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凸是陆天明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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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木凸 作者:陆天明 | 书号:44482 时间:2017/12/1 字数:192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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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这位姓洪的先人,大名“兴泰”小名“驼背”细算起来,洪兴泰是谭宗三祖⽗的曾祖⽗。也就是谭雪俦曾曾祖德麟公的祖⽗。鲰荛还掌握了这样两个并非不重要的情况。一,不仅这位洪兴泰活过了五十二岁,而且他的儿子、也就是德麟公的⽗亲也活过了五十二岁。二,能不能活过五十二岁,跟姓什么没有关系。因为这位洪兴泰的儿子、也就是德麟公的⽗亲当时已经改姓了谭。但他故去时也已六十有七。而且跟职业没有关系。比如洪兴泰在海上做过“红铜工”、后来给他未来的丈人老头看中,出钱让他去盘下一家倒闭的铁工厂,做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铁工厂老板。后来又异想天开要做铁业技工学堂(他自己斗大的字不识两担)校长。从铁工厂赚来的一点钞票全部赔进这个技工学堂里,最后还欠了那些教员六七个月的工资,被大家联名告到县里。知县追查下来,他只好躲出去。等风头已过,铁厂早被查封检抄⼲净。他只好又到王家码头陆生记药局做了几个月的“学徒”…等等等等。而这些由他做过的职业,谭家后来的子孙也不是一个都没做过。洪兴泰做时,活过了五十二岁,而轮到子孙们做时却活不过五十二岁,这原由当然不能归结到“职业”上。 那么,能不能归结到后来谭家门里不少人都做了官这一点上?从德麟公起,谭家一个明显的变化是,进⼊仕途的大为增多。德麟公最亨通时曾做过安徽道台。但谭家人仕,并非从德麟公首起。最早的一位,还当属他的⽗亲,也就是第一个改“洪”姓为“谭”姓的那个先人。他后来汲取⽗亲洪兴泰一生惨痛的教训,决心弃商从政当官。甚至痛下决心,改“洪”姓为“谭”姓。但他依然活过了五十二岁。 这说明,当官,也不一定活不过五十二岁。 “那么,谭家人到底是因为啥才活不过五十二岁的?这原因侬查清了没有?”谭宗三急问。 “腥,搞了半天,侬只是告诉我伲,谭家的先人姓洪不姓谭啊?这有啥实质 ![]() “都不要揷嘴。听鲰荛讲下去。”这是周存伯的声音。他最近的变化不小,主要的一点还在于,方方面面都越来越像经易门。神情。举止。谈吐。但他自己却并不觉得。他曾主动找谭宗三长谈过一次,再次向谭宗三表示,自己别无他意,只想为谭家好好做一点事情,正在做的和已筹备停当的或尚处于筹划论证之中的,无不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请侬相信我。”他恳切的程度、恳切的样子,都不亚于当年的经易门。只是显得更为文静得体。“…”谭宗三感动地点点头,并努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他本想再文绉绉说一句诸如“好花挨过几番风,胜雨不觉一时舂”之类的安慰话。但不知为什么,这些话都到嘴边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事后,他反复回想自己那一瞬间的迟疑和生分,仍深感意外。不解。 鲰荛继续往下讲。 我现在首先要劝大家千万别一头雾⽔地拼命追问谭家人当初为啥要改姓。改姓的事,在那个年代里是经常发生的。而能公开说出口的原因往往又都很普通。很没有什么传奇⾊彩,很不值得为此多费口⾆。比如我们可以设想洪兴泰后来无奈做了谭家的招女婿。按当时的规矩,他的后代自然就得改姓谭。也可以设想洪兴泰把自己某一个儿子过继给了一位没有后代的好朋友。而这位朋友恰好姓谭。现在的谭家就是从这支“香火”上延续下来的。还可以设想⾝強力壮的洪兴泰在老家勾搭上了一个年轻柔弱却又秀美的女生学私奔到海上。要死要活地拼命“爱”了一阵后,居家的⽇子却越来越艰难。到后来只得“把悉心喂养的几只油 ![]() 也许我们永远查不出洪兴泰的后世弃“洪”姓“谭”的真正原因。因为经验告诉我们,在没有完全进⼊现代文明之前,历史必然是带着秘密前行的。秘密封锁着无数的忍残,秘密也铸造了无数的悲壮。为此,每一代人都不得不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秘密永远地带进了棺材。同时,新的一代又在制造新的秘密。我们不能靠挖掘老祖宗的秘密来过⽇子。就像阿部看不起许多国中人总喜 ![]() 还是让我们先来弄清楚洪兴泰和洪兴泰之后的谭家到底又出了些什么事吧。也许这能帮助我们作出接近真相的判断,搞明⽩洪兴泰的子孙为什么会弃“洪”姓“谭”而这位“洪”姓祖宗后代中的男人为什么一个个地都活不过五十二岁去。 而谭宗三,他只想搞明⽩,他能不能活过五十二岁去。事至今⽇,对于他,也许只有这一件事,才算得上是真正重要的。 洪兴泰最早在苏州河上帮人家起粪船。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右肩胛和右后背上由于常年挑担,终于各磨出一个像拳头或比拳头还要大的⾁疙瘩。(这就是他那个外号“驼背”的来历。其实他的背并不驼。他的 ![]() ![]() ![]() ![]() ![]() ![]() ![]() ![]() 解释一下。“红铜工”也就是民间常说的“铜匠”早期的外国轮船,许多部位都包铜⽪。特别是机舱里,许多部件都是铜做的。还有那些耝的细的长的短的弯的直的热的冷的让人眼花缭 ![]() 谁见过? 找遍全世界,也罕见。 哦,是的“铜人” 难道你们真的都忘记了,自己是铜人的子孙啊。 那天谭宗三听鲰荛讲后,一回到谭家花园,就迫不及待地去找谭雪俦。但不巧,谭雪俦房里坐着好几位客人。谭雪俦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客了。(这里要补充解释一下,小说一开始曾提到,病重的谭雪俦离他五十二岁的生⽇只有十几天了。按说他必须在生⽇前死去,最晚也得死在生⽇的那天。但谭雪俦却活过了生⽇那一天,一直活到了这一刻。这件事曾在谭家引起一阵非同小可的奋兴。以为谭先生已经突破了这一“劫数”谭家男人因此得以生新了。全家上下准备张灯结彩大庆一番。后来谭雪俦的⺟亲、谭老太太赶快出来制止,说“劫难”并没有过去。对这件事,谭老太太有她的解释。谭宗三还有另一种解释。老太太说,其实雪俦真正的生⽇还要往后推个六七个月。谭雪俦満百⽇时,谭老先生请了个算命先生为谭雪俦算命。算命先生 ![]() ![]() ![]() ![]() ![]() 今天来的客人是河南路恒源里茂丰洋货号的林老板和他那个一心要想当律师的女儿。这位林老板的⾝世相当有意思。曾祖⽗早先在一家洋布店当伙计。那一年不晓得怎么搞的,老人家一时冲动,为店里低价收进一大批⽩颜⾊的呢料。货一进店,老板拆开包装一看,就大叫惨透惨透。这样一种纯⽩薄呢只有欧洲人喜 ![]() 林老板早就想带女儿来看望谭家人。其目的只是借便把女儿介绍给依然还单⾝着的谭宗三。其实在此之前,他已经借各种机会,让女儿接近谭宗三。一度甚至都准备让女儿到盛桥镇去挂牌开业,就在谭宗三的那个小旅馆里长期包租两间房子,安营扎寨,悉心周旋到底。林老板的女儿长得不难看。⾼个。秀腿。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披一件黑呢立领的欧式大氅。尖头漆⽪女靴,总是擦得明亮至极。薄薄的嘴 ![]() ![]() ![]() ![]() ![]() ![]() ![]() 林老板告诉谭雪俦,他女儿终于获准在法大马路外滩挂牌营业,还荣获她老师赠送的一套旧律师制服,准备隔天在金陵酒家摆十几二十桌酒⽔,请几位新闻界的朋友和司法界的前辈来捧捧场。当年律师出庭都要穿一⾝专用的律师服。律师这套服装,跟唱戏的“行头”一样,都是相当有讲究的。唱戏的讲究行头要“新”而做律师的却讲究“旧”越旧越好(当然不能旧到破的地步)。“旧”证明侬资格老、经验丰富、知识面开阔、应对能力強。这和人们期待于医生的是一样的。医生总是越老越好。所以年轻的律师都希望能得到一套老律师赠送的“旧律师服”最好是著名的退休老律师赠送的他自己用过的律师服。而且在一个公开场合在某种仪式中赠送。这样的律师服本⾝就是经验、知识、能力和成就的象征。这样一次仪式本⾝也是一种⾝价的显示。林老板的女儿就得到了这样一套。他们准备公开举行这样一个赠送仪式。隆重推出。会有很多次镁光灯闪烁。很多颗珠泪晶莹。很多次叹息答谢。致词。再轻轻咬住颤栗的下嘴 ![]() ![]() ![]() 走了。凝视背景。这一对⽗女已然消失,只剩灰⽩的街区和几株非棕榈属的亚热带乔木。一两匹在街沿石上呆立的⻩狗。他苦笑笑摇了头摇。回到“将之楚”楼,谭雪俦正在吃药。吃西药。大大小小的药瓶排了一长溜。侄夫人筱秀官对照一张医生开的药单,从每只瓶子里往外倒药片和药丸。红的黑的⻩的⽩的咖啡⾊的。“吃三爆盐炒⾖哉!”谭雪俦自嘲地苦笑笑,便进洗手间去解小手了。这两天不噴⾎,却添了一个新⽑病:一吃茶、一见⽔、哪怕听到一点⽔声,就噤不住要小解。等谭雪俦进了洗手间,筱秀官忙走过来低声关照:“不要跟他讲经易门的事体。” “晓得晓得…”谭宗三连声答应。 因为自己的便⾎居然跟是否留用经易门发生了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关系,谭雪俦的內疚至今不但不见减轻,相反地⽇渐严重。更使他內疚的是,经易门真的被辞退后,他曾汹汹地责难谭宗三,跺脚,尽量地叫喊。停药两天。甚至故意吃一些活⾎的药。比如姜⻩⽔蛭啂香穿山甲红花王不留行…他希望发生一场大噴⾎,来警示谭宗三,收回罢免经易门的成命。本以为十分虚弱的自己随后还一定会悲愤得眼前一黑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但这一切却偏偏都没发生。相反,却时有一种自己也无法控制的轻松感,从心底冉冉升起,并向四肢关节分布漫散。这种轻松(放松)的感觉,可以说是许多年都没品味过的了。多⽇冰凉的脚底和后背,骤然间也都温温地有了一丝暖意。为什么?他惶惶。难道自己潜意识深处也是赞同清除经易门的?不不不不不…他一下跌坐在软椅上。他坚决不同意破秀官要请医学院的专家来查一查经易门和自己噴⾎和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轻松感到底有啥关系。他怕别人在这件事上“瞎七搭八 ![]() 后来他又要求谭宗三作出明确保证,不减少经易门的经济收⼊,以此来减轻自己的愧疚感。“侬要我不减少他的收⼊。可是…我用啥的名义给他发这钞票?师出无名啊!”“我不管侬师出有名还是无名,经易门过去拿多少,现在必须还替我发给他多少。侬想的就是不要他当总管。他现在已经不是总管了。侬还要把他哪能(怎么样)?为这桩事体,我伲已经 ![]() ![]() ![]() 如此这般,大吵。 奇怪的是,吵到如此程度,谭雪俦就是不噴⾎。后来,谭雪俦特地派人到⽟佛寺“直指轩”定了一桌素斋,想为经易门宽宽心。经易门托人捎话过来说,为了谭先生的⾝体,暂时还是不见面的好。只要谭先生保养好自己的⾝体,比吃啥素斋都要使经家人开心。至于经家这边,就请谭先生尽管放心好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经家人都只有一个心愿:希望谭先生⾝体一天比一天好,希望谭家的事业一天比一天发达。经家人决不在乎自己落个啥等样的下场。经易门这种态度,使谭雪俦愈加觉得过意不去,非要见经易门不可;便带上医生护士,亲自去经家看望。还专程到斜士路殡仪馆去看望暂厝在那里的赵忆萱,在她那个大红的棺木面前烧了一堆锡箔。经易门当然是一路陪同。恭敬小心。车到斜土路殡仪馆门口,他抢先一步下车,让家人用事先准备好的布慢封住所有的门洞和道口,以防穿堂风威胁到谭雪俦。暂厝用的大堂是个只有三面墙壁的厅,许多个砖砌的⾼台上陈放着别人家厝放在那里的棺木。有的,可以看出已是十好几年的“老客户”了。砖台下的枯草和棺木的朽败⽇久的纸钱斑驳的香烛签台,自然显出老客户们的风采。经易门让人用一整幅拼接成的⽩帷幕把大堂敞口受风的一面统统封闭了起来。这种事只有经易门才能想得出,同时又切实地办得如此周细。而此时此刻,经易门 ![]() 香烟缭绕。缭绕…法号顿起。顿起…钟磬齐鸣。齐鸣…苍生悲戚。悲戚… 谭雪俦呜咽了。在两位太太的搀扶下,他长久地弯不下膝头。嘶嘶菗泣。自从彻底病倒以后,这是他头一次硬撑头⽪走出谭家花园门槛,又走这么多路,又这么劳神伤心,几至痛不 ![]() ![]() ![]() 谭宗三匆匆赶来,是要询问有关洪兴泰的事。他觉得谭雪俦长期处在当家人位置上,肯定掌握大量为谭宗三所不掌握的家族机密。退一万步说,一向不许自己趣兴过于广泛、要求自己专心做事而不去旁骛另瞻的谭雪俦对此事所知了了,今天也一定会对谭宗三提供的情况发生极大的趣兴。它毕竟跟破悉“五十二岁”一谜有直接的关系啊。他一定会相帮着出些有用的点子,来进一步查实此事。 但是,实际发生的情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谭雪俦今天待他特别的冷漠(这种冷漠,谭宗三在一个多星期前就已有所感觉了)。这位卸职的当家人今天完全闭目不应。听而不闻。僵卧不动。过老半天,才突然坐起说,宗三,我伲两再商量一下经易门的去留问题…谭宗三忙说,今朝不是讲好不谈经易门的事嘛。谭雪俦却一把拉住谭宗三的手说道,宗三啊宗三,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侬讲,又怕侬不相信怕侬笑话我不敢讲。但我今朝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讲出来。不讲出来我心不安。不讲出来我死不瞑目。 啥话这么重要? 侬听我讲…谭家门里可以没有我谭雪俦,但的的确确离不开这个经易门。侬就让我噴⾎噴死,也一定留住经易门…几辈子人挣这份家当不容易…为了这个谭家…谭家…就算我求侬了… 侬的意思是讲,没有经易门,我谭宗三就管不好这个谭家? 话不能这么讲… 但意思是这个意思。对(口伐)? 宗三… 雪俦,我晓得谭家的人都看不大起我谭宗三。我也不是一定要死赖在这个当家人位置上。我现在只想搞清楚一桩事,侬能不能帮帮我的忙,就是那个洪兴泰… 不要讲这个洪兴泰。 为啥? 不讲就是不讲… 为啥?! 为啥?! … 谭雪俦就是不肯讲。搞得谭宗三很恼火。恼火也没办法。不能发脾气。于是回到自己房间。于是一直门坐到傍晚时分。于是有人来敲门。居然是那位侄夫人筱秀官。传谭雪俦的话,请三叔过去坐坐。坐啥坐?他心里只有经易门。 ![]() ![]() ![]() ![]() ![]() 几分钟后,谭宗三来到谭雪俦房里。 “我可以告诉侬关于那个‘洪兴泰’的事,但侬要答应我,重新起用经易门。侬那个‘豫丰’小班子已经不灵了…我伲必须起用经易门了!” “侬消息倒蛮灵通的…” “喂,请侬不要忘记,坐在侬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在谭家独当一面做了一二十年当家人!” “…”“宗三,放弃成见,老老实实承认,我促谭家的的确确离不开经家人。侬要是答应做这个 ![]() ![]() “…”谭宗三満脸涨得通红,只是说不出话。怔怔地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连句告辞的话都不说,就大步走了出去。 117 那天谭宗三快步回到迪雅楼,用力关上门,又快步走到那张大写字台面前,铺开一张用一百克道林纸精心印制的公文信笺,拿起醮⽔笔决定发布一道“指令”他抬起头想了想。发布一道什么样的指令?开除谁?审查谁?罢免谁?或者扣发谁的薪金?是的,谁?这道指令针对谁?谁… 脑子里一片空⽩。 但他觉得必须发布一道指令,心里才痛快。才过得去。一定要做一件什么事刺 ![]() 谭雪侍居然敢当面嘲笑我。居然敢当面 ![]() 好像,我已经不是当家人了。 这是一种什么迹象? 我主政这一段时间,谭家并没有出现更大的亏损嘛。合理的调整、“运营 ![]() 他想起小时候,⽗亲和大哥总是当着众多外人的面,夸奖经易门,而数落自己。从小就产生了这样的抗拒:为什么在你们眼里我总是不如这个经易门?我真的不如经易门?那你们⼲脆收他做儿子好了。收他做小弟好了。 总是忿忿。隐隐的酸涩。 再想到周存伯。 这家伙完全背叛了我…我应该恨他吗?也许是因为我的软弱导致了他转向。他的行为也许只不过是一种择木而栖的自救。对他个人来说,他应该有权自救。对整个谭家来说,他这样做也许还说不上是什么“背叛”因为他的转向毕竟还没有出了谭家门。但是,周存伯,你毕竟是我请来的。你是我的朋友。我把你领进谭家门,你就一脚踢开我。这就是你周存伯的为人之道?这就是这世界的为人之道? 鲰荛还是忠诚的。要不要把这个“书呆子”提起来临时负责“豫丰小班子”?或者谁都不要,我自己去负责?⻩克莹…对。还有⻩克莹。他忽然非常想见一见⻩克莹…她会跟他说些什么? ⻩克莹也许会说,你慌什么?你面前的这几位,一个是病人膏盲的重症患者、一个是已被你免去了职务的前总管、一个是你现部下只敢背着你偷偷摸摸做一点勾当。“豫丰班子”仍在你把握下运转。陈实大然虽然不是想象的那么理想,但他们总还是忠实于你在维护着“豫丰”的现状。只要你发力,无人能把你怎么样。关键是你得发力。发力。发力吧。我的男人。我的好男人。 我是个好男人吗? 他的心一颤。喔,⻩克莹。你在哪里?我为什么有那么长时间没理会她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有她会那样甩动着小手, ![]() ![]() ![]() 还要不要去找⻩克莹?经易门最近还来对谭宗三讲过,⻩克莹跟她葛家的那个二老、她的小叔子“困过觉”谭宗三 ![]() ![]() ![]() ![]() 她跟小叔子“困过觉” 可能吗? 他曾想打电话问问她,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事。很有几次,他都拿起了电话。很有几次,他甚至都拨通了电话。很有几次,甚至都听到她发出了声音,在问:“哪位?”他又慌忙地挂断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似乎太不‘“绅士”太不大度。太不信任自己应该给于充分信任的一个人。一个女人。他说不上来,如何才能判断一个女人会不会、是不是在说谎。但直觉告诉他,⻩克莹在他面前从未说过假话。即便她对旁人曾经说过谎、编过瞎话,但也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做过。直觉告诉他,她的确非常看重自己跟他之间的这点关系,非常小心地在维护着它。是的,她真是在为我着想。真正的,而不是在训导我, ![]() ![]() ![]() ![]() ![]() ![]() ![]() ![]() ![]() … 我经常会失去这种恬和。我也经常遗弃这种恬和。我本是个散淡的山人。我本该拥有恬和。但实际上并不总是这样。也不能总是这样。不能。不能。我们被迫拥有太多的“不能”想到这里,似乎夜已很深了。应该再为自己冲一杯 ![]()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连着一阵剥剥啄啄的敲门声惊醒了他。(怎么搞的啦,我又睡着了?刚才所联系起来的那么些跟⻩克莹有关的事情,难道又都是在做梦?)他呆呆地站了会儿,收拾了一下睡袍,去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三姨太许同兰和⻩克莹。哦,⻩克莹?! ⻩…克…莹? 三姨太说,我把侬送到地方了。我就不陪侬了。⻩克莹略略侧转⾝,陪了个笑脸,轻轻应了声,谢谢侬。三姨太迟疑了一下,似乎还想叮嘱一句什么,想想也许觉得再说什么都多余,便回过头来,一本正经地对谭宗三说了声:“三先生,打扰侬了。还没困觉?”转⾝走了。 “侬坐呀。坐呀。”也许是因为好长时间不见面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到谭宗三房间里来,又是单独一个人,又是夜半更深,⻩克莹突然变得相当拘谨。有点尴尬。谭宗三连连让了两回座,她好像都没听见似的,只是站在门槛前一步半的地方,不敢往里边走。 这么晚了,还来“闯宮”定然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坐呀…坐呀…”谭宗三一阵⾼兴,一阵 ![]() “总有一天?侬这个‘总有一天’,是啥个概念?”他笑着问。 “嘿…”她低下头笑笑“比如,侬有一天不想理睬我了。那我就要进侬谭家花园去好好地看一看了。” “既然不理睬侬了,侬还要进谭家花园做啥?” “寻侬算账呀!”她突然格格地大笑起来。过一会儿,见他略显得有点沉闷起来,赶紧问:“哪能(怎么)了?真怕我寻侬算老账?算了算了。这账就记侬一百年吧。一百年后再跟侬算总账!” 但今天,却在这么一个不合适的时间、由那么一位不合适的人带着(当然,这么晚,没有 ![]() 她终于坐了下来。但还是拘谨。上⾝ ![]() ![]() ![]() ![]() ![]() ![]() ![]() ![]() ![]() 但他后来独自又去了一趟,还是把“她”买了回来。不过,他也不愿让他⾝边那些杂七杂八的男人就这么看“她”买回来后,便用一小条轻柔的⽩纱从“她”瘦削的肩上披裹下来,特别把那一对⾚裸的初啂遮了起来。 这时的⻩克莹会意地瞟瞥了谭宗三一眼后,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谭宗三却略有些尴尬地回避了她这友好的一瞥。他当然是“心中有鬼”因为在非常“无聊”、非常非常想念她的时候,他常常会悄悄揭开那条⽩纱,久久地呆看着那凝脂般的脸颊和幼笋般的初啂,还有那极其匀称的后背和圆润的肩头,甚至还会伸出一两 ![]() ⻩人… 他常想,她说得真对。真好听。 沉默。 “侬吃茶呀。” “好的好的…” 又是沉默。 几分钟后,谭宗三终于搞清了⻩克莹今晚破例找上门来的真正原因。 她是来向他报告一个重要情况的。 那次在梅家大宅跟经易门失之 ![]() ![]() 果不其然,经易门带了一帮人在三马路上一幢黑黢黢的花岗岩大楼里,正在组建一个类似“豫丰班子”那样的新工作班子。她走过那长而又狭窄的楼道。敲开那么多扇雕花桃心花本门。从一个大厅走向另一个大厅。楼梯铁扶手上的锈斑弄脏了她雪⽩的丝织手套。由那位表情圆滑的老茶房 ![]() ![]() ![]() 经易门这个“豫丰班子”租用了刚停业的“楼顶花园”小型舞厅,用板壁将它分隔,改装成五六个小写字间。所有的落地窗自然都用长长厚厚的窗帘布遮闭。为数不多的几盏壁灯,光线又十分暗淡。那时的海上还没有开始⽇光灯管可用。各个小写字间里使用的都是那种铜底座的绿玻璃灯罩台灯。所以一眼看过去,给人的感觉,好像到了朦胧的海底,东一搭西一搭地闪发着暗暗的绿⾊荧光。 这儿的“戒备”显然要比“豫丰”那边森严得多。一上楼梯,经易门便设了个“卡”派两个扮成“茶房”的“门卫”专在这儿查验“派司”⻩克莹没有派司,原以为要经一番周折,却没料想,她一走进过厅,那两个“茶房”中的一个就 ![]() ![]() 那几天里,经易门正需要有人向谭宗三去透露一点他这边的“情况”以便向谭宗三发出一点警示。 但当场,经易门没跟⻩克莹说什么,只是跟她略略寒暄了两句,借口有急事要办,把⻩克莹打发了,但又跟她另约了时间,说是要“好好谈一谈”当天晚上经易门果然如约前往一家老式茶馆店跟她见面。看样子他跟茶馆店老板相当 ![]() 他虽然越来越忙,但看上去气⾊却越来越好。一件⽑哔叽的深蔵青旧中山装,虽然不能说怎么 ![]() 这次见面,让⻩克莹越发感到紧张。经易门依然没有对⽩天她所看到的一切作任何解释。闲聊了好大一会儿。聊得⻩克莹都想告辞了,他这才突然把话题一转,问起“三先生”他问⻩克莹,最近见过“三先生”(口伐)。“三先生”⾝体好(口伐)。然后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开始回忆他和“三先生”两人小时候发生的种种“趣事”开始大谈他从小至今对“三先生”始终不渝的感情和尊重。滔滔不绝地说了将近一个多小时。说得⻩克莹真的是“目瞪口呆”不知他“这一把”里“到底押的是一个什么宝”他不止一次地说到“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没有啥人能像我跟三先生那样好过、却又造成过那么多的误会。这的确一直让我、也让谭家门里的大多数人非常非常痛心”尔后又沉默了。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也 ![]() … ⻩克莹惊异。精明而又十分有分寸的经易门虽然毫不掩饰地向⻩克莹流露了这些重要的情绪,但在实质问题方面,比如他(们)对谭宗三究竟已做了些什么、还将发动些什么,却一点也不肯透露。守口如瓶。后来,她只得又去找许家两姐妹。从她两嘴里也只得知,最近谭家的那些“老妈妈”和“老 ![]() ![]() 118 ⻩克莹最后还提供了一个情况:所有这些反对谭宗三的聚会活动的主召集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谭老老先生的五姨太、谭家众人的五 ![]() ![]() 哦“…河沙饿鬼证三贤。万类有情登十地。阿弥陀佛⾝金⾊。相好光明无等伦。⽩毫宛转五须弥。钳目澄清四大海。光中化佛无数亿。化菩萨众亦无边。四十八愿度众生。九品咸令登彼岩。”南无阿弥陀佛…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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