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和刀子是何大草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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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刀子和刀子 作者:何大草 | 书号:44811 时间:2017/12/12 字数:7029 |
上一章 第十四章 金左手 下一章 ( → ) | |
公厕大战后的第二天,金贵得到了一个绰号,叫做“金左手”这不是一个什么光荣的称号,因为大粪的颜⾊就是金子的颜⾊嘛,而金贵就是在粪坑边上成名的。有什么光荣可言呢,他依然是陶陶的手下败将,而且他依然是一个乡巴佬。金左手只是让全校的生学都知道了,泡中新来了一个金贵,而金贵是一个闷头闷脑的憨东西、死心眼、乡巴佬和左撇子,一个让人好笑,而自己却一点不懂什么叫好笑的人。 他用左手提“美少女”用左手拿筷子,用左手握球拍,还试图用左手写字…反正,他的一切举止都和大家是左着的。左着的,你可能不明⽩,在我们的方言里,左的就是别扭的。有一次英语课听写单词,宋小⾖一边踱步,一边咕哝着声音。走到金贵跟前停了停,金贵赶紧抬起头来, ![]() 全班自然大笑,金贵拿左手的手背揩了汗,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他的同桌问他,知道笑什么?他说,波,波晓得。 金贵是从大巴山来的。哦,你不晓得大巴山,是吧?我也只是晓得而已,没有去过。对我们这座城市的人来说,每个人从小就听说过大巴山,听得耳朵里边都要长出⻩土了。大巴山的巴就是乡巴佬的巴,大巴山千百次从⽗⺟、邻居、老师的嘴里传出来,大巴山就不是山了,大巴山就成了一个固定的说法:还有比大巴山更远的山么,还有比大巴山更穷的山么,还有比大巴山人更乡巴佬的么…。而金贵就是大巴山来的人。他来到这里,是因为他的哥哥死了。 这一切都是我们后来才晓得的,他的哥哥比他早三年下山、进城、打工。他生前做过的最后职业是清洁工,清洗玻璃幕墙的清洁工。这个工作要了他的命,当时他的⾝子正停留在33层的⾼楼外边,捆住他 ![]() 保洁公司的老板,当然是一个庇大庇不大的老板,他提出只要王家不告到法庭去,他可以把金贵接进城来读书、生活、工作。金贵的⽗亲点了头,只说了一句话,不要再做清洁工了。 我们问过金贵,你从小就是左撇子吗?金贵说,我波是左撇子,我波晓得啥子是左撇子。我割草、砍柴,拿牛鞭子…都是左手是顺手。 金贵的话很少,当然,反正也很少有人来找他说话。他是一个憨头憨脑的的憨子。 陶陶在公厕大战之后,就成了另外一个憨子。当然他不是真憨,他的憨是沉默寡言的憨,是河流被冰封了,天晓得下边在腾折什么的憨。他除了和阿利还能说几句话以外,对谁都不理不搭了,上课是径直而来,下课是径直而去。他和伊娃的关系也彻底断了,真的是断得彻底,两个人打照面,不是扭头不见,而是视而不见,就像她是一棵树、一把椅子,或者一张缺了腿的课桌。有一回课间休息,我亲眼看见伊娃泪眼汪汪地揪住陶陶的领口,她说,我就算是一张缺了腿的课桌,它也能挡挡你的道啊,或者把你撞一撞啊。我现在算什么,空气,风,还是⽔?你从我⾝子里穿了过去,又不留下任何痕迹是不是? 伊娃的声音不大,实际上她的声音总是很小的,小得刚好能够让全教室里的人听清楚。果然,大家开始窃窃私语,并且用目光又把他们两人绑在了一块。我的脑子总是要比别人少 ![]() ![]() ![]() 后来我才发现,朱朱恐怕是又装了一回胡涂了。因为包京生给我们提了个问题,伊娃⼲吗要骂陶陶从她⾝子里穿过去?我觉得包京生真是蠢到了头,我说骂架就跟打架一样,拣到什么就使什么,石头、刀子、妈的×,哪个还去多想为什么?但是包京生却挤了挤一只眼睛,很坏地笑起来,他说,别看你留板寸、穿⽪靴,像个嬉⽪士,可你还没长醒啊,你还是个没见过天的青庇股。他朝朱朱撇撇嘴,他说,你说对不对,小美人? 朱朱没吭声。我看看她,她的脸都红了。我不晓得⼲什么她的小脸要假眉假眼地红,不就顶多是一句耝话嘛。况且陶陶对这句话 ![]() 那天,陶陶把伊娃的手从自家的领口上扳下来,再把她轻轻一推,她就一庇股跌在了座位上。伊娃就咿咿呀呀地哭起来,她是想用哭声来把陶陶圈住,可陶陶丢下她已经走了,哪管她在哭什么。 这一次伊娃哭得细声细气,但又哭得意外的长,绵绵的雨⽔一样,不能让人惊心动魄,却把人搞得心烦意 ![]() 这还是陶陶转述给我的,宋小⾖骂他,骂着骂着,就先后用双语叹息了这么一句。宋小⾖说出来的那个鬼是西方人的鬼,不是我们的鬼,叫个什么蛋,也许是傻蛋或者鸟蛋吧?陶陶也没有搞清楚。陶陶现在再不会给我说什么了,他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陶陶大概想和所有人都把关系了断了,他站在那儿,坐在那儿,就像没鼻没眼、没心没肺,就像一团气。 但是伊娃是不依不饶的,这个瘸腿女孩的想法总是非凡的。她把她的想法、她的秘密,都记录在了她的《小女子大印象》里,不过她再也不会由谁朗读给我们听了。她除了哭泣,就是埋着头,一个劲地写啊写啊。她的脸⾊是煞⽩的,脸颊薄得像一把刀子,鼻尖上的弯勾和鱼钩一样尖锐。我们都想晓得她写了些什么,任主任的侄儿说,愤怒出诗人,伊娃的愤怒肯定更让她妙语连珠吧。但是她不让任何人碰她的《小女子大印象》,她走到哪儿都拿双手把本子抱在 ![]() 有一天阿利告诉我,他亲眼看见,伊娃在十三 ![]() 我并没有吃惊。我只是问阿利,陶陶也没还手吗? 阿利软软地吐口气,他说,陶陶没还手。陶陶连什么话都没有说,就骑着自行车走了。 可怜的阿利,在公厕大战之后他也连带着给废了,就像挨了一顿黑打的家伙就是他本人。 公厕大战其实是好事者们瞎叫起来的,哪有什么大战呢?谁都没有挨黑打。如果按麦麦德的说法,一盘棋才刚刚落子,就已经成了残局了。没有谁遭到黑打,也没有谁为此受到警方、校方的惩罚。这种事对泡中来说,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不过它发生在⾼二?一班,我、陶陶、金贵,还有包京生、朱朱凑巧算是它的当事人,所以它才对我们几个少而又少的人产生了一丁点儿的影响吧。我还是我,我和陶陶的事情早在这场所谓的大战之前就结束了,我从来没有好好地了解过他。当然,他可能也从没有了解过我吧?管它呢。我失去的仅仅是那把猎刀,十八岁生⽇的礼物。那天我从粪池边直起⾝子的时候,猎刀就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也许谁把它拣回去了,也许谁把它一脚踢进粪池了,这和我已经没有了关系了。反正,我手里已经没有这把刀子了。 有一回麦麦德单刀匹马去劫持一支富商的骆驼队,在格斗中他把刀丢了。把刀丢了,他还在和他们拼命搏杀,他们吓坏了,说,这个人真要命,这个人连刀都不要了!他们就发一声喊,跑了个精光。噢,也许,一个人到了不要命的时候,就连刀都不要了,就把自己也变成了一把刀了?这个情节我记得最 ![]() 我劳神费时地想过,该怎么处置剩下的那把刀子,就是那把镶嵌有红宝石、绿宝石的土耳其弯刀。最初我想将它扔进烂肠子一样的南河去,由它在污泥浊⽔中埋葬吧,让恶心来冲刷恶心。但我终于没有扔,扔了对不起打造这把刀子的师傅了,他一定是个很有耐心的老年人,披着和麦麦德一样的袍子,有着和麦麦德一样灰⾊的眼睛,那是像沙漠一样滚烫、柔和的眼睛。他打造刀子的时候,一锤一锤地敲,一刀一刀地刻,才把它做得这么漂亮的,漂亮得就像弯曲的月亮,就像朱朱的眉⽑。朱朱的眉⽑是不该沾上污泥浊⽔的啊。因为我想不明⽩,我反而每天晚上都把弯刀攥在手心里挲摩。我还从来没有这么亲近过一把刀子,过去我是不厌其烦地观赏它,现在我是长久地在黑暗中摸抚着它。就像一双婴儿暖洋洋的手在摸抚着一朵花,直到花也变得暖洋洋的了,盛开了,并且萎靡下去了。 爸爸躺在隔壁翻来覆去睡不着。他不停地咳嗽,吐痰,起 ![]() ![]() ![]() ![]() ![]() ![]() 我已经好多天没有买过鲜花了。爸爸老是打噴嚏,呼昅急促。爸爸说,他可能是对花粉过敏。他已经被转业办安置到一个信箱工作了。信箱的首长说,老何你还是老本行吧,做做保卫工作,军人嘛,就是这些特长,不卫国了还可以保家,因为这个信箱就近在我们的家门口啊。首长还当即发给爸爸一套崭新的灰⾊制服,就是那种泡中灰狗子保安的制服,还有一 ![]() ![]() 妈妈还没有回来。我不晓得她和爸爸达成了什么协议。反正她没有回来,她给我通过一次电话,说妈妈再咬咬牙多⼲些,我们就是有钱人了。我冷笑了一声,我这还是第一次对妈妈冷笑呢。我说,我晓得你咬着牙齿在⼲什么? 妈妈在电话那头好久都没有吭声,半天才骂了一句,妈的! 我把电话撩了。我觉得很好笑,我不是妈的是谁的呢。 昨晚,刮了夜一的东南风,把我们家窗台下的芭蕉都打折了。大树下那些用来 ![]() ![]() ![]() 爸爸用叹息一样的声音答复我,我的好心情使他也有了好心情,他的叹息是⾼兴的,惶惶不安的,生怕那好心情忽然会被风又吹走了。 学校 ![]()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我们的体育课,体育老师让班长带领同学先把大树清除出去。朱朱喊了声男同学都来呀,但没有一个人应答。风虽然小了,但还在刮着,气温降了许多,我们都没有及时添加⾐服,风吹在⾝上,冷嗖嗖的,我们都缩了脖子、抄着双手在 ![]() 她把鸟巢和鸟蛋都捧在手心里,就连声音都有点喜极而泣了。是的,是喜极而泣,瘸腿伊娃描写到浪子回家、情人重逢…的时候,她总是会使用这样一个词“喜极而泣”朱朱就是喜极而泣的,她差点说不出话来了。她就那么捧着,说,风子风子,七个蛋,七个蛋啊七个蛋。同学们一下子哄笑起来,有个坏家伙头摇晃脑地念起来,朱朱不摸蛋,一摸就是七个蛋。我一脚踢在他的庇股上,我说,妈的×,有你说的!其它男生冲上去把朱朱围起来,嚷着要蛋蛋、要蛋蛋,我们要蛋蛋。 朱朱在人群中娇滴滴地抵抗着,她说,不要,不要。 我看了看,只有两个男生站在那儿没动,一个是陶陶,一个是金贵。金贵的头发还是 ![]() 我说,金贵,金贵,你还不去护着班长!班长对你那么好。 金贵犹豫了一下,又看看陶陶,陶陶一点表情也没有。金贵就冲上去,用左手一个一个地揪住男生的⾐领,把他们硬邦邦地拉开了。没有一个人试图反抗,都笑嘻嘻地退了几步。金贵的劲他们都知道的,不是狠,是蛮,公厕大战之后,金贵的的金左手曾名噪一时,但慢慢地,班上无架可打,他们就有点把这个乡巴佬忘了。他不说话,不发言,不 ![]() 人群散开后,空出一个圆圈来,就朱朱一个人站在那儿捧着鸟巢、鸟蛋,她那么苗条,又那么丰満,又那么可怜兮兮的可爱。她的样子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得让人心疼的。我喊了一声,朱朱,你傻站着做什么呢, ![]() 体育老师正在一边昅烟,就把烟庇股扔了,还拿脚尖去抹了几抹,他说,我不要。他别过头向着那棵树,很疲倦地说,赶紧把正事做了吧。泡中的体育老师都是这副很疲倦的样子,当然,也都是很酷很想招女孩子喜 ![]() 金贵看了看朱朱,慢呑呑地走到那棵倒下的大树旁。他躬下⾝子,把左胳膊伸到树⼲下掂了掂,一劲使,想把树扛到肩上去。但那树千真万确是太沉了,树叶哗哗地一片 ![]() ![]() 陶陶走过去站到金贵的⾝边,把肩膀顶住树⼲,也推了起来。然后是阿利,几个男生。包京生看着我,我说,还看什么呢,你不是大老爷们儿吗? 包京生说,我凭什么? 我说,你不是还欠着我吗,就算我帮朱朱。 包京生说,你也欠我。 我说,就是欠,也分先后顺序是不是? 我们都没再说话,两个人走到树的那边,一齐伸出四只手来拖。包京生大概是好久不澡洗了,他站在我⾝边,汗味刺鼻,很熏人,也很暖人。他真跟一头河马似的,喉咙里头轰轰作响,就像在喊着号子,打着节拍,那树一小会就被我们搬到墙 ![]() 朱朱怀里的鸟巢、鸟蛋后来都被任主任取走了。她把鸟巢扔进纸篓,把七个鸟蛋整整齐齐码了一盘子。盘子是细瓷的,跟婴儿⽪肤一样⽩,鸟蛋放在上边透亮,还微微泛红,就跟朱朱一样,招人怜呢。放学的时候,朱朱厥着嘴巴告诉我,任主任又在盘子里添了一个小 ![]() 朱朱从牙齿里小声切出几个字,她说,他-鸟-卵-的-! *第六部分 更早的时候,伊娃在《大印象》中这样说过,男人和男人可以成为好兄弟,男人和女人可以成为好朋友,但是女人和女人只能成为生死冤家。为什么会这样呢,伊娃说,世界上属于女人的东西太少,到手的怕被别的女人抢走,而要到手的,也只能从别的女人手中去抢。所以女人和女人的关系,就是防范和抢夺的关系,察警和小偷的关系,猫和耗子的关系,冤家和冤家的关系。朱朱听了,笑昑昑地问过她,我和风子也是冤家吗?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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