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醒来的土地上是叶辛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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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在醒来的土地上 作者:叶辛 | 书号:44725 时间:2017/12/10 字数:105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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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讨论问题,沙坪寨集体户的知识青年们,都集中在男生大寝室里。严欣和顾易走进院坝右侧的男知青茅屋时,六个姑娘正一字儿排开,勾肩搭背地坐在顾易的![]() ![]() "'女⾰命家',你在区里面,又听到啥消息了,传点来听听嘛!" "'红癞痢',我又不是传播小道消息的,有啥可讲的。"被集体户海上知青们称作'女⾰命家'的郭仁秀,出口就把凌小峰的话头顶了回去,她一脸正经地说:"像你这种人,要听那么多消息⼲什么。老老实实把力气花在劳动上,比听啥消息都強!" 听了郭仁秀的教训口气,凌小峰一做怪脸:"嗬哟,倒真像个⾰命家了。呸,小阿妹,别在老阿哥面前摆摽劲啦。阿哥我当年在中学红代会钢铁兵团里混的时候,比你现在神气多了。谁不知道我铁拳红癞痢啊!" "当然啰!你铁拳红癞痢的名声,现在也很响亮啊!"郭仁秀掀起两片薄薄的嘴 ![]() ![]() "滚你妈的蛋!"凌小峰把手里的香烟朝地上狠狠一扔,矮壮耝实的⾝子"登"地跳下 ![]() "你敢!"郭仁秀离开 ![]() ![]() ![]() ![]() "你敢动一动手,我就算你有本事!" "红癞痢"洋山芋一般的耝脸庞上,酱紫⾊的 ![]() 他的拳头刚要举起来,六个姑娘中长得最苗条秀丽的邵幽芬跳了过来,她一手向凌小峰连摆动,一手把郭仁秀往后拖: "好了好了,别争得打起来,那才叫好看呢!凌小峰,你的脾气嘛也要改改,动手打人也看看对象,郭仁秀是你打得的吗?郭仁秀,你当了区知青办的办事员,在我们面前摆摆官架子还可以。怎么可以在铁拳红癞痢面前训人呢,他走到哪儿不都是称老大。" 小⽩脸丁剑萍也劝道:"算了算了,别为了几句话吵翻天。顾易和严欣都回来了,郭仁秀,有什么事,你就说吧,说完我可以觉睡去。今天薅包⾕,实在把我累坏了。哎呀!"说着,她昂起小⽩脸,张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 端端正正坐着打⽑线⾐的陈佩君头也不抬地问:"严欣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啊?" 走进门来的顾易说:"他在灶屋里吃夜饭。" 严欣的声音从灶屋里传过来:"有什么事,郭仁秀尽管说,我吃饭,耳朵闲着呢!" 郭仁秀退回到原位上坐下,先是翻起眼⽪⽩了凌小峰一眼,正要说话,眼角一斜,看到詹宁华的盐金枣还没分完,她又闭紧嘴,不说话了。 詹宁华还不知道,笑眯眯地对坐在 ![]() 长得又⾼又丑的朱福玲眯细了眼睛害羞地一笑,伸手又捻了几颗盐金枣。 詹宁华油黑发亮的头发连连晃 ![]() 一直坐在自己 ![]() "嘿嘿,抓得早不如抓得巧!" 小⽩脸丁剑萍冷不防把詹宁华手中的塑料袋夺了过去,噘着嘴说: "小气鬼!一点点盐金枣,也要挨个儿分,老早该倒在桌上大家吃。也不轧轧苗头,人家'女⾰命家'要发表演说了!" 詹宁华掉转头去,看见郭仁秀沉着脸,用不満的目光盯着他。他赔了个笑脸,塑料袋也忘了要回来,赶紧小心翼翼地退回到自己 ![]() 五个男知青居住的大寝室里那盏六十瓦大灯泡,照着郭仁秀五官端正的脸,匀称的体形,她显得庄重、严肃,一开口说话,就昅引了众人的注意。 "前不久,海上赴各地知青点学习慰问团的导领,回到海上去,向市委导领作了汇报。听说我们省不久要开知识青年积代会,市委导领指示,必须要有一个海上知识青年的典型,在这次积代会前后树立起来,以推动我省的上山下乡运动。慰问总团的导领回来之后,已经和省里通了气,把事情定下了。这一回,省积代会代表中,海上知青名额增加了,我们县也有一名,县知青办决定在巴佬公社选举这名代表…" "那还用选吗?"詹宁华揷进话来,谄媚地说:"你去年就是地区积代会代表,你去就是了!" 邵幽芬点了点头,⼲巴巴地道:"对啊,材料也是现成的,重新誊抄一遍,就能拿到省里去。" "我不行。"郭仁秀一本正经地说:"上头有规定,一定要是在生产队里⼲活的…" "那就选我吧,我的事迹够突出的。"凌小峰嬉⽪笑脸地说:"一肩能挑二百斤;背背篼能背二百五。你们有谁可以跟我比?" 众人"哄"地一声笑了。 郭仁秀不笑,脸板得紧紧的,说:"还有一条,最好是选女的。" "他妈的,当知青代表也是女的吃香。"凌小峰龇着牙骂开了:"那你们选吧,你们六个姑娘中推一个出去,我们都同意。" 邵幽芬左右环顾了一下,垂下眼睑,自言自语般说:"除了你郭仁秀,我们五个人中,还有谁突出啊?" 詹宁华笑昑昑地说:"我看小⽩脸就很突出…" 话未说完,凌小峰就大叫着:"我举四只手赞成。"他躺在 ![]() 小⽩脸丁剑萍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破口大骂道:"滚你娘的蛋。詹宁华你这个'十三点',痴头怪脑的,你给我当心点儿!要不,我叫你漂亮脸蛋上开花!" "投降投降,我举双手投降。"詹宁华低头哈 ![]() 倚在门框上的顾易说:"选什么呀,我看推出去算了,叫其他集体户选。" "就是嘛!"打⽑线⾐的陈佩君还是没抬头,赞同顾易的话道:"我们集体户选不出省积代会代表。" 邵幽芬那双漂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不时瞭到颜雍谋脸上去,期待地望着他。可颜雍谋微胖的⾝子不朝着她,只顾在 ![]() 郭仁秀的眉头锁起来了,她以不耐烦的口气说:"哎,我劝你们认真些好不好,这可是政治上的大事。为什么要增加海上知青的代表名额呢?实话告诉你们,现在有人对海上搞'一片红',毕业生全部上山下乡的做法有意见!我们就是要以实际行动,反击这种谬论!大家都别忘了,去年,下乡第一年,我们沙坪寨集体户,被评为先进集体户。要爱护这先进的名誉嘛!莫非还要让人说,一个先进集体户,连个积代会代表也选不出吗?这有多难听,我把话都直说吧,巴佬公社各大队,我都通了电话,他们都说要沙坪寨集体户选一名代表…" 顾易截住了她的话:"这么说,是抓住了鸭子灌螺蛳,势在必行啰!" "当然,否则,我发了疯跑几十里山路到这儿来?"郭仁秀不客气地横了顾易一眼,出其不意地点着朱福玲的名字:"喂,朱福玲,你怎么又装哑巴了,你说啊,哪个可以当代表?" 邵幽芬的脸疾速地转了过来,紧张地盯住朱福玲。 朱福玲的脸涨得绯红,一双不眯自细的小眼睛挤成了两条 ![]() ![]() "我…我看哪个都比我好…" "废话。"邵幽芬气呼呼地嘟哝了一句。 "别 ![]() "谁?"陈佩君这回抬起头来了,她长得很平常,圆脸,脸⽪⻩⻩的,略微瘦一些,一双单眼⽪眼睛很有主见地睨着人。 丁剑萍"嘿嘿嘿"地一笑,露出左右两边两个逗人的酒窝,眼睛里又显出媚人的光彩。 凌小峰急得叫起来:"⽩脸,别吊胃口了,快说嘛,你选谁?" 丁剑萍不急不慢地说:"我选…邵——幽——芬——你们看怎么样?" 自她说话后目不转睛盯住她的邵幽芬,此刻把背脊往后一靠,轻吁了一口气。 认真听着各位讲话的郭仁秀,眉头不让人觉察地蹙了一下。 走进男生宿舍后没讲过话的郑璇,这时真诚地道:"我同意选小邵。" 邵幽芬秀气的脸蛋开朗了好多。郭仁秀笑容可掬地把脸转向小⽩脸:"小丁,你说说,为啥要选小邵呢?" "这很简单嘛!"丁剑萍露出一脸不屑多费口⾆的模样,振振有词地说:"邵幽芬当过红卫兵,小小年纪,十五六岁时就在红卫兵报上发表过诗作。去年还写过一首诗,虽然只有四句,也在省报上登过。她在沙坪寨上群众关系好,社员们都说,小邵老是笑眯眯的。再有,她的家庭出⾝不错,⽗亲是中学教师,⺟亲是商店职工,还是支部委员。再有,再有她对同志也不错啊,郭仁秀你忘了,去年你被选为地区积代会代表,讲用材料还是小邵帮你整理的呢!" "这种事我怎么会忘呢!"郭仁秀微笑着说。她就是有这种本事,微笑的时候,和蔼亲切;严肃的时候,庄重矜持;和每一个人说话,都用一种与别人不同的语气。她长得很端正,没一丝皱纹的额头,红润光洁的脸庞,双层眼⽪的眼睛,纤巧笔 ![]() ![]() ![]() 去年邵幽芬出工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个星期只劳动两到三天。听了郭仁秀这话,邵幽芬的脸一沉,眼⽪垂落下来。 丁剑萍有些不平地说:"你'女⾰命家'又不是不知道,小邵能歌善舞,这半年给借到县传队去了。上个月刚回来。至于劳动嘛,谁又真正愿⼲那种苦力,反正我觉得她行。要我选,我就选她!" "这就是啰!"郭仁秀总结似地说,"她的情况和我相似,给借出去了…" "可她已经回来劳动了,你还没回来!"丁剑萍固执地帮着邵幽芬说话。 郭仁秀耐心地淡淡一笑:"总不够妥当吧。再说,我听说,借调到县宣传队去的知青,这回解散时,都能在县里面的五小工矿里分配工作。小邵分配在⽔泥厂,她没去。小丁你别 ![]() 邵幽芬像被 ![]() 从正经开会起始,屋里的蚊子就嚣张起来,"嗡嗡嗡"围着人们的头脸不住地进攻。不时听到人们用扇子、书、笔记本扑打、扇赶蚊子的响声。一群小虫子,围着六十瓦电灯泡直扑。泥墙上,有一只黑油油的蟑螂,不时地从这儿飞到那儿。 从郭仁秀的话音里,人们早已看出了她的态度。大家也都不吭气了,好几个人,倒是为头回听到邵幽芬不去⽔泥厂情愿回沙坪寨这件事暗自惊愕。讨论会冷了场。从屋外传来田坝里的蛙声蟋蟀的鸣唱声、山寨上零零星星的狗咬声。 隔壁灶屋里,严欣在"刷拉刷拉"洗碗筷。这倒并不表明他像平时一样,对任何会议都持淡漠态度。他今天自始至终一直在细听大伙儿的话。当郭仁秀指出最好选一个女的时,他就更留神听了。由于他平时神态冷漠、情绪低落,很少和女知青闲聊,对她们也不够了解。沙坪寨的集体户,是隔开一个三合土院坝,分左右两幢房子。左侧那一幢砖瓦房,平列三间屋子,左右两间当寝室,中间一间是姑娘们的灶屋。右侧这一幢泥墙茅屋,一大一小两间屋,大的这间住着五个男知青,小的一间当灶屋。虽然隔院坝能看到各自的门户,但因为出工时男女分开⼲活,回家来又不在一个灶屋煮饭,严欣这人从不愿主动和人说话,他和六个姑娘接触都很少。要是在往天,他一定会支持好朋友顾易的意见,把代表名额推出去。可今天,遇到了郑璇帮助他薅包⾕这件事,他脑子里早就想提名了。在他的记忆中,郑璇老是在⼲活,洗⾐服、种自留地,出工,帮助社员们打⽑线⾐,帮着社员写信,她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在男知青们平常的议论中,也最少听到关于她的坏话。严欣从他们口里知道,丁剑萍在海上就是个"赖三",来揷队落户以后,更是放 ![]() ![]() 想定了,严欣把洗净的碗筷放进橱里,边擦⼲手边走男生寝室,不慌不忙地说: "我选郑璇当代表,你们同意吗?" 这是出人意料的,可又是在情理之中的。最初的一瞬间,竟没有人说话。 最最震惊的,要数郑璇本人了。她被火烫了一般刷地抬起头来,惊恐地瞧着严欣,脸⾊涨得绯红绯红地说: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当代表,我怎么…" 看到严欣瞪大双眼诚挚地凝望着她,她脸上一热,错开目光,讲不下去了。 颜雍谋先是一愣,继而立刻"哈哈哈"大笑着,伸手指着严欣道: "这话本来是我想讲的,不料你这个开会从不发言的人倒抢了先。我同意,我赞成,我举双手赞成。" "我也觉得郑璇很好。"顾易扶了扶眼镜,补充说:"就是怕她太老实了。" 凌小峰一个翻⾝从 ![]() 郭仁秀没理会凌小峰的话,她赞赏地瞥了严欣一眼,盯着朱福玲问: "你的意见呢?" 朱福玲细声细气地答:"严欣的话,我没意见。" 郭仁秀不屑地哼了一声,眼光刚转到詹宁华脸上,詹宁华就拍着巴掌说: "这提议好极了,开这种好人会,就该都像郑璇这样的好人去!小⽩脸,你说呢?" "选郑璇嘛,我看也行。"丁剑萍咬着嘴 ![]() "我哪有这种资格!"邵幽芬不无怨气地说:"我是落后分子!" "你不是落后分子。"郭仁秀接过话头,似乎刚才 ![]() 邵幽芬气呼呼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去,而后一个转⾝说:"我声明,我不帮人家整材料,死也不整!" 说完,一步迈出了男生寝室。 郑璇清俏娇丽的脸上露出股焦灼的神情,她摊开双手,连声低叫着: "我怎么能当代表,我怎么能呢,仁秀,你这不是要我出洋相吗?" "能当,你能当这个代表,能当!"郭仁秀亲切地拉着郑璇的手说:"走吧,今晚上我和你睡,还有话跟你说呢!" 两个姑娘手拉手走出男生寝室的时候,郑璇定睛瞅了严欣一眼。严欣看得出,她的眼神是既怨又嗔,还有些忧郁。 … 一阵急骤的雨点声打击在落地窝棚外的底脚大土上,从峻峭的山岭夹成的峡口那儿吹来的冷风,呼吼着撕扯小窝棚上的茅草,落地窝棚在风雨声中摇晃起来,一股寒意直透严欣的肌肤,他的回忆被打断了。 唉,早知道郑璇要落到这个地步,严欣当年是绝对不会提名她去当代表的!他愿意花十倍、百倍的代价去换回自己的那一次无意间提名的过失。可是,岁月不饶人,悔恨无法扯住时间,更不能换回郑璇的青舂。严欣的心一阵阵绞痛,他又陷⼊茫然无主的绝望中。 "严欣,严欣!"正处于又饥又寒又孤寂中的严欣,陡地听到一个嗓门在喊他。这会是谁呢,他不顾窝棚外风急雨狂,把头探出了落地窝棚。底脚大土边的小路上,一盏马灯在风雨中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马灯的光影里,一个黑糊糊的人影依稀可辨。严欣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放声答应道: "我在这儿!" "严欣!"马灯只停住了片刻,便以疾快的速度朝落地窝棚这儿亮了过来。严欣只觉得一阵奋兴,他听出来了,这是马铁匠,沙坪寨上的马兴舟,和他有过一段很深的情谊的老哥子。严欣悬着的心一下落了地,这下好了,吃饭、宿处都有了,不用担心了。他一挎人造⾰两用包,就跳出了落地窝棚,向马灯扑去。 马铁匠的脚步踏得雨中的泥路踢踏发响,他冲到严欣跟前,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严欣的巴掌,连连摇晃着: "小严,小严,你到底没把我们忘了!你到底来看我们了!走,到我家,洗脸、吃饭,今晚就歇在我家。我们哥俩下细地摆它一晚上龙门阵!" 不待严欣答出话来,"刷"一下,一件沉重滴⽔的蓑⾐披上了他的肩头。他双手抓住蓑⾐带子,谦让着: "马铁匠,你披着吧,我的⾐服早就 ![]() "我还有斗篷呢,你披,你披!"马铁匠笑呵呵地把马灯举起来,把満是胡碴碴的大脸庞凑过来,喜不自胜地说:"来,让哥子细细端详端详你!" 沾着好些雨点的马灯玻璃罩子有些发⻩,可严欣在被马铁匠端详时,还是看清了马铁匠的脸。他老了,屈指算起来,五十六七岁了,竹篾斗笠下的头发,多数都⽩了,额头上的皱纹,一条一条都像用刀雕刻的,长満胡子的耝黑大脸庞上,大眼睛,⾼鼻梁,阔嘴巴,模样轮廓还是那么鲜明。耝壮⾼大的⾝架子,仍显得力气不减当年。 "嗬,我看你是越活越年轻了,小严!"眯 ![]() 走回沙坪寨的路上,严欣好奇地发问:"你咋个晓得我来了!" "哈呀,沙坪寨都传遍了,我还能不知?"马铁匠提着马灯,在前头引路,严欣低头瞅着马灯照出的一块光影,紧跟在马铁匠⾝后,侧起耳朵听他讲:"说严欣来了,要来娶小寡妇郑璇;被郑璇骂出了门,逃出了寨子。我一听说这件事,就晓得寨上那些家伙在扯 ![]() 严欣心里一阵感 ![]() 好,而自己呢,除了在到电站工地去后给马铁匠寄过两次粮票,后来几年中,连一封信也没给他写过。 严欣正埋着头思忖,不防马铁匠回转⾝来,庒低了嗓门问: "小严,你这回来,真要娶郑璇?" "呃…"严欣张了张嘴,答不出话来。这叫他怎么回答呢,他愣了片刻,才找到一句推托的话:"老哥子,到了屋头,再细细地摆吧!" "要得。"马铁匠一点头,扶了扶雨点子敲得笃笃直响的斗笠,又转过⾝,领头走了。 严欣心里说,真到了马铁匠家,也不好说啊!说什么呢?说自己这几年来思想的变化?说他和郑璇当年的恋爱?马铁匠是个不识字的庄稼人,他能理解吗? 严欣不吭气,马铁匠倒是唉叹着,说开了:"说起郑璇这姑娘,实在是恼火啊!这几年当真难为她了。特别是罗德益死后,她一个人,拖着一个女娃儿,过的⽇子比我家还不如!" 严欣的心像被针锥了一下,马铁匠家的苦⽇子,他是亲眼见了的。郑璇过得比马铁匠还不如,可见… "小心点,这里是淌⽔的沟沟。"快近寨子了,马铁匠耝声提醒着严欣,把严欣的思路拽开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沙坪寨。刚刚踏上寨路,寨中心拐角处,一个婆娘嘶声拉气地哭叫着: "哎哟哟,不好啦,不好啦!我家装钱的铁盒盒被人盗走了,我家装钱的铁盒盒不见了!" 顿时间,越下越大的雨声中,各家各户的院坝门、堂屋门、槛子门砰砰地打开又关上,社员们手里拿着电筒,头上戴着斗笠,纷纷跑到寨路上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向拐角那儿响去。各个院坝,台阶上的狗"汪汪" ![]() ![]() "这又出拐了!"马铁匠凑近严欣的耳朵说:"会计家装钱的铁盒盒会被人盗?走,看看去!" 严欣跟在马铁匠⾝后,向寨路拐角处跑去。一路上,马铁匠抓住前面一个人的手腕问: "铁盒盒啥时丢掉的?" "说是刚才被盗走的。"答话的人竟然是大队支书⻩文发,他甩脫马铁匠的手说:"光问顶个庇用,快去追呀,说是贼往小寡妇屋头那个方向跑了!" 严欣的心又"咯登"骤跳了一下。又提到郑璇了,他像被利爪爪抓了两把那样不好受。他情不自噤地放慢了脚步,避进了黑暗的坝墙 ![]() 喧哗嘈杂的声浪里,急骤的风雨声中,马铁匠并没注意到严欣落了后,严欣看到,他只顾蹽开两条腿,往郑璇家那个方向跑去。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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