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与性情是周国平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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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岁月与性情 作者:周国平 | 书号:44348 时间:2017/11/24 字数:29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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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幼儿园和读小学都在紫金小学。这是一所私立学校,离我家很近,在短短的卵石路上拐两个弯就到了。小学最后一个学年,在公私合营运动中,紫金小学由私立改为公立。奇怪的是,校名也改成了晏海路第二小学,虽然它明明在紫金路上,而并不在晏海路上。我觉得紫金小学这个名字好听,改名让我不舒服。我毕业后,那里的马路扩修,并⼊河南南路,校名又改成了河南南路第二小学。学校改公立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人们在街上敲锣打鼓,⽑家伯伯表情严肃地站在120号门口放鞭炮,他的袜厂也被合营了。 解放初期政治运动不断,除了公私合营外,留下印象的还有三反五反。大约七八岁时,⽗亲带我到他工作的税务局玩,一个伯伯笑眯眯地问我:“想不想看老虎?”我点头,他就领我到一个房间门口,把门推开。我正害怕,却发现屋里没有老虎,只有几个和这个伯伯差不多的人坐着或站着。他告诉我,这些人就是老虎。我莫名其妙,许多年后才知道,当时把贪污犯称作老虎。 紫金小学附设幼儿园,当时叫幼稚班,我是三岁被送进那里的。据说三岁是一条分界线,此时大脑发育可能有一个特殊的过程,启动了记忆功能,同时把三岁前的事遗忘,彻底封存在了无意识之中。我最早的记忆也只能追溯到三岁上幼稚班时。我记得老师姓俞,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温和女子,戴一副度数很浅的近视镜。我是和比我大两岁的姐姐同时⼊幼稚班的,为了便于照顾我,老师把她的座位安排在我的旁边。可是,这个不懂事的弟弟老是欺负姐姐,上着课就和姐姐打了起来。老师便把她的位置调开,但我仍然会离座去她那里打架,最后老师只好把我们编在不同的班里。 那时候,幼稚班的孩子也要参加试考,如获通过,便能升⼊一年级。我记得试考时的一个场景:我坐在课桌前,老师和我的⺟亲站在我⾝边,我拿着铅笔在考卷上 ![]() ![]() ![]() 我上小学时已经解放,有了许多公立学校,每学期的学费是六元,而紫金小学的学费是二十四元。但是,⽗亲认为这所小学教学质量好,就让我接着上。不过我享受减免学费的待遇,每学期缴八元。其实这所学校规模很小,只有一座二层小楼和一些平房,几乎没有空地。校长是一位姓汪的女士,总是很严厉的模样,有一回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里,为了一件什么事情狠训了我一顿。我很怕她,好在不常见到她。每当我在记忆中沿着上学的路线走到校门前时,眼前出现的不是这位校长,而是教体育的李老师。当时李老师已是一个⽩发老妇,戴着瓶子底般的厚镜片,极喜 ![]() 小学六年中,我的班主任一直是陆秀群。除了当班主任,她还教我们语文课。她大约四十岁上下,对生学也相当严厉,我常常因为上课爱做小动作而被她点名批评。在每学期我的生学手册上,这一条缺点也是逃不掉的,我已习以为常。现在我知道,即使一个大人坐四十五分钟也很难不做小动作,何况一个孩子,可知这个要求之荒谬。反正我一辈子也改不掉这个缺点,凡属我的⾝体失去自由的正经场合,我的手便忍不住要为⾝体偷回一点儿自由。陆老师有时也表扬我,她好几次摊开我的作业本给全班同学看,称赞字写得“像刻的一样”我上小学时学习成绩平平,记忆中只得到过这一种表扬。但我学习得很轻松,从未感觉有什么庒力。五岁上小学是完全可以胜任的,在我们班上,与我同龄的孩子有好几个,我在其中还不算最小的。十余年后,我已到京北上大学,陆老师又成了我的一个表弟的班主任。表弟告诉我,陆老师经常谈起我,夸我当年学习如何用功。我可断定,用功的印象就来自作业本“像刻的一样”此时的陆老师已近退休年龄,至少教过几百个生学,仍没有忘记我,不噤令我感动。按理说她是不容易记住我的,因为我不是一个活跃的生学,没有当过任何班⼲部,和她的接触不太多。 我上小学时,如果男女生同桌,往往会用粉笔在课桌上划一条线,双方不准越过,称作三八线。当时朝鲜战争打完不久,三八线家喻户晓,小生学也不例外。有好几个学期,我与一个姓戴的女生同桌。她十分好斗,常常故意挑衅,把胳膊肘伸过三八线,然后反咬一口,向我发起攻击,用胳膊肘狠狠撞我。我为此深感苦恼,但尽量忍让。后来她的态度有了转变,对我十分友好,经常送我一些东西。有一回,她送给我几本连环画,都是解放前出版的,其中有一本是《人猿泰山》。我拿回家,⽗亲见了说是坏书,命令我统统还掉。还有一回,她送给我一套照片,一对裸体男女好像在摔 ![]() ![]() ![]() ⽗亲对于我们的品行和学业是很重视的,经常检查我们的生学手册。手册上记载有每次的测验成绩,为了刺 ![]() ![]() 在我小学时代的记忆中,斯大林逝世那一天的情景特别清晰。当时在国中的共公场所,到处都挂着斯大林的像片,以至于我最早会画的图画就是他的头像。那一天,在晨会课上,一个姓张的女老师告诉我们,斯大林患了脑溢⾎,生命垂危,但近两天已有好转。正说到这里,有一个老师在教室门口示意她过去,与她耳语了几句。她回到讲台前,一脸悲伤,说:“斯大林同志已经在今天清晨去世。”放学回家,⺟亲正在洗⾐服,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她,她叹息了一声,又继续洗⾐服。其实我也没有悲伤之感,但觉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总该做点什么。我在一块小黑板上写下了这个消息,挂到墙上。我还提前跑到街上,等候那个国全鸣笛默哀的时刻。哀笛一响,我看见行人都站住了,一个三轮车夫紧贴一间芦席棚屋,两臂伸开,势姿非常奇怪。在我脑中,斯大林的死与这个三轮车夫的奇怪势姿就永远联系在了一起。 留在记忆中的还有紫金小学的厕所,只因为有一阵生学中传播着一个消息,说厕所的门口会突然伸出一只长満绿⽑的大手。孩子们在传播这个消息时很认真,没有人怀疑其实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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