着两个轻罪犯人,一个是贼眉鼠眼的盗窃犯,一个是破坏军婚犯。和他关在一起,说是照料他戴着镣铐不方便,其实他知道,主要是防止他杀自。死刑,也要在刑场上执行,牢里撞墙杀自了,可就没有一声 ![]() “吃点吧,今儿伙食改善了。”两个陪伴劝说道。他看了看面前的几个耝瓷碗,浇⾁面,炒 ![]() ![]() ![]() ![]() 这夜一很长。 天亮了。早饭开罢,看守所內突然响动起来。一片急促的脚步声,号儿门一个接一个哐啷啷打开着,听见看守们威严地叫着一个个犯人的编号:十七号出来。二十五号出来。六十八号出来。一百十三号出来。一百五十二号出来…到处是大锁哗啦啦打开又锁上的声音,看守所內一片紧张。犯人们都知道:要开宣判大会了,人人提心吊胆。唿踏踏的脚步声、 ![]() ![]() 他拖着沉重的脚镣,哗啦哗啦走了出来,又哗啦哗啦走过一个个号儿门。看见有犯人扒在铁窗上往外看。一张张⽩惨惨的脸。看守所所长左右扫视了一下,手威严地一指,那些脑袋又都沉落下去不见了。黑洞洞的铁窗变成了眼睛俯视着他,目送着他。前面是所长,后面还跟着两个看守,穿过一个个圆形门洞,最后是森严壁立的⾼墙,是紧闭的黑大门。旁边有一间屋,他被引了进去。很简单的办公室,有桌有椅。所长做了个手势,一个看守上来很 ![]() ![]() 他被押出了大门,背上揷上牌子,又被押上卡车,卡车上好几个被捆的犯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车开起来了,才发现是一支庞大的车队,前面一辆安公指挥车呜呜地响着警笛开道,接着是几辆押着犯人的卡车,后面又有几辆満载军人、架着机 ![]() ![]() ![]() ![]() ![]() 到了体育场,几万人黑庒庒一片。他们可能早已⼊场等候,早已等得不耐烦,早已情绪涣散,蹲着,坐着,下棋的下棋,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怕晒的用报纸遮着太 ![]() ![]() ![]() 宣判完了,一片口号声。他们被押上车,车队又开出广场,而后分成两路,一队往东,一队往西。他明⽩了,这一车上的几个犯人都是上刑场执行 ![]() ![]() ![]() ![]() ![]() ![]() ![]() ![]() 景立贞到局里主持 ![]() ![]() ![]() ![]() ![]() ![]() ![]() ![]() ![]() ![]() 她⾝子发⼲发硬,坐在那儿 ![]() ![]() ![]() ![]() ![]() 她喜 ![]() 跟顾恒到了省里,她会任什么职?省妇联主席?那是许多首长夫人的专任职位,可她不感趣兴。婆婆妈妈,一天到晚低下头,让孩子们往脖上系红领巾,扮演慈祥的老 ![]() ![]() ![]() ![]() 坐小轿车回家,看着车窗外骑车的人、步行的人、共公汽车里的人,都比自己⾼。这样坐得比其他人低,有一种特殊的优越感,如同开大会时坐在主席台上比台下人都⾼一样。前面,立 ![]() ![]() ![]() ![]() 世界上没有几个女人像她这样吧:在刑场上收丈夫的尸。 他临死前一定看到她朝他挥纱巾了,他是想对自己喊来着,往起一 ![]() ![]() “你是火化吧?”⾝后一个上年纪的女人的声音。也是收尸的家属? “是。” “那你先把他拉回去。多出点钱,找个人给他修理修理脸,再换上一⾝新⾐服,就送火葬场吧,天热别耽误。你没汽车来?” “没有,我自己把他拉回去。” 堤岸上停着一辆她拉来的破旧的小平车。 顾晓鹰当然不去省里。你们都走了才好呢,省得一天到晚管我。可真的想到⺟亲就要去省里,他又有些底虚了。怎么,心里空落落地不踏实?好像猢狲没了大树,惶惶的。四处张望,一片秃岩,没有安⾝之处。怎么对⺟亲有这种依赖心理?过去从不知晓。对⽗亲,他从不愿与之在一起,可对⺟亲,他从来也是看不起的呀。这是怎么了?失了魂魄一样。⺟亲走了,他不就更自由了吗? 是因为自己遇到了⿇烦?一个朋友出了事,被安公局留拘抄了家,抄出的 ![]() 搬到省里去⼲啥?以后退休,不回京北了?他对⺟亲说。你爸爸已经下了决心,这事就这样了。⺟亲说道。他不说什么了,⽗亲定的事,在这个家中没有商量的余地。那这房子你们不要退掉。他又说。那怎么行,你哪有权利住这么一大套房子?再说,你不是有了两室一厅?⺟亲看着他。妈,我是为你们着想,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真到了你们回京北找不到合适房子的时候就晚了。还有,你们去省里工作,常回京北走动走动,就不要落脚了?⺟亲又说了:现在还没提退房的事呢,你先住着吧,看看再说。不过你一个人住这儿,可一定要检点,不要再给自己惹事了。那个康小娜呢,你们完事了吗? 哪能完得了事。康小娜又来了,变了个样。可能是流产后⾝体虚弱,脸⾊有些苍⽩,垂着眼没什么话。他明⽩:这事再弄下去就有危险了,要甩包袱。 他就势打出牌来:“我出事了,安公局已经传讯过我,⿇烦还在后头。大概得坐牢。”小妞,你不是胆小怕事吗?这一招儿总能吓退你吧? “我不怕,你坐监狱我也跟着你。”她低头坐在那儿,半天说了一句。 他真没辙了,可同时,看着她娇弱的样子倒生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柔情。他伸手摸了摸她放在 ![]() 他已经有些爱她了,可听了这句话,顿时又涌上一丝轻蔑和厌恶。真是受不了,怎么才能甩掉这包袱? “你就是要杀我,我也不走。”她低着声又是一句。 打都打不走了,看来得使点心计了。什么招儿好呢?给钱也不行,吓唬也不行,来横的还不行。 有了,面前立着这位老兄就是他的招儿。 电视台文艺编辑室的副主任,尊姓大名:乌龙卓。 你看他,不⾼不矮,有点中年富态,大腮帮子放着光,眼睛溜溜 ![]() 乌龙卓啊乌龙卓,我知道你现在想表现自己,好引起漂亮妞儿的注意,我成全你。我不但不打断你,还可以给你引话题。 果然,乌龙卓眉飞⾊舞越说越来劲儿,只可惜有些胖,有些耝,仰⾝笑时露出点猪八戒的夯劲儿,十有八九是小市民出⾝吧。 你听他讲得多得意: 问我⼲啥?我正在改编一个电视剧剧本,对,我编剧。已经有好几个导演在争这个剧本了。我对他们有条件,剧中的主要演员,我起码要有点头权和头摇权。对了,我不同意的演员不行,这不是什么成文的规矩,这是我的条件,要不你们就别拍。上次我那个电视剧《公园一角》,就因为演员没选好,拍得不算理想。这次,特别是女主角要年轻,形象好,最好有点舞蹈训练的,感情要细腻,还要有点个 ![]() 老乌,那你能推荐演员吗? 有合适的当然可以推荐,我就准备培养几个演员呢。晓鹰,你要发现合适的可以先推荐给我。 康小娜始终低着头坐在一边,不动,不言语。可是,她似乎略微抬了抬眼,很快地看了乌龙卓一下。这一眼,两个男人都感觉到了。 康小娜是我的好朋友,老乌,怎么样,能不能推荐她上这部电视剧? 哟,这个我还没想到。乌龙卓笑着看了看康小娜:嗯,我现在只能说有希望,我还不很了解她呢。 你们没接触过,当然不了解,接触几次就了解了。顾晓鹰说道,希望你培养培养她。 他知道,往下不须自己再费什么劲儿了。乌龙卓会对她穷追不舍的,这位老兄有的是精力和手腕。只要他把她搞到手了,她的心思也就转移了,至于乌龙卓要不要她,那自己就不管了。如果康小娜继续纠 ![]() 乌龙卓,这位満脸放光的电视台文艺编辑室副主任领康小娜在电视台转了一圈,让她开开眼,又请她到他家坐:咱们聊聊。她有些受宠若惊了。一进家门,他说:你坐吧,我爱人出差了。吃糖吗?吃⽔果吧?我给你洗葡萄吧。她很有些局促不安:您别忙乎了。及至他端来了一盘盘⽔果糕点放在大茶几上,挨着她很近地在同一张大沙发上坐下时,她多少觉出了点什么,想到他爱人不在这个事实了,这使她多少从晕乎乎的局促中摆脫出来。不过她没敢多想,这是文化人,有知识的,她多的是崇敬。他把一串葡萄⽔淋淋地递给她:吃吧,咱俩一人一串。这“咱俩”二字使她又感到什么。她一粒粒拘谨地吃着,他则一粒粒很快地吃着,话还滔滔不绝:你吃葡萄,是从最坏的一粒吃起呢,还是从最好的吃起?他问。她愣了愣,没想过这一点,然后低头看了看手中葡萄:嗯…我先吃最坏的,这样越吃到后面越好。她笑了笑说,觉得有意思。他则一举手中的葡萄:我相反,我是挑最好的先吃。你那种吃法,总是在吃最不好的,我这种吃法,总是在吃最好的,还是我这种吃法合算。她被他的风趣感染,笑了。他则借题发挥:知道吗,吃葡萄的两种不同方法也反映出两种不同的 ![]() ![]() ![]() ![]() ![]() 康小娜一路回家,一直想着能不能拍电视的事,乌龙卓的大方脸也在眼前晃来晃去,快到院门口时,她的心又变得淡淡的了。电视拍不拍吧,还有和顾晓鹰的事,都变成模模糊糊的一片。最近她总是这样神志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像现在倦倦淡淡地往家走,也并没什么目的,单因为只能往那儿去。 苏健推着自行车从大院里出来。 “刚回来?”他冲她一笑。 “你去哪儿,又是上电大?”她淡淡地回答,显得很累。小伙子现在总是快快乐乐的,完全不像从前了。 “今天电大没课,我去参加舞会。” “舞会?”她有些惊异了,这个一直默默追慕自己的小伙子一向穿着呆板,像个忠厚的小木匠,现在装扮漂亮,显出一股子帅气了。 “你去吗?”他问。 “我太累了。”她说。 “好,那‘拜拜’。”苏健推了几步车,一骗腿骑走了。 看着小伙子就这样⾼⾼兴兴地走了,她突然感到失去了什么。她从来是含着友善的怜悯来躲避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的,今天却第一次受到了刺 ![]() 她和他一起踏进舞场了。她说想先坐着歇会儿,他便邀了一个姑娘舞⼊场央中了。他显然跳得不错,换了一支曲子,又邀了另一个姑娘。接着,好像又有第三个姑娘,看来都是他电大的同学,他们说说笑笑的都是上课的事。她在心中感到那一丝刺 ![]() ![]() 苏健并没有忘记在“人生咨询所”得到的四点指导。他克制住心中的 ![]() ![]() 顾小莉对把家搬到省里表示反对,只有她敢和⽗亲争执:你让妈妈和你到一起,政治上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你要是在那儿工作一辈子也算,这年头变动多,谁知道你过几年是怎么回事? 顾恒倚在沙发上笑而不语。 “爸爸有他的考虑。”景立贞这种时候总是替丈夫解释。 “什么考虑?” “这样能稳定省里的⼲队部伍。” “我才不信呢。” “为什么不信啊?”顾恒开口了。 “爸爸,光这一点考虑,不⾜以使你下搬家的决心,你肯定还有其他考虑。” “我还能有什么其他考虑?”顾恒仰⾝笑着遮掩过去,小莉着实太聪敏。 小莉不想谈这话题了,她现在不很快乐:“爸,你们省里怎么安排李向南啊,撤了职就不管了?” “这事我没有具体过问,下面有人管。好像他还在京北吧?”顾恒答。 “他病了。” “哦?”“这么大庒力,什么病得不了?” 顾恒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问:“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我还没去看他呢。”小莉一转⾝走了。 她跟着楚新星去了一趟大连,一家出版社的笔会。游玩,吃喝,又赠纪念品。人情欠下了,以后就得为出版社写东西。大连 ![]() ![]() ![]() ![]() ![]() ![]() 她发现:他们还都不如楚新星。我对他们印象都不怎么样。她对他说。 到底什么印象——你对他们?楚新星淡淡地笑着问。 就像他们 ![]() ![]() 楚新星咧开嘴:这比喻还凑合。 只有两个女作家,一个中年,胖大嫂般;一个青年,⾝材还好,可五官实在不能恭维,她们自我感觉好极了,又是娇嗔,又是骂俏,真是可爱得让人吃不下饭。 她渐渐感到无聊,整天和楚新星在一起,散步,游泳,躺在沙滩上聊天。突然有一天,她觉得太闲散了。和你在一起,没有一 ![]() 要那么紧张⼲什么?楚新星斜躺在沙滩上说,我从不勉強自己做任何事。 可一个人对自己什么都不勉強,就太没劲了。 我不理解。楚新星翻了一个⾝。 她不知说什么了,头枕双臂看着大海,大海越来越暗,天越来越晚。楚新星生活得太随心所 ![]() ![]() ![]() ![]() ![]() ![]() ![]() ![]() 有人活得太紧张、太认真;你是太放松、太随意。她说。 “有人”是指谁呀?楚新星略转过点头,问。 她不语了… “小莉,还跟我谈谈吗?”是爸爸笑着站在房门口。 “不谈了,我要出去。”她已换好⾐服,准备出门。她去看看李向南。 从大连回来,那天下着雨,她和楚新星在西单附近的一个冷热饮部的楼梯上遇到了李向南和林虹。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李向南驾着宇宙飞船走了,她得到了消息:宇宙飞船失灵,他回不来了… 模模糊糊的梦在此时变得清晰了。消息是他的 ![]() 谈到他——李向南, ![]() 李向南就这样遇难了?她最初没有悲痛,只是一种⿇木感,极度的震惊,呆呆地坐着。然后,她读着他的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天地人合一,三位一体。同时,脑子里嗡嗡地想着,⾝体也似乎飘 ![]() ![]() 她突然感到难过,因为在信中他只为她写了那样一句话,即不能割舍她。她感到委屈,同时想到,她没看到他写给他 ![]() 在北海划船的情景又浮现出来。他的抚爱,他的拥抱,那时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了…于是,她又开始想象他在最后的时刻是不是如他在北海船上时那样爱她,是不是因为不能割舍她而痛苦。为什么他只写了这样一句爱恋的话呢?是不是怕他的 ![]() ![]() 他的 ![]() ![]() ![]() 她感到一种钻心的疼痛,痛苦使她窒息。正是他 ![]() ![]() 她醒了。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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