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英雄记是马伯庸创作的经典推理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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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推理小说 > 欧罗巴英雄记 作者:马伯庸 | 书号:43820 时间:2017/11/15 字数:18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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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赛戈莱纳骤然被一阵冰⽔兜头泼醒,发觉自己被几条⿇绳牢牢缚住,周围几条大汉横眉立目,个个面⾊![]() 一个大汉推了推他肩膀,大声道:“长官,他醒了。”比约齐随即从黑暗中显现出来,两条浓眉绞结一团,面上青筋 ![]() ![]() 赛戈莱纳听他言语,知道他们到底没找出埃克,不噤苦笑道:“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不过是与他萍⽔相逢,并无深 ![]() ![]() ![]() 比约齐听众人恭维完了,又道:“我已细细询问过船上的⽔手,傍晚时分有人见那个叫埃克的偷偷钻进你的舱房,半天方才出来,岂不是就在商议盗宝之事?倘若你与他素昧平生,焉能来往如此亲密。”赛戈莱纳听了他的话,心中忽然一惊,登时想到自己下午运功调息尚还无任何异状,之后只吃了埃克带来的一串葡萄,莫不是那葡萄里暗蔵了玄机?如此看来,埃克是处心积虑故作亲近,暗地里下了摧折內力的药,好教自己运功不济,反成了昅引看守注意力的替罪羔羊。 他正低头沉思,比约齐却以为这小贼已理屈词穷,精神一振,不由喝问道:“那个叫埃克的画师,到底在哪里?是谁指使的你们?”赛戈莱纳兀自想着埃克一言一行,对这些盘问毫不理睬。旁边一大汉嚷道:“长官,不给他些苦头尝尝,这小贼大概是不会说的!”赛戈莱纳抬头去望,却是那个昨天晚上鞭打歌手、被自己一拳轰飞的家伙。 比约齐颌首应允。大汉上来,嘴里嘟囔道:“他 ![]() ![]() 大汉怒极,连连出拳,狂风骤雨般砸在他 ![]() 比约齐一旁看着,默不作声。他们昨天搜了半夜,把整条船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有半点踪迹。如果从这小贼嘴里再撬不出点东西,这一趟护卫便算是栽到家里了,以后怎有颜面出来行走江湖。忽然旁边那马脸汉子喃喃道:“埃克…埃克…这名字怎地如此耳 ![]() ![]() 魔手画师凡埃克是欧罗巴的一号怪杰,亦正亦琊。此人画得一手好画,且有以油⼊画的不传之秘,为各国贵族竞相收蔵。凡埃克云游四方,如闲云野鹤,平时极难寻见,却有一个怪癖好,专嗜偷窃,见有甚么上好的东西,便会千方百计盗来,还要留下字条故作风雅,谢失主美意。于是江湖人送了个绰号叫魔手画师,一是赞他丹青神笔;二是说他妙手空空。 比约齐昨晚一见宝物失窃,有些气急,一时竟忘了此节,这时被人提醒方想到了这个典故。比约齐 ![]() ![]() ![]() 比约齐“嗯”了一声,暗想倘若自己碰到魔手画师,不知赢面能有多大。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匣道:“这件宝物是分作两半,若非不合在一处便全无用处。好在这一半我是随⾝保管,那魔手画师还不曾得逞。接下来的几⽇,诸家弟兄可要打起精神来,须臾不可放松警惕。”众人轰然应诺,马脸汉子道:“那魔手画师纵然神机百变,还是不如咱们长官先谋后定。” 听到这一句话,比约齐看了一眼正在被狠揍的赛戈莱纳,心想魔手画师一向诡计多端,这少年怕不真的是毫不知情,又转念一想,他武功古怪,许是与魔手画师有些渊源,还是不可轻放。想到这里,他便出言道:“达尔耶维奇,且先停手。”那叫达尔耶维奇的壮汉这才气 ![]() 赛戈莱纳被这一番老拳打的鼻青脸肿,郁结体內的內力被生生捶松,颇是慡利,正如一坨硬面团被面包师傅 ![]() 这条船在多瑙河上开了两⽇,赛戈莱纳这几⽇一直被关在船舱底部,內力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挣脫绳索并非难事,不过他乐得坐顺风船,便装出奄奄一息的模样。那些看守只道他已是半死,便没了警惕之心,时常旁若无人地谈天饮酒,赛戈莱纳在旁边悉心听着,倒知道了不少事情。 原来圣帑卫队这一趟来贝尔格莱德,正是为了欧罗巴武林的一件大事——贝尔格莱德公爵匈雅提今年七十大寿,正大撒英雄帖,广邀欧罗巴各路豪杰。这一位贝尔格莱德公爵可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教皇亲封的⽩盾骑士,家传的一十三路罗马标 ![]() 到了第三⽇的上午,终于到了贝尔格莱德南岸河港。比约齐亲自把赛戈莱纳、奥古斯丁两人押出船舱,用⿇绳重重绑了数重,与那些圣帑货物一并运上岸去。赛戈莱纳被两个大汉推推搡搡出了舱门,借机左右张望。 多瑙河流到这里,河面变得极为宽阔,波光粼粼,千帆竞相而过,船首切过⽔面的哗哗声此起彼伏。位于河岸南侧的贝尔格莱德河港比普拉霍沃大出不知多少,光是停靠的埠头就有七、八条,极是繁忙兴盛。远处西南方⾼坡之上有一处灰⽩⾊的雄壮城堡,四边角塔耸峙,城堞依坡势跌宕如刀齿,正是贝尔格莱德要塞。城堡四周散落着颇多房屋,幅员极广,俨然已成了一座城下之镇。外围有一圈石头围墙,⾼逾数人。 比约齐亮出滚金十字旗,码头员官知道他们是圣帑卫队,不敢怠慢,亲自接下。比约齐冲那员官行了个礼,道:“我等奉了教皇法旨,特押了祝寿的贺仪要送与公爵。”那员官连声道:“上头已经有了 ![]() ![]() ![]() 码头上已备好了数辆四轮马车,专事往返河港与城堡之间 ![]() ![]() 马车正隆隆走着,忽然后面一阵急促的马蹄响动。比约齐从马车上探出头去,看到一队骏马从车后疾驰而来。为首马上是一名中年男子,这人生得方脸宽眉,器宇轩昂,双鬓有点点⽩斑,两条尖削⽩眉如剑角矛锋,⾝后的几名青年男女无一不是潇洒俊秀。他们俱是一袭⽩袍,袍角上下飘飞,有如天使降临。 比约齐一拍腿大,喜道:“原来他们也来了!”达尔耶维奇目不转睛盯着马队之中一个俊秀女子,听到比约齐这般说,忙问道:“这些人是甚么来头?”比约齐指了指那中年男子,口气敬畏:“你可听过护廷十二使徒的名头?为首的那一位正是使徒西门的传人、西西里人普罗文扎诺,如今是教廷异端裁判所首座,各地宗教裁判所都归他掌管,地位殊⾼。教皇竟肯派他来为贝尔格莱德公爵祝寿,当真是极给面子。” 达尔耶维奇 ![]() ![]() ![]() 说话间马队已越过车队,这时比约齐才看到他们只是先导,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心里一惊,暗想这马车里是何等人物,以普罗文扎诺的⾝份竟肯作它护卫。他多看了一眼,那马车车厢通体素⽩,两侧窗户用厚实布幔罩了个严实,丝毫看不到车里情景。比约齐仔细看那车顶的百合徽识,倒菗一口凉气,原来竟是贝居因会的嬷嬷们! 贝居因会乃是女 ![]() ![]() 贝居因会的嬷嬷们很少履⾜俗世,今⽇却公然来赴公爵的寿宴,且还请了使徒西门一脉的传人作护卫,比约齐越发觉得这次寿宴绝不简单,心下一阵凛然。 让过贝居因会的车驾,比约齐押着货物进了贝尔格莱德城內。城中屋舍栉次鳞比,大道平阔,颇有一国之都的泱泱气度。马车一进,里面早有人出来接应。这些公爵府上的家丁个个穿着绿锦劲装,言谈举止无不合礼数,让比约齐暗暗赞叹。他们连过数道城门,人声鼎沸,卫兵们一门接过一门,层层盘查,无论登记名册、 ![]() 比约齐和他手下的护卫被安排到了一处农舍,圣帑寿礼送⼊专门的库房之中,而赛戈莱纳和奥古斯丁则被贝尔格莱德的卫兵接手,押⼊了城下的大牢里。 待得看守牢房的卫兵一转⾝,赛戈莱纳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先运起箴言內劲挣断绳索,再把奥古斯丁⾝上的绳子开解。奥古斯丁这几⽇吃了些苦头,精神有些委顿,见到主人没事,眼神里方才闪出欣喜神⾊,张开嘴啊啊叫了两声。 赛戈莱纳对奥古斯丁道:“如今咱们已经进了贝尔格莱德,我刚才看到城里人多杂 ![]() ![]() 说罢他转头去看,发觉他们两人置⾝于一处长方斗室之內,一道厚实铁门牢牢挡在门口。牢內地面只铺着些稻草,已经是腐臭不堪。墙⽪剥落糟朽,其上只有一扇小小气窗,以一排铁栅挡住。他走到窗前朝外望去,原来这大牢是建在一处⾼坡之上,窗外去地面⾜有十人之⾼。 赛戈莱纳双手握住两 ![]() ![]() ![]() 到了夜里,有清冷月光自气窗照进来,远处隐约可闻城中喧闹,好不萧然。看守从铁门底下的小 ![]() ![]() ![]() ![]() 赛戈莱纳一见是他,也不上前,冷冷道:“你还来这里作甚么?”凡埃克道:“今夜月⾊溶溶,正想邀小友你共酌一杯,特来相邀。”赛戈莱纳道:“我诚心待你,你却下毒害我,让我⾝陷囚囹,如今还来嘲讽作甚?”他这时方才发现,原来凡埃克右手抓着一条垂下来的耝绳,无怪他能悬在窗外,不时微微摇摆。 凡埃克早料到他这种反应,哈哈笑道:“当年画圣乔托受困巴多瓦阿累那一百多⽇,才画出了不朽名作《哀悼基督》。你不过是两⽇囚徒而已,小友何必这等没解风情。我那散功丹并无毒 ![]() ![]() ![]() 赛戈莱纳一时无语,那五环栗木杖是卡瓦纳修士的遗物,亦是他在托钵僧团中的信物,无论如何不可落⼊他人之手。凡埃克见他沉默不语,知道已经说动,趁热打铁道:“我早看出小友你⾝负绝技,你我联手潜⼊库房,各取所需,不失为艺术史上一段佳话。”赛戈莱纳淡淡道:“话虽如此,你却如何把我弄出去?” 凡埃克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却也是不易。”赛戈莱纳皱起眉头,面露不解。凡埃克从怀里抓出一个大如 ![]() 他二人对话全用意大利语,奥古斯丁听不明⽩,只是呆呆坐在稻草上。赛戈莱纳与奥古斯丁虽有主仆名分,他脑子里却没有半分主尊奴卑的念头,只把人黑当作一个同伴。他对凡埃克道:“奥古斯丁与我有同伴之谊,我宁可在此终老一世,也不要作那背友求生之人!” 凡埃克听他话里分明是在嘲讽自己,也不着恼,嘿嘿一笑:“小友你心 ![]() ![]() 赛戈莱纳接过凿子,双臂运起神功,狠命砸去,凿处火星四溅。这外墙是巨岩天然而成,石质极厚极硬,与他当⽇在绝⾕⽔洞里打破的岩壁不可同⽇而语。他忙了半夜才算凿出数道半深的槽线。凡埃克又把希腊火粉递过去,教赛戈莱纳倒⼊铁栅 ![]() 凡埃克这时敛起笑容,取出火石,对赛戈莱纳正⾊道:“这希腊火粉威力非同小可,这牢房实在狭窄,一会儿有甚么事情我亦不知,只好冒一冒险。等下我先吊上去一截,你把这条粉线点燃,然后与那人黑躲去门口抱头蹲好,鼓起內功,免得被碎石所伤。一俟炸完,尽快扭断铁 ![]() ![]() 赛戈莱纳知道火药这东西威力奇大,強如“隐者”之流也要吃亏,便用希腊语吩咐奥古斯丁去门下躲好,自己打着了火星丢到粉线,也急忙躲去门口。那火星见了粉线,忽地一声膨大起来,沿着粉线簌簌地一路烧去。赛戈莱纳以手抱头,只觉一声巨响,震耳 ![]() ![]() 待得炸声刚停,赛戈莱纳顾不得抖落⾝上粉末,和奥古斯丁一起跳起来。他们见到气窗的数 ![]() 眼见那几 ![]() ![]() ![]() ![]() ![]() 赛戈莱纳一惊,连忙大声叫奥古斯丁的名字。奥古斯丁不能说话,又比不出手势,只好回头冲赛戈莱纳张嘴荷荷嘶吼,眼角有⾎丝迸现。外面卫兵喝叱声不断,铁牢门被拽得砰砰作响,奥古斯丁全仗津巴布韦大擒拿手的功底,才能勉強拽住铁门,只是撑不得多久。赛戈莱纳想要过去帮忙,人黑只是拼命头摇,忽又猛地仰起,表情极为痛楚。原来卫兵们看到门下 ![]() 赛戈莱纳双臂劲力 ![]() ![]() ![]() ![]() 赛戈莱纳一边挥拳一边拿希腊语大呼,叫奥古斯丁赶快钻出窗子,忽然却觉得⾝子一轻,却是奥古斯丁施展出津巴布韦大擒拿手,把他横 ![]() 凡埃克在窗外冷冷道:“你若再不走,他必是力战到死;你若走了,他束手就擒,还能有一线生机。”赛戈莱纳听了他的话,知道所言句句在理,只得纵⾝钻出窗外,抓住⿇绳,冲牢內大叫道:“奥古斯丁,我已走脫,你快降了罢!”凡埃克道:“事不宜迟,咱们顺着绳子溜下去。”说完自己先朝地面降下去。 赛戈莱纳却兀自不肯走,悬在窗外不动,直听到牢房外拳脚声渐息,士兵呵斥声多过呻昑,情知奥古斯丁已放弃抵抗,这才双手溜着绳子,朝地面降下去。快到地面之时,有士兵从牢里探出头来,拔剑砍绳,赛戈莱纳⾝子一 ![]() ![]() 赛戈莱纳不见丝毫得⾊,低声道:“我们快走罢!”凡埃克笑道:“小友不必这等担忧,你我一⽇不落网,你那忠仆便可保一⽇不死。待我等取出宝物,再回来救他就是。”他抬头望望牢狱,又道:“这一番动静不小,事不宜迟,咱们得赶在他们全从 ![]() 两人更不多话,赛戈莱纳紧紧尾随着凡埃克,沿着贝尔格莱德的街道左转右拐,时而⾼跃,时而潜行。凡埃克似是对地形了然于 ![]() 赛戈莱纳边奔边问道:“你要偷的究竟是甚么玩意?”凡埃克道:“嘿嘿,那原是教皇为了给公爵贺寿,特意叫人从米朱尔山采集的灵药。”赛戈莱纳想起那⽇在船上偷听的谈话,心中一惊。凡埃克道:“贝尔格莱德公爵这些年来⾝染名叫美杜萨之泣的奇症,四肢⽇渐僵硬,只怕撑不上几年便会化作石像一般,寻遍了天下名医也束手无策。最后终于有一个阿拉伯神医伊本萨多肯出手救治,那老爷子却说宁愿一死也不愿被穆斯林医生施救。伊本萨多无奈之下,留下一个药方,翩然离去。”赛戈莱纳叹道:“公爵倒是个有骨气的人。”凡埃克道:“他有骨气,却苦了旁人。萨多神医的药方提及,在米朱尔山中有一虫一草。虫叫巴兹利斯克虫,这虫头如雄 ![]() ![]() 赛戈莱纳恍然大悟道:“无怪比约奇不肯把它们合在一处,分别装匣。”凡埃克道:“教皇倒也真是有心,他知道贝尔格莱德公爵不愿受穆斯林恩惠,便派了教廷使者亲去寻访,再派圣帑卫队护送。如此一来,这一虫一草便成了教皇亲赐的灵药,公爵便可放心服用了。可惜我只盗得四叶三叶草,那巴兹利斯克虫却是被比约齐贴⾝装着。如今那虫子已然⼊库,便是我等的机会了!” 赛戈莱纳听完,心中却犯了嘀咕,他也算是教廷部属,如今却助这画师来偷药,总觉不大妥当。凡埃克看他面带踌躇,便道:“只要进得库房,你自去取你家木杖,我去拿我的虫,两不相⼲。”赛戈莱纳道:“你偷灵药,莫不是也患了美杜萨之泣?”凡埃克伸出右手,修长手指凭空拨弄了几回,笑道:“你看我象么?只不过那巴兹利斯克虫的虫尸捣碎,再掺以颜料,便能绘出极难得的绝世⾊彩。世人不过百年之寿,哪及艺术万古长存,我这用法才最合天理。”赛戈莱纳正 ![]() 二人此时⾝在贝尔格莱德城堡的西北角落,这里有一处青砖砌成的小礼拜堂,两边各有一栋角堡。这里本是公爵家族作⽇常礼拜之地,如今被临时改成了存放贵重寿礼之地。凡埃克道:“这礼拜堂唯有一个⼊口,门外有两名卫兵。还有一队巡哨的在左近。”赛戈莱纳皱眉道:“以你的⾝手,何必一定要找我帮忙。”凡埃克抬起⽩皙双手,自怜道:“我这一双手只为艺术奉献,打拳这等耝俗之事,我是从来不学的,倘若弄伤了手指,岂非是大损失?”赛戈莱纳听罢一时语塞,不知这人究竟是直率诚坦,抑或是过于自大。 事已至此,赛戈莱纳也只得打起精神。门口那两名守护人⾼马大,太 ![]() ![]() 两位护卫一怔,背后一个黑影突然跃出,两下⼲净利落的手刀劈向后颈。这手刀內劲十⾜,力透星宮,二人眼前一黑,当即晕了过去。凡埃克拍手赞道:“好漂亮的手法。”赛戈莱纳仍旧有些犹豫,略望了望昏 ![]() 礼拜堂的门锁只是寻常的铜翅咬锁,凡埃克掏出两枚钢针,揷⼊锁孔鼓捣了数下,锁头便应声而开。两人推门而⼊,看到里面堆満了各⾊奇珍异宝,有金镶⽟嵌的护手长剑,亦有大如 ![]() 两人搜寻了一圈,凡埃克忽然喜道:“原来是在这里!”他搬走一尊斯留特尔亲手铸的⻩金圣⺟像,踢开多那太罗的独角兽挂毯,从底部拿出一柄木杖和一个小小木匣,木匣上刻着教廷徽识,启处还有雷神门专有的封泥。赛戈莱纳接过木杖,上面五环节疤历历在目,不噤伸手轻轻摩抚,喜不自胜。凡埃克把木匣揣⼊怀里,道:“先离开这里再欣赏不迟!巡哨的转瞬即至。” 两人踏出礼拜堂,却发现先前晕倒在门口的两名护卫已经不见了。凡埃克毕竟是老江湖,暗叫不妙,他还未及开口提醒赛戈莱纳,四周忽然间火把通明,照的如同⽩昼一般。比约齐手带拳套,自塔楼 ![]() 相反方向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声音:“比约齐,你说的盗贼,便是这一老一小么?”赛戈莱纳与凡埃克急忙转头,看到另外一侧的角堡里走出三名⽩袍青年,两女一男,竟是早些时候碰到的那三个普罗文扎诺的俗家弟子。中间的男子⾝材⾼大气度不凡,左边女子一头红发,就是那外号“王尔古雷”的切丽了;右边还有一位少女,年纪不过十五,生得⽪肤⽩嫰,楚楚动人,面上却没甚么表情。 凡埃克左顾右盼,终于摆摆手指叹道:“哎,他们也来了,这便不好相与了。”赛戈莱纳不必他提醒,也能看出这三个人绝非俗手,心里一阵苦笑。按说赛戈莱纳是卡瓦纳修士的弟子、马太福音的嫡系传人,与这三位西门福音的弟子本是同门师兄弟,可如今情势之下,就算是他自承⾝份,也只会落得一个辱没师门的小贼骂名。赛戈莱纳在绝⾕之时,可从未想过与护廷十二福音的同僚这般相见。 比约齐⾝后的男子忽然跨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肃然道:“魔手画师前辈是欧罗巴有名的人物,在下一向十分景仰,我家中亦有收蔵前辈的名作。若是别的东西,任由前辈你取走,在下绝不吝惜。只是这四叶三叶草乃是教皇陛下馈赠家⽗的灵药, ![]()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得体,说得比约齐和那三个门徒频频点头,就连赛戈莱纳也颌首称是。他言下之意,只要凡埃克 ![]() 亚诺什略举了举手道:“前辈谬赞了。”凡埃克眼珠一转,说道:“你说家中收蔵我的名作,敢问是哪一幅?”比约齐表情登时紧绷,亚诺什只是随口客套,想不到这画师却较起真来,他脾气古怪,一旦答错还不知生出甚么是非。不料亚诺什不慌不忙道:“前辈的《阿尔诺芬尼与他的新娘》细密精致,我⺟亲每天都要看上几眼,常说一⽇不见,食之无味。” 凡埃克听到他这般说,心情大悦,他一向以画技最为自负,能得人如此评价,可比甚么奉承都来得动听。他拨弄手指,沉昑不语。这时另外一端响起一声女子尖叱道:“何必跟这些小贼啰嗦,一剑一个刺死,再来寻宝不迟!” 开口说话的正是那个人称“王尔古雷”的切丽。他们三人本是比约齐请来助拳的,如今却被晾在了一旁,连通报姓名都欠奉,切丽 ![]() ![]() 切丽见他一开口就嘲弄自己和师⽗,二话不说,举锤便砸将过来。教廷武功不倡杀伐,是以无论神甫修士都不用刀剑,卡瓦纳修士用的是栗木杖,而普罗文扎诺的门下皆用的是三肘钉头锤,可砸可锤,变化多端。切丽一上来,便施展出西门福音的绝学,把凡埃克罩在一片锋锐之中。 西门在耶稣门徒中号称法严第一,随主之前便是奋锐 ![]() ![]() ![]() 凡埃克“啧”了一声,掣出两支细⽑画笔,两下一 ![]() ![]() ![]() 亚诺什见两人斗了起来, ![]() 赛戈莱纳只知凡埃克轻功了得,没想到他笔上功夫也如此精妙,切丽在他手里却是丝毫便宜也讨不到。他正自观望,那⾼大的⽩袍男子缓步走到他面前,掣出钉头锤,施了一礼道:“在下是西门一脉的罗慕路斯,前来向阁下讨教几招。”赛戈莱纳见他面容清癯,是內家⾼手,忽然动了好胜之心,心想不知西门福音和老师的马太福音孰強孰弱,遂把木杖举起道:“也好,得罪了。” 原来罗慕路斯见师妹与凡埃克斗招落得下风,唯恐有失,又不愿被人说以二敌一,便来对付赛戈莱纳。只要擒得这个同伙,便可以此来挟制魔手画师。他为人沉稳,不愿多事,江湖上的名头尚不及他的两个师妹大,但论功夫却远比她们扎实,早被普罗文扎诺视为嫡系传人。是以罗慕路斯行事极是持重,唯恐有半分不谨,坏了西门一脉和教廷的名声。 罗慕路斯一见眼前这少年举起木杖,还以为他是没有防⾝的兵刃,情急之下随手抓来个物件就用,便开口提醒道:“如此决斗,未免不太公平。你惯用甚么兵刃?我可向亚诺什少爷借来。”赛戈莱纳淡淡道:“不妨事,我一向用这杖的。”罗慕路斯也便不再坚持,亮出西门福音的起手式,大声道:“那么请小心,我要进招了!”他內力鼓 ![]() 赛戈莱纳见他的架势,发觉西门福音与马太福音果然系出同流,两者起手式虽各有巧妙,合在一起却互补阙漏,天⾐无 ![]() ![]() 两人虽是敌手,一时也不噤有些好笑。赛戈莱纳道:“不如我们换回来罢!”罗慕路斯点头道:“悉听尊便。”两人互相把兵器掷回给对方。西门福音招式严谨,颇重內力。罗慕路斯这些年来苦心修炼,已自信修为不下于任何一位⾼手,想不到眼前这少年的內力古怪,似乎犹在自己之上,心神不免有些震惊。他一甩钉头锤喝道:“阁下究竟是甚么人?”赛戈莱纳道:“我叫赛戈莱纳。” 罗慕路斯对欧罗巴各门各派的青年⾼手都有些见识,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心想多半是假的,只好先擒下他,再盘问不迟。心意一定,他又施展开西门福音,挟带着阵阵风声挥将来。赛戈莱纳有心要比较两门福音的优劣,也不用奥卡姆真理拳,手中木杖只以马太福音对敌。两人俱是个中好手,转瞬间已经过了数十招,拼了一个势均力敌。西门持重,马太敦厚,两套功法走的都是以拙胜巧的稳重路子,赛戈莱纳与罗慕路斯全力施为, ![]() 罗慕路斯忽然使出一记“西门撑船”三股內力合着钉头锤的威势,赛戈莱纳抱元守一,手中木杖旋风般地飞舞,每一杖都恰好挡在钉头锤的必进之路。罗慕路斯觑准空隙跳开五步之远,手中武器顿停,大声喝道:“这是马太福音的招式!你究竟是谁?” 赛戈莱纳笑道:“我已说过了,本人大名叫赛戈莱纳,从不曾更改过。”罗慕路斯皱起眉头,这少年用杖的路数是马太福音一脉,內力却肆意奔流,与教廷深蕴內敛的心法大不相同。他心思缜密,怕这人与教廷或有些渊源,还是问个清楚为好。不料赛戈莱纳却不依不饶,他在摩尔多瓦时要么是被隐者那样的強敌打得大败亏输,要么是把帕夏、齐奥那样的对手打得一塌糊涂,除了约瑟夫大主教,还从不曾与人势均力敌地酣畅战过,今⽇碰到罗慕路斯这等无论內力、招式皆十分接近的敌手,他不由得战意大盛。 罗慕路斯见对方反扑了过来,只得舞起钉头锤,再度 ![]() ![]() ![]() 他算定以罗慕路斯的 ![]() ![]() ![]() 他并不知道,这乃是西门福音中一门玄奥的功夫,名叫盈缺赦罪诀。昔⽇耶稣曾去西门家中做客,西门盛情款待,却有一个有罪的女子手持香膏⽟瓶立在耶稣背后,以泪洗其脚,以发拭其⾜,以嘴吻其踝,以膏抹其背。耶稣便赦免她的罪过。西门惊问缘故,耶稣便道:“倘使有一债主,一人亏欠他五十个银元、一人亏欠五个银元。他 ![]() 西门蒙了这个教诲,大彻大悟,从中学到“少能补缺,多不胜盈”的武学至理,于不⾜处补上三分內力,胜若在強横处加上十分,为纪念恩师,遂把这一法门取名叫“盈缺赦罪决”这门功夫不在內力強大,而重运用之妙,往往用在关窍之处略补內劲,便可四两拨动千斤。 只是“盈缺赦罪决”颇为深奥,须对內学有极深造诣才有进境。普罗文扎诺门下众弟子,也只有罗慕路斯一个人能修习此决,如今已经学得了五成。赛戈莱纳虽蒙卡瓦纳修士教授,毕竟是野路子,罗慕路斯自幼⾝受教廷正宗,一招一式极有章法,与他不可同⽇而语。赛戈莱纳只得暗暗催动箴言內力,伺机而动。 那边厢凡埃克与切丽 ![]() ![]() 这一下便不容比约齐和亚诺什不出手,他们⾝形一晃,一人使出雷神九锤,一人使出十字剑法,霎时汇成一道锋墙朝凡埃克推去。比约齐姑且不论,这个亚诺什的剑法如长虹贯⽇,一招之內竟抖出数朵剑花,竟不逊于杜兰德子爵。礼拜堂前地域狭窄,不便腾挪,凡埃克见难以突破,只得转⾝退了回来。 罗慕路斯与赛戈莱纳 ![]() ![]() 这一锤直直递进,迅捷无比,是罗慕路斯生平最得意的招数之一。他料定那四叶三叶草当是在凡埃克⾝上,是以弃赛戈莱纳于不顾,直 ![]() ![]() ![]() 赛戈莱纳看到他们两个斗了起来,拔⾜便往城墙边上走。切丽突然仗锤挡住,双眼尽是怨毒,上来就刺了数招,把刚才凡埃克口⾆上积出来的怨恨,都发怈到了这金发小子⾝上。赛戈莱纳不 ![]() ![]() 切丽一时失了兵刃,一声尖叫,竟在原地不知所措。赛戈莱纳微微一笑,转⾝正要跳下城墙,突然感到 ![]() ![]() 这少女本来算定一击之下可以毙敌,不料赛戈莱纳內力充盈,这匕首刺进⽪⾁,竟未能深⼊。赛戈莱纳骤然负痛,下手便顾不得怜香惜⽟,反手一掌拍到少女肩头。少女闷哼一声,松开匕首,噴出一口鲜⾎到他脸上,⾝子软软朝后仰倒。 这时比约齐和亚诺什飞步赶来,比约齐先到一步,雷神九锤直直捣来。赛戈莱纳⾝子滴溜溜转了数拳,左拳暴出。他情急之下內力流转速加,威力大增,这双拳一对,比约齐只觉得五指关节剧痛,那精钢拳套竟被打得凹进去一块,整个人被推开数步开外。赛戈莱纳见打退比约齐,不敢多留,暗暗一咬牙,就这么揷着匕首纵⾝跃下城头。 比约齐还要追赶,却被亚诺什按住肩膀。亚诺什望着城下 ![]() 贝尔格莱德城堡本是一座要塞,塔楼林立,堡垒 ![]() 他甫一落地,⾝后的城堡吊桥便隆隆放下,人喊马嘶,看火把的数量,少说也有几百人。赛戈莱纳怎想到贝尔格莱德的守军反应如此迅速,当下不敢停留,脚下发⾜狂奔。 贝尔格莱德城镇幅员颇大,赛戈莱纳心想只要随便跑去一条小巷,便寻不着了。谁知那些守军有条不紊,分作几十个小队,沿着城镇街道汹汹分进,数条火线如⽔银泻地,竟是丝毫破绽也无。突然远处一声悠长的号角声起,赛戈莱纳猛一抬头,发觉贝尔格莱德城中每隔半个街区,便有一栋⾼大的木制瞭望塔。此时听到城內号角警报,这些塔顶一起举火,贝尔格莱德霎时间火星点点,全城都在这些哨所光芒覆盖之下。塔台上值班的俱是弓弩好手,居⾼临下见了可疑之人,不经发问,即可放箭。 赛戈莱纳哪里知道,贝尔格莱德久在奥斯曼土耳其的兵势威 ![]() 他正想着,耳畔嗖地飞过一支羽箭。赛戈莱纳侧头一抬,看到右边一处塔台上有人搭弓 ![]() ![]() 赛戈莱纳弄巧成拙,只得庒低脑袋,贴着墙壁尽量沿死角疾行。又转了数个弯,凭他的耳力能听出四面八方都有脚步声纷纷传来。赛戈莱纳走投无路,他定了定神,看到前方街道右侧有栋敞净的砖石三层小楼,青藤爬墙,窗扇镂花,颇为精致,三楼有一扇窗户微微打开。他也不想许多,双手一扯爬藤,借力纵⾝跳进窗户。 他跳⼊屋內刚一落地,眼前先是一片漆黑。还没等赛戈莱纳调匀呼昅,忽然感到⾝侧一阵若有若无的掌力扑来。这掌力无 ![]() 一盏小烛台被悄然点燃,屋內多了几许昏⻩光线。赛戈莱纳勉強抬起头来,见到屋子里坐着一位⾝着深黑修女服的老嬷嬷,离自己有数步之遥。她双目微闭,手持念珠,脖子上挂着象牙制的圣⺟小像, ![]() 这老嬷嬷也不睁眼,只是把小拇指轻轻一挑,那小烛台里的火头便簌地弹出,划成三点火星飞过屋中,将赛戈莱纳⾝后三个角落里的三盏烛台点燃,屋中亮了许多。老嬷嬷这时才微微抬起眼⽪,用意大利语讶道:“圣⺟玛丽娅!竟是个孩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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