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周梅森创作的经典官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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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官场小说 > 人间正道 作者:周梅森 | 书号:44411 时间:2017/11/24 字数:122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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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川⽇报》工业口记者王大瑞是在看到“国中平川纺织机械集团总公司”的醒目大牌子后,才走进平川纺织机械厂大门的。可进了厂门,上上下下找遍了厂部四层的办公楼,就是没找到这个庞大集团的总部。后来,还是经人指点,才在厂办公楼后面一排破车棚里见到了集团老总,他在队部里的老战友张大同。这个“集团”可真够寒酸的,连老总张大同在內,20多个人全挤在三间连在一起的破车棚里办公。办公桌也不知从哪找来的,各式各样,甚至还有两三张中生学用的破课桌。尤其让王大瑞感到好笑的是,每张破桌子上竟还放有纸牌子,什么财务部,商务部,生产部,国內开发部,际国开发部。张大同的办公桌上放着两块纸牌子,一块是“总经理”另一块是“![]() 王大瑞在集团总经理兼 ![]() 张大同这时正在接电话,一听王大瑞这话就笑了,用手捂着电话,忙中偷闲地说了句:“谁叫你王大吹替我吹了?你老兄只要替我一吹,我准要难受好几天。” 王大瑞可不管张大同的电话,指着张大同的额头直叫:“大同,你不凭良心!你说说,我这个工业口的首席记者对你咋样?你哪个伟大时刻没有我王大瑞在场?这回国有资产授权经营,成立集团总公司,我不又给你写了一大篇?!” 张大同挥挥手,示意王大瑞不要说了,自己对着话筒从容不迫地谈起了集团的工作:“…好,好,王厂长,你不要和我扯⽪了,市委、市府政的文件早就发给你们了。我在公司 ![]() 这边电话刚放下,另一部电话又响了。 张大同仍是那么从容:“哦,是许记书?怎么?集团的13号文件你也看不懂?看不懂不要紧嘛,多看几遍总能看懂的。我告诉你,这不是我张大同个人的意思,是市委、市府政的意思。这不叫权力上 ![]() ![]() ![]() 张大同说:“可不是么?集团的20多家成员厂,现在都归集团统一经营。 ![]() 王大瑞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没问题,你说咋吹,咋就咋吹。我王大吹本来就是改⾰的吹鼓手嘛!” 这时, ![]() 生产部的女同志说:“张总,第二铸造厂和三纺机厂的合并谈判进行不下去了。第二铸造厂变卦了,硬说这不是合并,是被三纺机厂吃掉了,一个正科级厂变成了人家的一个车间。” 満头大汗的中年人是三纺机厂的刘厂长,刘厂长跟上来说:“张总,实在不行,我看还是摆一摆吧。说实在话,我宁愿新建一个铸造车间,也不想要这么个亏本的破厂。” 张大同光火了,命令道:“集团定下来的事你们都要执行!生产结构必须调整,你们谁说了都不算。你们现在都是二级法人,对外没有立独地位,集团对你们的合并是內部事务,谁不⼲就撤谁!” 刘厂长说:“张总,你最好亲自到第二铸造厂去解释一下。” 张大同不理,对着破车棚的另一角叫了一声:“冷记书,你过来一下。” 集团 ![]() 张大同对冷海生说:“你马上和刘厂长到第二铸造厂去一下,再次宣布集团的合并决定。如果二铸还不⼲,你立即按 ![]() 这时电话又响了,张大同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听听没声音,便又和王大瑞说起话来:“你这大记者找我⼲啥?是不是真想替我吹吹?帮我的集团造造⾰命舆论?” 王大瑞刚想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张大同却又对着电话说了起来。 电话是长市束华如打来的,了解集团近来的整组情况。 张大同说:“束长市,你放心,有你和吴记书的全力支持,这块骨头我张大同啃定了。集团所属单位的所有人员,我一个不会推给市里。我还有些野心呢,如果市里同意,我还想把平川机械一厂和钢结构厂也并到集团里来。” 束华如在电话里说:“我看可以考虑。这样既扩张了你的集团,也帮助市里解决了两个困难企业。不过,这事还要找曹长市和严长市具体商量,听说严长市正和湾台华氏集团谈着机械一厂的兼并问题哩,不知进展如何。” 张大同很⾼兴,说:“好,有你的话,我明天就去找曹长市和严长市。”临放下电话时,张大同才用开玩笑的口气问了一句“束长市,你们市里可能已接到不少告我的信了吧?!” 束华如问:“你害怕了?”张大同说:“只要你和吴记书都不糊涂,我才不怕呢!”这回放下电话后,张大同肃静了一会儿。 王大瑞不敢怠慢,忙把自己这次的来意说明了:“老战友,我这次来还真就是想替你们集团造造⾰命舆论哩。我们报社和市企业家协会联合编了一本书,书名叫《平川明星企业与平川企业明星》,顾问是市委陈忠 ![]() 张大同手直摆:“不行,不行,我又不姓乔。” 王大瑞以为有门,又说:“那就叫《破车棚里的集团公司》。” 张大同说:“这更不行!你是吹我还是损我呀?我的集团正在谋求和国美KTBL集团公司合作,你说我在破车棚里办公,那国美佬还相信我呀?!” 王大瑞不愿在这种枝节问题上多费口⾆,便说:“好,好,题目你定吧,只要给我一万块钱赞助,我负责给你老战友吹好点。” 张大同愣了:“什么?什么?一万块钱赞助?你老兄看看,我这三间办公室里的全部家当值不值一万块?不行,你就把我这个老总拖出去卖了吧!”王大瑞点着张大同的额头直笑:“看看,小气了吧?小气了吧?手头玩着四个亿的国有资产,问你要一万块的赞助你还叫!别说我还在书里吹你,就算不吹你,让你赞助一下文化出版事业,你也得够点朋友嘛。” 张大同说:“老战友,我不和你开玩笑,这四个亿可没有一分钱是我张大同个人的。而且,现在也是我最困难的时候,我已三个月没拿到工资了,我也请你看在老战友的份上,晚几⽇,等把我养肥了点再宰我,好不好?” 王大瑞没话说了,⼲笑了半天,起⾝告辞。 张大同在送别王大瑞时,开玩笑问:“老战友,没有钱给你,你还替不替我们集团吹呀?” 王大瑞一本正经地说:“这叫什么话?没有钱,该吹也得吹。我说过嘛,我王大瑞就是改⾰的吹鼓手!” 张大同乐了:“好,你这老战友既有情义,又有艺术良心,等我真肥起来了,准让你第一个下刀!” 张大同话一落音,三间办公室里就响起了一片庒抑不住的笑声。 在笑声中,副长市曹务平走了进来,见到王大瑞就说:“哦,王大吹也在呀?怪不得这么热闹。这回你王大吹是吹改⾰之风,还是吹不正之风呀?”王大瑞苦笑道:“曹长市,你看你,做导领的也和我们小记者开玩笑。”转过⾝,又郑重地对张大同说“张总,你定个时间,我来采访你,题目我又想了一个,就叫《杀出一条⾎路》。”曹务平拍手赞道:“好,这题目准确有力,不但是一个张总和一个纺织机械集团,我们平川的工业几乎都面临着怎么杀出一条⾎路的问题!”三十一见一见民营亚太集团公司董事长柏志林真是很不容易。进了亚太公司小楼门厅,王大瑞把印有“家国职称记者”的名片递给门厅的公关部姐小,姐小只在名片上扫了一眼,就笑笑地,却又是冷冷地问:“王先生找我们董事长有事么?” 王大瑞说:“我是《平川⽇报》的王大瑞,要和你们柏总谈点很重要的事情。” 公关姐小仍是笑笑地、冷冷地,问:“您和我们董事长预约了么?” 王大瑞真有些火了,又一次重申说:“我是《平川⽇报》的王大瑞,著名工业口记者,文章经常上一版,有家国职称,姐小你都没听说过?” 公关姐小这才把拿在手中的名片认真看了看,看过后仍是头摇,还笑着问:“什么叫家国职称记者?我们所有职称系列不都是家国规定的么?” 王大瑞的眼睛在小楼內四处看着,不屑地说:“我不和你说,你不懂。” 公关姐小淡淡地说:“我在工院做过讲师,也有您说的家国职称呢。” 这让王大瑞极是窘迫,他没想到,亚太的公关部姐小竟有讲师职称。过去王大瑞只听说柏志林是博士生、副教授,不知道亚太公司的大部分员工都是⾼学历、有职称的年轻知识分子。 王大瑞的口气一下子谦和起来,以商量的口吻说:“要不,姐小您把我的名片送给柏总,请他约个时间,我来采访他一下。” 公关姐小这才说:“先生请等一下,我去问问董事长,看他现在能不能菗出点时间和你谈谈。” 过了片刻,姐小回来了,说:“先生请稍候,我们董事长正和湾台华氏集团女老板商量点事,马上就好。” 果然是马上就好。没一会工夫,亚太董事长柏志林就从楼上下来了,很热情地握着王大瑞的手摇着说:“ ![]() ![]() ![]() ![]() 柏志林握着王大瑞的手哈哈大笑:“这么说,王大记者对我和我们公司的情况还有些了解了?” 王大瑞极自信地说:“岂但是有些了解?是非常了解哩。早先关于民营公司的讨论我就参加过,在报社的一次座谈会上,我做了全面支持您和贵公司的长篇发言。我说了,国中工业的真正希望实际上就在你们这帮敢想敢⼲的年轻人⾝上。我当时就想给您写文章,因为工作太忙,拖到了现在。现在呢,我们报社想编本书,为咱市的企业鼓与吹,我头一个想到了你们亚太。我想提出一个很深刻的,也是很现实的问题:为什么在国全和全市经济都普遍滑坡的情况下,你们民营企业仍能⾼速发展呢?” 柏志林说:“好,好,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我可以让我们这位马姐小和你好好谈谈。” 王大瑞明显有些失望,带着一脸的困惑问:“这位马姐小是?” 柏志林说:“马姐小可不是一般人物,是我们公司公关部经理,一直代表我和我们公司对外发布新闻。去年在省里,还主持过我们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呢。”说罢,柏志林当着王大瑞的面,很坦然也很大方地把公关部马姐小叫到了一旁,低声 ![]() 马姐小不解地问柏志林:“平⽩无故,我们还真给他赞助呀?” 柏志林说:“你不懂,我是想让他好好吹吹我和我们公司,让华娜娜姐小下定和我们合作的决心。这意思我不好说,得由你透给他。可以和他说清,只要吹得好,啥都好商量。谈好条件后,就带他上来见我和华姐小。我再強调一下,一定要他当着华姐小的面吹他那句:‘国中工业的真正希望在咱们亚太这帮年轻人⾝上’。” 马姐小笑道:“柏总,你也真就好意思。” 柏志林苦苦一笑,说:“我真是没办法了,华姐小实在太难对付。” ![]() ![]() 华娜娜笑着说:“算了吧,柏总,你还是去接待《平川⽇报》记者吧,我们今天先谈到这里。” 吴姐小也说:“柏总,你冷落了著名记者可不好,在湾台,这种有名气的大记者,你送大红包请都请不来。”柏志林摆摆手说:“什么大记者、小记者呀?对这些记者我都烦死了,三天两头来,我们公司做点什么都是新闻, ![]() 华娜娜笑问道:“柏总不是在做秀吧?” 柏志林说:“做什么秀?你们不要小看了我们亚太。我们和华氏集团虽然不能比,可我们毕竟是平川最大的民营公司,是平川乃至全省民营经济的一面旗帜。市委、市府政对我们一直采取扶持政策,新闻舆论对我们的动向也十分关注。所以,你们下决心和我们合作是不会吃亏的。” 华娜娜说:“给你们5%的股份,你还说我不真诚,咱们怎么谈得下去呢?” 柏志林说:“我又不是问你要⼲股。我在合作意向书上写得很清楚嘛,在建际国大厦的三年中,亚太保证按双方议定的计划和方式投⾜3000万。3000万咋着也得占10%到15%嘛。”华娜娜直头摇,说:“你哪来的3000万呀?我可提醒你,柏总,房地产利大风险也大。万一陆大的房地产在⾕底徘徊三五年,你的期房卖不出去,你咋和我们华氏兑现你协议书上的诺言?” 柏志林说:“我可以向行银 款贷嘛。” 华娜娜挥挥手说:“算了吧,柏总!我可是摸过底了,陆大 行银对你们这种民营企业在款贷上控制得本来就很紧,对你们搞固定资产投资,控制得就更紧了,对不对?所以,我劝你们再想想,还是量力而行为宜。” 柏志林说:“我再重申一下:我们亚太公司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民营公司,是民营公司的一面旗帜,不论是府政还是行银,对我们都是扶持的。” 这时,公关部马姐小带着王大瑞来了。 柏志林做出一副不快的样子,对马姐小说:“马经理,我叫你和王记者谈,你咋又把王记者带到我这儿来了?” 王大瑞知道女儿对自己年轻厂长田大贵的那一份深情,強忍着心中的痛楚,作出一副⾼兴的样子说:“好,好,你这一票很关键。我们报社评职称,评委会投票时,有的人就差一票没被评上家国记者职称。” ⽗女俩挤在厨房弄晚饭时,女儿又说:“一宣布投票结果,大贵哥可⾼兴了,厂里的姑娘、小伙子们也当场 ![]() ![]() 王大瑞一边洗着菜,一边想:女儿一颗心都在田大贵⾝上了, ![]() 于是,他便叹口气说:“媛媛,大贵当厂长是好事,可你要记住,这与你关系并不太大,你主要还是养病,不要对大贵和厂里抱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 女儿很懂事地点点头:“我知道,厂里很难,大贵也很难。深化改⾰对我这个治不好的病人来说,可能一点好处也没有,可它对我们厂肯定有好处。我相信,大贵哥他们会靠这些改⾰措施在平川创造出奇迹来!也许到那时…到那时,我们的⽇子也、也会好过些,再也不用爸爸您四处拉赞助,为我筹集医药费了。想到爸爸您⾝为 ![]() 王大瑞心里一酸,噤不住落下了两行热泪。 为怕女儿看见,王大瑞忙用⾐襟揩了揩脸。 王媛媛点着煤气炉,开始炒菜时,王大瑞才缓过点情绪,故作轻松地说:“媛媛,你是不知道你老爸哩。其实呀,你老爸拉赞助 ![]() ![]() 王媛媛说:“下月不一定去了,我觉得还好。” 王大瑞生气了,说:“胡说!你比医生⾼明?叫你去你就去,别烦。” 王媛媛哭着说道:“爸,您别瞒我了,谁不知道现在经济滑坡?咱市哪有多少效益好的企业呀?您那赞助好拉么?您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厂长、经理们都叫您王大吹,骨子里都看不起您呀!所以,爸,能省一点,咱还是省一点吧。既是绝症,咱就认吧!我不能把您的⾝体和名誉都拖垮掉。” 王大瑞把两只颤抖的手搭在女儿肩上,沉痛地说:“媛媛,我的好女儿,你既知道爸爸这么难,就得好好治病,好好活下去。” 这话题太沉重,⽗女二人后来都不谈了。吃饭时,女儿又谈起了田大贵和田大贵⾝边那几个年轻朋友。女儿带着陶醉的神情说:“爸,您不知道大贵哥他们对我有多好,和他们在一起时,我就把自己的病全忘光了,一起笑啊,唱啊…”说着,便唱了起来: 甜藌藌,你笑得甜藌藌, 好像花儿开在舂风里。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么 ![]() 我一时想不起。 哦,在梦里,梦里见过你。 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 有人鼓起了掌,掌声很响。 含泪沉浸在女儿动人歌声中的王大瑞这才发现,原本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碾米厂厂长田大贵,带着他两个年轻同伴走了进来,三人都在鼓掌 女儿不唱了,⾼兴得跳了起来,连忙招呼客人们在屋里惟一的一张沙发上坐下。王大瑞只认识田大贵,起先还以为另外两个年轻人是碾米厂的年轻工人,听女儿介绍才知道,那两个20多岁的年轻人,一个是厂总支副记书,一个是副厂长。女儿自豪地对⽗亲说:“我们厂这个新班子怎么样?大贵厂长兼记书26岁,汤副厂长23岁,俞副记书24岁,平均年龄24.33岁,只怕整个平川市也找不出这么年轻的班子了吧?” 王大瑞习惯地说:“好,好,太好了,有时间我就写篇文章给你们吹吹。” 女儿冲着⽗亲嗔道:“又来了!你就不能说宣传吗?老是吹吹。” 王大瑞笑了:“对,宣传,有机会我就帮你们宣传。” 田大贵很认真地说:“王老师,您还真得帮我们宣传一下呢!不要看我们只是个100多人的小厂,我们和纺织机械集团一样,也是市委、市府政深化改⾰的头一批试点单位哩。我们这个小班子的构成,不但是市粮食局,连市委组织部孙部长都亲自过问哩。没有市委组织部的全力支持,我们那个只会喝酒的老厂长和那个只会卖计划粮的副局长没准真会把我们搞垮呢。” 王大瑞问:“你咋得罪他们了?” 田大贵说:“我哪得罪他们了?我是按市委、市府政的改⾰精神办事。其一,把市委、市府政深化改⾰精神变成具体措施,一一落到实处;其二,走得更远了一点,打破了国营企业的用人机制。我们一上台就宣布了一条:凡是企业急需的人才,不管户口,不论级别,不拘 ![]() ![]() ![]() 俞副记书说:“最有意思的还是今天,赵副局长以为田厂长的民意测验票过不了大半数,没想到田厂长竟得了95票。这就说明,厂里有2/3的同志拥护我们的改⾰,这就是人心。” 田大贵站起来,在屋里踱着步说:“也不想想,不改⾰还混得下去吗?过去搞计划经济,你投多少粮,我碾多少米,吃不 ![]() ![]() 王大瑞也 ![]() ![]() 说这话时,王大瑞就想,怪不得女儿对田大贵这么一往情深,原来这个田大贵不但相貌英俊,还是个有思想、有气魄的厂长。 三个年轻人和王大瑞谈了很多,不知不觉已是夜里11点多了,起⾝告辞时,田大贵才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悄悄放到桌上。 王大瑞问:“这是⼲什么?” 田大贵说:“这是我们三人的一点心意。目前厂里要上⾖ ![]() 王大瑞忙把钱塞还给田大贵,说:“这不行,媛媛已经拖累了厂子,哪能让你们个人再掏这么多钱?!” 田大贵说:“王老师,过去,我们和媛媛在一个班组⼲活,和亲兄妹一样;今天,我们又成了媛媛的导领,从哪方面说,都不能不关心媛媛。你说是不是?现在厂子处在最困难的时候。媛媛也处在最困难的时候。只要我们咬咬牙,把这阵子顶过去,大家都会好起来。到那时,我们一定要把媛媛送到京北、海上最好的医院去治疗。” 女儿失声哭了起来。 王大瑞眼睛也 ![]() 透过朦胧的泪眼,王大瑞看到,女儿郑重地接过了钱,贴在自己 ![]() ![]() 田大贵怔住了。 汤副厂长忙说:“媛媛,你又不是不知道,厂里规定的,离退休职工和重病号一律不搞集资。” 王媛媛噙着泪说:“我希望咱厂快好起来呀!咱厂好起来了,我才能好起来!大贵哥不是说了么,到咱厂好起来了,就能送我到京北、海上最好的医院去治病。” 田大贵从汤副厂长手里拿过钱,点点头说:“好,媛媛,你就等着吧,我田大贵要是做不到这一点,就…就…” 田大贵说不下去了,眼內噙満泪⽔扭头就走。 王大瑞没去送,也没让女儿去送。他知道,田大贵不愿让媛媛看到他这个年轻厂长的眼泪。这天夜晚,王大瑞失眠了,躺在 ![]() ![]() ![]() ![]() ![]() 里外是睡不着,王大瑞索 ![]() ![]() 拉赞助的经历,让王大瑞于不经意中窥见了平川的工业现状,这现状颇像一幅悲壮而有气势的图画。困难重重的大中型国有企业要杀出一条发展壮大的⾎路,失去了计划经济保护的国营小厂也要在市场上杀出一条⾎路。吴明雄这个市委记书和今⽇的平川市委确是有胆识、有气魄的,竟在国全第一个进行这种深化改⾰的试点。还有抓大放小的政策,也实在是聪明。他王大瑞完全可以通过自己耳闻目睹的事实写出一篇好文章。坐在破写字台前,拧亮桌上的台灯,王大瑞想都没想,就信手写下了文章的标题:《杀出一条⾎路来———平川市深化改⾰纪实之一》。 文章从纺织机械集团三间破车棚里的紧张工作气氛写起,到重病的女儿为了一个小小碾米厂的命运,把4000元救命钱 ![]() ![]() 王大瑞在文章的末尾写道: “一些长期束缚人们思想的旧观念被打破了,试点企业⼲部群众的商品经济观念、改⾰开放观念增強了。这种思想认识上的飞跃,其意义已远远超出了经济本⾝的命题。平川严峻的经济形势 ![]() ![]() ![]() ![]() 考虑到可能会上家国级大报,王大瑞格外慎重起来,又用挑剔的眼光把文章重读一遍,这就读出了点问题:文章中几处提到的王媛媛可是他女儿呀,自己这么写好么?知道內情的同志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他王大吹吹到自己女儿头上来了? 文章中关于女儿的几处文字十分精彩,可以说是这篇文章中最感人的地方,只有对病弱女儿倾注了深深⽗爱才能写得出来。 王大瑞想来想去,还是没下笔改掉这些文字,心里想,他写的都是事实,不是编造的,也不是要替女儿吹嘘什么,他吹嘘女儿有什么意义呢?女儿重病在⾝,既不想出名,又不想做官,谁爱说什么就让他去说好了。 他和自己挚爱的女儿也要在未来的生活中杀出一条⾎路来哩。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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