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子物语是严歌苓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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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穗子物语 作者:严歌苓 | 书号:44749 时间:2017/12/10 字数:108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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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余老头是乘“伏而加”轿车进这扇大门的。那时大家还叫他余司令。但我见到的余老头,就是个常坐在大门口醒酒,指挥粪车上下坡,跟出⼊的娘姨瞎搭讪的醉汉。他犯了很多错误,全是风流错误。几年后他就“留职察看”了,就是说,他再犯一个错误“作家协会”这个饭碗,他就彻底砸了。因此他对人说:“你看我倒霉不倒霉?就剩一个错误可犯了!”或者:“你别惹我,我还剩一个错误没犯呢!” 穗子当时还小,但她对“错误”和“罪过”心里已很有数。余老头再犯,也是错误,而她爸规规矩矩,犯的却是罪过。 大门有四扇玻璃门,砸烂一扇,就用三合板封掉一扇。那年头共公场所的问题全是这样解决的。坏一个马桶,就堵了它,坏一个灯泡,就让它瞎着。到了这一年,四扇玻璃门给封了三扇,人们就侧起⾝进出,非得面对面来完成这个 ![]() 大门的对面是梨花街。梨花街若没有梨花非常贫 ![]() ![]() 萍子就从梨花街朝这儿走,鳔着污垢失去光泽的头发上沾了三两点梨花。余老头一大半时间作醉汉,一小半时间作诗人,但就是在看见女叫花萍子的时分,余老头的两个一半才合而为一。他原本是要错过穗子进大门的,偶然一扭头看见了梨花街上的萍子,就改了初衷转⾝又出门去。最开始穗子认定余老头不愿和她照面,因为穗子深信余老头一不当心陷害了穗子的⽗亲。余老头知道穗子眼下营养不良和他有关,所以在这六岁小姑娘面前心虚。不过后来穗子明⽩,她担心人们会心虚是无道理的。人们在加害于人时从不心虚,从不会难为情。 世界上不会难为情的人又当数余老头为最。他会匆匆走到伙房后面,一边跟两个女伙闲扯一边往煤堆上小便。余老头还会在梨花街乘凉睡着的女人旁边久久徘徊,还会叫住一个梨花街的少女,说:“你看你把馍渣吃哪儿来了!”同时就用巴掌在少女 ![]() ![]() 余老头看着女叫花萍子一点一点走近时,脸上就堆起这样的 ![]() 好了,余老头现在在女叫花对面站着,中间隔一些梨花和刚晒出来的被单、⾐ ![]() 萍子是背着她半岁的儿子从梨花街走来的。背孩子的红布带子在她黑⾊夹袄上打个 ![]() ![]() 余老头没有老婆,他在胶东打游击时,最中意的一位相好让⽇本人杀了。那时候余老头 ![]() ![]() ![]() ![]() ![]() ![]() ![]() ![]() ![]() 现在萍子跟余老头就隔着一条马路。穗子不知为什么对此刻的余老头那样关注。她加⼊了四五个女孩的游戏:从大门台阶的自行车道上往下滑。自行车道因为天长⽇久做孩子们的滑梯,变得大理石一样细腻光亮,滑起来比真正的滑梯更具有冲刺感。但穗子始终盯紧余老头。余老头打过穗子⽗亲一次,把⽗亲胳膊反拧,拧得很⾼,使⽗亲稍一斜眼就能自己给自己看手相。余老头认为他写不出东西、找不着文人感觉都是给穗子爸这类人害的。包括他堕落成一个酒徒、绝户,永远失去了“余司令”的雄威,也都是穗子爸等人的合谋所为。穗子在迅速下滑时看见女叫花接过了余老头递给她的一个烤山芋。萍子不⽩他眼了。 萍子是否真好看,在穗子以后的记忆中一直有矛盾。这样肮脏一个女人,能好看到哪里去呢。还有那一头看上去就生満虱子的头发,那⾝不必去闻就知道气味很糟的黑袄黑 ![]() 余老头问萍子的家乡在哪里,孩子多大了,等等。萍子觉得他口气像一位首长。其实余老头此刻就是一位首长,八面威风的余司令在萍子眼前还原了。萍子说自己来自寿县,余老头一听,说:“难怪呀,是老区的乡亲。” 不知是不是因为穗子,女孩们此刻都盯起余老头来。余老头把女叫花搀过了马路,两眼由于长年酗酒而泪汪汪的。而此刻一双泪光 ![]() ![]() ![]() 萍子给安置在那座废弃的察警岗亭里。岗亭只有东、南、西三面墙。没有北墙。北墙被整个地拆下来,做了铺板,给一个看守大字报的人垫着觉睡了。总有一批人贴出大字报给另一批人去反对,反对的一方常常在夜里用新的大字报盖掉旧的。闹得凶时,就得给大字报站夜岗。 余老头不久就抱了一 ![]() ![]() 萍子很少在岗亭里待。她喜 ![]() ![]() ![]() ![]() 余老头看见了,也同样大吃一惊:原来她是可以很⽩的。 萍子跟余老头都马上习惯了沉默。就好比村子⾕场上坐的乡亲们。他们不必讲什么就聊得很好了。这无言里该滋生什么照样滋生什么;滋生出来的,该来去过往,照样来去过往。余老头咂着烟袋嘴,眼不眨地看萍子的雪⽩ ![]() 男孩吃 ![]() ![]() 接下去他俩就 ![]() ![]() 我相信穗子在此时此刻已经看出了一些疑点,萍子有另一个来头。萍子不是像她自己讲的,只是个守寡的乞妇,萍子的疑点越来越大;她甚至是知书达礼的;她把一摞大字报垫庇股时,把“⽑主席”、“⽑泽东思想”这样的字句专门撕下来,搁在一边。她请余老头坐,也是从自己庇股下菗出若⼲大字报纸,而不是伸手去拿那些有神明字样的纸张。 余老头说他不爱坐,蹲着稳当。他说楼里头的人眼下都在罚坐呢,他可不想坐。他告诉萍子,这楼里的人没几个好东西,会诌几句文章,画两笔画——都不是玩意儿。现在好啦,他们全在“牛棚”里罚坐呢。他问萍子:“你知道啥叫‘牛棚’。” 萍子说:“啥叫‘牛棚’?” 余老头说:“‘牛棚’就是你进去了,甭想出来的地方。撒泡尿也有人跟着的地方。‘牛棚’关着好几十个呢,天天写检查,坐在那儿一写写十四个钟头,一写写两年!写得 ![]() 萍子说:“那是费 ![]() 余老头说:“就我不用上那儿磨 ![]() ![]() 被喊住的人不是别人,是穗子的爸爸。穗子爸 ![]() 穗子爸说:“我哪儿来的火?敢有火吗?” 余老头虽然让酒弄坏了一些脑筋,但穗子爸脸上逗人玩的表情他还是懂的。余老头说:“看你也是早熄了火的。”他说此话时,脸上褶子又脏起来。他打发穗子爸给他跑趟腿,去供销社买盒火柴去。穗子爸说:“没看我拎着什么?”余老头说:“拎着球。”穗子爸说:“我漆⽑主席语录牌的红油漆。” 余老头一听,忍了下面的脏字。他说:“教你闺女去给我跑腿。” 穗子接过一张五元钞票。余老头说:“买一盒火柴,找不开你先垫上,要不让他们赊我账。”穗子五分钟之后回来,把一个镀铬打火机和找回的八⽑钱 ![]() 很快余老头不再仇恨被迫花去的那笔钱。因为萍子一哄不住孩子,余老头就捺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一冒,男孩便把哭给忘了。男孩瞅着火苗,余老头瞅着男孩,萍子瞅着男孩和余老头。 第二天报上出来一则消息,说是某地有座⿇风村,里面有些病员是给冤判成⿇风的。他们要翻冤案,摘⿇风病帽子。所有的⿇风病员或非⿇风病员组织起来,扯起了造反大旗,撕了院长家的红被面做袖章,成立了第一支⿇风造反队。他们控诉了被院方弄得家破人亡、 ![]() 穗子这天便和女孩们玩起“⿇风病”的游戏来。她们中选定一个“⿇风人”然后由她来追逐所有女孩,只要她一触碰到被追逐女孩的任何部位、就表示传染成功了,那个女孩便成了“⿇风人”的一伙,去传染其余女孩。穗子已很久没玩过这么刺 ![]() 她逃到一棵柳树上,看余老头抱着萍子的男孩边走边拍,走过去,又走回来,萍子却不在岗亭门口。 很久以后,穗子才了解到萍子和余老头的关系是怎样飞跃的。那时穗子在这方面已开窍了。事情经过人们的口头整理就成了这样:有一天,余老头仍然在欣赏萍子哺啂,照旧要替萍子抱孩子,手也一样抄在萍子怀里。注意,他们这时已有了一定基础,余老头的手也不急于离开那雪⽩的 ![]() 萍子这时看见的不是余老头,她看见的是英武的余司令。他是情人眼里才能出得来的形象,面孔是刚烈的,眼睛是多情的。余司令不是老,是成 ![]() ![]() ![]() ![]() ![]() 余司令的手在她怀里问了问路,她眼睛却把他往更 ![]() 余司令这时差不多看透了这个女人:她黑袄的领子后面,耳 ![]() ![]() ![]() 余司令这次没有把 ![]() ![]() ![]() 余老头的手在口袋里待着,渐渐出一层汗。 穗子没有亲眼看见余老头和女叫花萍子的相顾无言;无言中该成 ![]() ![]() 穗子和女孩们提着盛満⽔的壶或桶上到四楼平台,她们嘴里也衔満一大口⽔。然后她们两臂往⽔泥栅栏上一撑,双脚就悬空起来。所有的桶、壶和嘴巴现在都各就各位,眼睛全瞄准楼下的余老头和女叫花萍子,其中一个女孩岁数大些,她的手果断一挥,壶和桶以及嘴里的⽔一齐向楼下泻去。 ⽔的准头很好,一点不偏地击中萍子和男孩。男孩梦深之处突发山洪,被淹没之前“哇”的一声叫喊出来。 狂哭的男孩使余老头疯了,仰起脸,举一条臂,向空无一人的四楼平台边点戳边骂。每骂出一个雄浑有力的秽词,他就踮一下脚尖。 男孩的哭声中,女孩们闷声大笑。她们挨个坐在地上,背靠着⽔泥栅栏。她们并不是矛头专门针对萍子和余老头的,她们有时针对卖老菱、烤山芋、茶叶蛋的小贩,还有来贴大字报或开批斗会的人们。她们没有是非、敌我,就是想找些事或人来惹一惹。有时人们花了几天写成,一上午贴就的大字报,一下子就给她们的大⽔冲得稀烂。⽔浇在人们的旗上,旗掉⾊掉得人一脸一⾝,碰到平台上谁家做了煤饼,她们的武器便精良一些,战果也越发辉煌。 就在穗子和女孩们撤离平台时,余老头脫下⾝上的旧军服,递给萍子。萍子先给儿子擦,然后把儿子 ![]() ![]() 余老头看见实真的萍子在破裂的污垢下若隐若现。正如穗子疑惑的那样,萍子果真不那么简单。 这天傍晚,余老头塞给萍子一些物件,动作非常隐秘又非常传情,地道的老游击队员加上 ![]() 萍子的手指刹那间认出了余老头塞过来的是一块⽑巾,里面包了一块香皂和一把梳子。顿时,崭新的⽑巾和香皂就散出香气来。是十分醒神的一股香气,竹笛的小曲一样婉转清脆,醒唤了萍子生命深处的自尊。 余老头说:“去洗洗,好好洗洗,啊?” 她羞怯愠恼地抓紧⽑巾、香皂、梳子。 余老头赶紧又说:“不是嫌你。” 萍子把男孩 ![]() 余老头接过男孩说:“里头有钱,别抖落掉了。” 萍子的手这时已摸到了夹在⽑巾里的钞票,从它的大小去猜,那是一张五元钞。萍子一阵満⾜,认为自己果真没瞎眼,碰到个对她如此舍得的男人。路灯上来了,萍子在不远处回头看抱着孩子的余老头,觉得他 ![]() 萍子顺着余老头 ![]() ![]() 萍子说:“嗯?” 两个人谁也看不见谁,女声说:“嗯什么?没洗过澡啊?” 她摔出一摞钞票和一个一指多宽的竹牌子,上面有两杠红漆和一个“池”字。 萍子却在刚进棉门帘时给挡住了。挡住她的也是个耝大红润的女人,浑⾝热气腾腾,两脚⾚裸,趿一双木拖板。女人用力将萍子往外推,说:“叫花子往这里头跑什么?这里头有剩饭吃啊?” 没等萍子反应,她已经给推到了门厅里。门厅有四五个女人在穿袜子穿鞋,蹲着就跑散开,以回避萍子。 萍子在门口站了一会,见几个挑担子的女人叽叽呱呱地来了。她们担子上是两个空了的扁筐,是往城里粮店挑挂面的。就在门外,她们迅速地脫下外⾐和长 ![]() ![]() ![]() 萍子学她们的样,把黑袄黑 ![]() ![]() 接下去,故事对于穗子,出现了一段空⽩。就像外婆拉她去看的所有戏文,台上什么人也没了,只有空空一张幕布垂挂在那里。幕布虽是静止的,却总让穗子觉得它后面有人在忙活。这就让穗子觉得戏剧最大的转折,就是在一张空无一物的幕布后面完成的。幕布后面那些看不见的人物,以看不见的动作,使 ![]() ![]() 余老头和萍子的“过门”大约是两个礼拜,最多二十天。萍子再出现的时候,梨花街的梨花早成了烂泥。大人们说余老头腐化得没了边,腐化了一个女叫花到他屋里去了。伙房后面的女伙说也就是女叫花了,别人谁敢跟余老头?或者说:也就是余老头了, ![]() 余老头当众绝不承认萍子是乞丐,他说这年头落难女子多得是。“落难女子”使萍子神秘起来,凄美起来。她偶然在余老头门口坐坐, ![]() ![]() ![]() ![]() ![]() 余老头的露面大大减少。他见到“牛棚”放出来的人,也不上去开很损的玩笑了。他通常的玩笑是男女方面的,比如“昨天见你老婆给你送好吃的了,可惜那好事送不进去。”或者“你们关在里头,你们老婆可都关在外头呐…”他同时飞一个荒 ![]() ![]() 余老头这天把穗子爸叫到“牛棚”门口,将一叠稿纸递给他,说:“看看,给咱提提意见,修改修改。” 穗子爸说他修改不了。 余老头问为什么? 穗子爸说:“这你都不知道?前一阵出现反动传单了,‘牛棚’內现在不准有纸、笔、墨。我们上厕所都得临时撕大字报。” 余老头让穗子爸放心,他可以给穗子爸弄个“纸笔墨”特殊化。 穗子爸还是不肯修改余老头的山东快书,说他一天漆八小时“⽑主席语录牌”累得痔疮大发。 余老头又让他放心,说他马上可以赦免穗子爸的劳役。说着他把那摞稿纸塞在穗子爸手里。第二天余老头一早便冲到“牛棚”如同当年他突袭鬼子炮楼,一脚踹开那扇原本也快成劈柴的门。他手里的工兵镐尖离穗子爸太 ![]() 余老头问:“我的诗呢!?” 穗子爸说:“别别别!你的诗?就在那张书桌上啊!”余老头说穗子爸:“放庇!” 他今早去厕所倒便盆,见他的“诗稿”给当了手纸了。 “牛棚”十五个“棚友”立刻起 ![]() ![]() 在余老头的一再拷问下,有人招供了,说昨晚有几个人夜里泻肚,黑灯瞎火去哪里撕大字报呢?只好有什么用什么了。大家都为穗子爸说情,说他没有泻肚。人们瞒下了一个细节:大家去厕所时有些良心发现,省下两张纸来,悄悄掖在 ![]() 但作 ![]() 萍子常去浴池。每次出浴,她肌肤就添一层珠圆⽟润,添一层浅粉⾊泽。一个月不到,她胖了许多,起了个朦胧的双下巴。在两个女伙放下架子,开始招呼萍子时,城里的所有浴池都被查封了。据说一百多个造了反的⿇风病者在一个月前烧毁了所有⿇风病案卷之后,僭越了⿇风村警戒线,打死了一些医生和护士,悄悄进⼊了城市。他们在城里浴池多次洗浴,直到一个修脚师发现了一个五官塌陷、肢体残畸的男人,事情才败露的。 一个对⿇风不设防的城市顿时陷⼊恐怖,鬼魅的传说飞快流行。穗子听说鉴别症状之一是鼻梁塌陷、面若桃花。不久又听说了更可怕的:⿇风者的头发像是种在沙土上的青葱,轻轻一拔就是一把。又过两天,一队面⾊ ![]() ![]() 人们对余老头早防了一手,因此在他抗命时马上制住了他。余老头给八条耝壮的胳膊降住,带一头一脸的⽩面粉破口大骂。他骂告发萍子的人“鳖⽇的”他跳着两只裹一层面粉的脚,喊道:“别拉我,我非踹淌你肠子——你个告密汉奷!” 制伏余老头的人手显得不够用了,好在萍子眼下已被拖到了大门口。她在那独扇的门前向余老头转过⾝。余老头的挣扎静止下来,他看见萍子的五花大绑在她 ![]() 就在萍子给人塞出门时,穗子恰要进门。她趁着混 ![]() ![]() ![]() ![]() 那辆卡车上还有另外七八个五花大绑的人,他们也没有明显的塌鼻梁和古怪手指。正在贴大字报和演说的人们都静下来,眼和嘴全张着。这是些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的表情似乎是一种觉悟:原来世上是有一个真正恐怖的去处。 卡车载着⿇风嫌疑者和萍子儿子的号哭启动了。人们一看差不多了,就放开了余老头。好在余老头没有做出那种很难看的电影画面:跟在远去的车后面跌跌撞撞地跑啊跑。 他喃喃地说:“好歹把孩子给我留下…” 没人听见他这句话。人人都看见萍子的两个 ![]() 我想穗子当年是无心说说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风病究竟是什么样。她说萍子是⿇风病时,以为没人会当真。到现在她都想知道萍子是不是⿇风者。她只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长们不允许小孩去共公浴池澡洗。有一件事可以证实穗子的推理,就是那家叫“⽟华”的浴池,自从闹⿇风后就一直关门了。再开门,它成了一个⽑线加工作坊。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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