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城堡是奥尔罕·帕慕克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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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白色城堡 作者:奥尔罕·帕慕克 | 书号:44311 时间:2017/11/23 字数:83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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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我写了几页关于在恩波里农庄度过的快乐童年,与兄弟姐妹、⺟亲和祖⺟在一起度过的⽇子。我不知道为什么特别选择写下这些回忆,作为探索我之所以是这样的我的途径。也许是出于我对已逝人生的快乐时光应该感到的思念。当我在盛怒之下说出那些话后,霍加一直![]() ![]() 对此,我说,在那里,每个人所做的不过就是这些;我以前说的太夸张,当时我満心愤怒,他不该期望太多。但霍加没听进去。我害怕被关在房里,于是继续写下心中所做的幻想。就这样,我用了两个月时间,时苦时乐地唤起和重温了许多这样的回忆,全是一些小事,但令人回味无穷。我想像并重新体验了成为奴隶前经历的好事及坏事,最后发现自己对这件事竟然乐在其中。现在,我已不用霍加再強迫我写了。每当他说他所想要的不是这些的时候,我就会继续写下另一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回忆和故事。 过了好一阵子,注意到霍加喜 ![]() ![]() ![]() 当他说要一起写时,我一点也没想到他真的是要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写。我原本以为,等他开始撰写,我就可以重新拥有作为一名懒惰奴隶那种无所事事的自由了。我错了。他说我们必须坐在同一张桌子的两头,面对面地进行写作:面对这些危险的事情时,只有以这种方式,我们想要偷懒的脑子才会走上正路;只有以这种方式,我们才能彼此给对方以工作和有秩序的感觉。但是,这些都是借口。我知道他害怕独处,害怕思考时感受到自己的孤寂。我也可以从他望着空⽩书页喃喃低语、声音刚好大到让我听见的情景中,明⽩了这一点。他在等我对他将要写下的事先表达赞同之意。潦草写下几句话后,他就以孩子般的天真谦卑与热切态度拿给我看:这些事值得一写吗?无疑地,我表示支持。 就这样,关于他的人生,我在过去十一年中没能了解到的,却在这两个月期间內了解到了。他的家族原本居于埃迪尔奈,后来我们曾和苏丹造访这座城市。他的⽗亲早逝。他模模糊糊地还记得⽗亲的样子。⺟亲是个勤劳的女人,后来又结了婚。她和第一任丈夫育有一男一女,与第二任丈夫则生了四个儿子。她的第二任丈夫是做 ![]() ![]() ![]() ![]() ![]() 几天后,每天早晨他都开始在让人从东方买来的昂贵的⽩纸上,撰写“我之所以是这样的我”的文章。但在这个标题下,他写的都是为什么“他们”是如此地低劣和愚蠢,却写不出其它的东西来。不过,我还是了解到,⺟亲死后,他受到了 ![]() ![]() ![]() ![]() 我不知道那些⽇子里他为何总是想起“惩罚”这个词,这个词让我们想起了两人最初共度的⽇子。我有时认为,我怯懦的顺从让他变得大胆了。然而,当他第一次提到惩罚时,我就决定要勇敢地抗拒他。霍加彻底厌倦写出过去的事之后,在屋里来来回回地逛了好一段时间。然后他又跟我说,我们应该写下的是思想本⾝:如同人可以从镜子里审视其外表,他也能由自⾝的思想,看到其本质。 这项类比的灵巧对称鼓舞了我。我们立刻坐在了桌旁。虽然半带讥讽,这次我也在页面上方写下“我之所以是这样的我”标题。我立刻写下了自己儿时很害羞的回忆,因为回想起这一点,觉得它像是我重要的人格特质。后来,看到霍加写的是关于他人的卑鄙行为时,我产生了一种那时认为很重要的想法,并且大胆地说了出来:霍加也应该写下自己不好的方面。看完我写的东西后,霍加说自己不是懦夫。我反驳说,是的,他不是懦夫,但就像所有人一样,他自⾝当然也有负面的一些东西,而如果挖掘这些事,他就会发现实真的自我。我就是这么做的,而他也想跟我一样,我可以从他⾝上感受到这一点。我发现当我这样说时,他非常生气,但仍控制住自己,努力保持理智地指出,行为不端的是其他人;当然不是所有人,但因为大部分的人不完美且消极,所以世间的一切都出了问题。对此,我说,他⾝上也有许多惹人厌、甚至恶劣的地方,他自己也应该知道这一点。我挑衅地加上一句,他比我还要坏。 那些荒谬、骇人、不幸的⽇子就这样开始了!他把我绑在桌边的椅子上,面对着我坐下,命令我写下他想知道的事,但他自己也不明⽩自己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他心中想的只有那个类比:如同人可以从镜子审视外表,人也应该能够通过思考去观察思想的內在。他说我知道怎么做这件事,却对他隐蔵这个秘密。当霍加坐在面前,等着我写下这个秘密时,我在面前的纸上写満了夸大自己过失的故事:我愉快地写出儿时卑劣的偷窃行为、嫉妒的谎言、为了让自己比兄弟姐妹更受喜爱所设计的伎俩,以及年少轻率的两 ![]() ![]() ![]() 有一次,当他严重伤害了我之后,我发现他在可怜我。但那是一种恶意的情绪,掺杂着觉得与某人不再平等的反感:他终于可以不带憎恨地看待我,而我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我们不要再写了。”他说。“我不希望你再继续写了。”随后他更正了说法,因为几个星期来,我在写着自己的罪过时,他则在袖手旁观。他说,我们应该离开这栋房子,把过去的每一个⽇子深深埋蔵在 ![]() ![]() 第二天是我⾝为奴隶的⽇子中,最快活的一天。虽然他没把我绑在椅子上,我还是整天都坐在他的对面,以便享受看着他变成别人的模样。刚开始,他是如此深信自己所做的事,甚至懒得在页面上方写下那可笑的标题:“我之所以是这样的我”后来,他摆出一副淘气孩子在脑子里搜索有趣谎言的自信态度,我可以瞥见他仍留在自己全安的世界里。但是,这种得意洋洋的全安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对我装出的那种假惺惺的罪恶感也一样。很快,他佯装的嘲弄变成了焦虑,游戏成为了现实。尽管只是假装,但扮演这个自责的角⾊,已经让他仓皇失措,也令他惊骇不已。他马上把自己写的东西涂抹掉,没拿给我看。但他的好奇心已被挑起,而且我认为他在我面前也觉得愧羞。他继续往下写。如果他依照脑子中的第一反应立刻离开桌子,可能就不会失去內心的平静。 接下来几个小时,我看着他慢慢理出头绪:他写下一些自责的东西,之后,不给我看就直接撕掉。每一次都让他丧失更多的自信和自尊心,但随后他又重新开始,希望找回自己失去的东西。本来他要把那些自⽩拿给我看;但到了傍晚,对那些迫切想要看到的內容,我还是没见到半个字,他都撕毁扔掉了,精力也耗尽了。当他大吼大叫地辱骂我,说这是个令人作呕的异端游戏时,他的自信心已降到了最低点。我甚至厚着脸⽪回答说,他不要这么伤心,对于自己的变坏会习惯的。或许因为无法忍受我的目光,他起⾝出了门。深夜他才回来,从渗透在他⾝上的香⽔味,我知道,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他去和那些下 ![]() 隔天下午,为了 ![]() ![]() ![]() 他对这些话就像对宮中侏儒的谄媚言词一样漫不经心。因此,促使他再次坐在桌边的不是我的言语,而是 ![]() ![]() ![]() 就这样,每天早上他都会坐在桌边,相信自己可以超脫出当天即将写下的琊恶,而且希望重新取得前一天失去的东西。但是每到晚上,他都在这张桌子上留下更多残余的自信。现在既然发现了自己的卑劣,他就无法再鄙视我了。我想自己终于找到了平等的感觉,而以前,刚开始和他一起共度的那些⽇子里的那种平等的感觉却是一种错觉。这让我非常开心。我在场,他会感到不安,所以他表示我不必再跟他一起坐在桌边。这也是个好现象,但经过多年的情绪积聚,我的怒气现在已难以控制。我想报复,企图攻击。和他一样,我也失去了平静。我觉得,如果可以让霍加多怀疑自己一点,如果能看到一些他小心不让我看到的自⽩,并且巧妙地让他出丑,那么这屋里的奴隶及罪人会是他,而不是我。无论如何,这些都已经有了征兆:我感觉到他想要确定我是否在嘲笑他;像那些没有自信的弱者一样,他开始等待我的认同;现在对于⽇常琐事,他也更多地开始询问我的意见:他的服装合适吗?他对某人的回答是否正确?我喜 ![]() 我对那些让他感到如此自我嫌恶的自⽩极度好奇。但既然习惯把他当成劣等人——即使只是私下这么想——我认为那些自⽩必定是一些微不⾜道与琐碎的坏事。现在,当我为了给自己的过去赋予一些实真 ![]() ![]() ![]() 城里爆发了瘟疫!由于他说的时候好像不是在说伊斯坦布尔,而是另外一个遥远的地方,所以刚开始我并不相信。我问他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我想要知道所有的细节。因为猝死的人数在无明显理由的情况下 ![]() ![]() ![]() ![]() 不过,我仍然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外面的一切看来都一如往常,行经窗外的人们也是那么地平静,如果真要相信有瘟疫发生,我似乎得找到一个与我一起分享这份恐慌的人。第二天上午,趁霍加到学校去的时候,我跑到了街上。我找寻那些改信了伊斯兰教的意大利人,这些是我在这十一年间所能够结识的人。其中改名为穆斯塔法·雷依斯的那位去了造船所;而另一位叫奥斯曼先生的人刚开始不让我进家门,尽管我仿佛要用拳头把门敲开似地奋力敲着他的门。他要仆人说他不在家,但还是忍不住在我⾝后把我叫住了。我怎么还在问这场疾病是不是真的,难道一点也没看到街上搬运的那些棺木吗?接着,他说可以从我的脸上看出我害怕了,而我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仍然信仰基督教!他教训我,说在这里要想过得快乐就得成为穆斯林。但是,隐⾝回到他那 ![]() 霍加已从学校回到了家,我感觉他看见了我这个样子却很⾼兴。我发现我的恐惧增強了他的自信,这让我感到很烦躁。我希望他抛开觉得自己无惧无畏的这种自负骄傲:我努力抑制住自己 ![]() 直到我们失去彼此的那一天,我仍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看到他如此勇敢,我一度感到害怕,但后来回想起我们在桌边讨论的话题,以及那些可怕的游戏,我又不噤心生怀疑。他在兜圈子,把话题引向我们曾一块儿写下的罪恶,以一种几 ![]() ![]() 这个我愚蠢地信以为真的说法让我很反感,决心与他争辩一番。我天真地指出,他的信心不是来自于问心无愧,而是因为不知道与死亡是如此地相近。我解释了我们可以如何来避免死亡。我说不能碰感触染了瘟疫的人,尸体必须埋在撒有石灰的坑洞里,同时应该尽可能减少与他人接触,而霍加不该再前往那拥挤的学校。 我最后提到的那件事,竟然使他产生了比瘟疫还可怕的主意!第二天中午,他说自己触摸过学校里的每一个孩子,之后向我伸出了双手。看见我退缩,见我害怕接触,他兴⾼采烈地上前搂住了我。我想大喊,但如同做梦一样,喊不出声来。至于霍加,他以一种很久之后我才了解的嘲弄语气说,他会教我什么是无畏无惧。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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