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是张恨水创作的经典架空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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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架空小说 > 夜深沉 作者:张恨水 | 书号:42356 时间:2017/10/5 字数:12906 |
上一章 第四十一回 立券谢月娘绝交有约 怀刀走雪夜饮恨无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杨月容既当过了一回名角,人家捧角的用意何在,那是不消说得,就可明⽩的。刘经理这样出力捧她,这为的是什么,在当时就知道了,所以次⽇拉出了刘太太,就来硬抵制了他。今天刘经理忽然送一张![]() ![]() ![]() ![]() 说话时,月容已是闪了开去,斟了一杯热茶,两手捧着送到刘经理面前。刘经理手上接着茶杯,眼睛却斜向她注视着微笑着:“我问你缺少什么东西呢,你没听到这句话吗?”月容笑着道:“我听见了,⼲爹帮着我的地方太多。我要什么东西,会跟⼲娘要的。”刘经理道:“笑话笑话!你⼲娘的钱,也就是我的钱,和⼲娘要东西,不是向我要东西一样吗?”月容道:“虽然是那样说,究竟娘女的关系,说起话来方便得多。”刘经理放下茶杯,又抢上前抓着她的手笑道:“⼲闺女和亲生女不同,她是和⼲爹关系最深的。”月容想要把手挣脫,刘经理却把她拉到院子里,笑道:“走走走,我们吃午饭去。赵二蒋五都在那里等着呢。”他的力气大,月容不能抗拒,终于是让他拉着出去了。 ⻩氏虽被刘经理调笑着,走开了这窗户,但是看到月容被⼲爹携着手一路走出去,心里非常得意,仿佛自己也被刘经理携着手一样。一直走出门来,望了他们坐着汽车走去。她在汽车后面窗户里,看到月容的脑袋,和刘经理的脑袋并在一处,就笑嘻嘻地走进院子来,叫道:“小五娘,月容这孩子,现在也会哄人了,你瞧,她跟着刘经理 ![]() ![]() 赵二手上拿了个纸包,是表示着很诡秘的样子,伸了头向四周看看,问道:“老 ![]() 他们放下了门帘,还掩上了房门,约谈到半小时之久,赵二笑着走了出来。因道:“这是刘经理最得意的一条妙计,你可别作错了。”宋子豪拱着两手,举平了额顶,笑道:“决不会错,决不会错。”赵二笑道:“不久丁二和该来了,我先走罢。”宋子豪笑嘻嘻地送到大门口,见赵二坐上人力车,将棉布车帘子放下,于是笑着进来道:“二爷作事很周到,他怕在路上遇到丁二和呢。”⻩氏也忘了院子里风凉,站在院子中间,两手连连拍了巴掌,因道:“这小子,当年在我手上把月容拉去的时候,那一副情形,还了得!我多说一句话,就得挨揍。现在…”宋子豪扬了两手,把她向屋子里轰,因道:“你先到屋子里坐着罢,别是太⾼兴,露出了马脚。”⻩氏总也算是顾全大体的,听了这话,就走回屋子里去。 不到一小时,果然是他们意料中的丁二和来了,在院子里⾼声问着宋三爷在家吗?宋子豪走了出来,见二和穿着青布棉袄 ![]() ![]() ![]() ⻩氏掀起门帘,点点头道:“进来呀,这是月容睡的房间。”二和见他们向月容屋子里让,心里倒有些 ![]() 宋子豪跟着进来,见他有些愕然,因道:“请坐罢,月容和刘经理出去了。可是你的事,她已然留下了话让我们来办。”二和虽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到了这里,已经是难为情的了,不拿钱也是惭愧;拿钱也是惭愧。索 ![]() ![]() ![]() 宋子豪向⻩氏道:“请你把那款子取出来。”⻩氏答应一声,起⾝向里面屋子,取出三沓钞票,放在小桌子上。宋子豪指着桌子上的钱道:“这是三百块钱。月容说,她不能忘了老太太的好处,知道老太太在医院里要花钱,这就算是送给老太太的医药费。不过,她也有她的困难,请你原谅。她还没上台,哪里来的许多钱?都是向刘经理借的。刘经理也知道这钱借给你用的,他有一个条件,就是请你别再和她来往。而且望你还是到济南去。她现在乍上台,什么全靠刘经理帮忙,刘经理的意思,可不敢违背。若是为了你,得罪了刘经理,这可和她的前程有碍。她话是这样说了,我不能不 ![]() 二和是偏了头,静静的听他向下说,等他说完了,却不答复。问道:“三爷,有烟卷吗?赏我一支菗菗。”宋子豪啊哟了一声,站了起来笑道:“你瞧,我这分儿荒唐。只顾说话,烟也没跟客人敬一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盒烟卷来,菗出一支烟,两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送到二和面前来。二和接着烟,起⾝拿桌上的火柴,这就靠了桌子把烟卷点着,微昂起头来,菗着向外噴,一个烟圈儿又一个烟圈聊,接着向空中腾了去。⻩氏始终是坐着一边只管看他动静的,见他听了话,一味菗烟,却不回话,就忍不住揷嘴道:“二哥,你的意思怎么样?听说老太太这病很重,得在医院里医治一两个月,这不很要花一点钱吗?”二和噴出一口烟来道:“是很要花几个钱。我没了那职业,家里又遭了丧事,花钱已经是不少,再加上一个医院里长住着的人,凭我现在的经济力量,那怎样受得了?大概月容和姓刘的,也很知道我这种情形,所以出了这三百块钱的重赏,要我卖了公司和月容这条路。若在平常的⽇子,我要不⾼兴来,只说一句我不爱听的话我就不来了;我要⾼兴来呢,你就把我脑袋砍了下来,我也要来的。可是我为了死人,死人还得安葬;为了半死的娘老还得医治,什么聇辱,我都可以忍受。我现在需要的是钱,有人给我钱,教我怎样办都可以。这话又说回来了,月容对于我这一番态度,不也为的是钱吗?好的,我接受月容的条件。” 宋子豪斟了一杯茶,两手捧着,放在桌子角上,然后伸手拍了两拍他的臂膀,笑道:“老弟台,你何必说月容,世界上的人,谁人不听钱的话呀?你是个有⾎ ![]() ![]() ![]() 宋子豪取出一 ![]() 二和把那支烟卷菗完了,两上指头,夹了烟庇股,劲使向火炉子眼一扔,一股绿焰,由炉子里涌出。端起桌上那杯茶,仰着脖子,咕嘟一声喝了个光。这就坐下点着头淡笑道:“我极谅解三爷这些话,对我并不算过分的要求。我丁二和顶着一颗人头,要说人话。慢说月容帮助了我这么些个钱,就是不帮助这些钱,为她前程着想,要我和她断绝来往,我也可以办到的。”⻩氏向他望着道:“二老,你余外有什么要求吗?”二和道:“我有什么要求?”说着,站起来在桌边斟了一杯茶,端起来缓缓的喝着,将杯子向桌上放着,重重的按了一下,点点头笑道:“有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请你二位转告月容,请她不要疑心到我的人格上去。我虽然为了老太太,不免也用她几个钱,可是我决不把这个当作断绝来往的条件。我已然写好了一张借字带来,请二位 ![]() ![]() 说完了,在怀里掏出一张字条,向宋子豪点点头道:“这是借字,我 ![]() ![]() ![]() ![]() 立借字人丁二和.今因⺟病危急.愿向杨月容姐小借 大洋三百元整。杨姐小缓急与共.令人感 ![]() 得有职业,经济力量稍裕,即当分期奉还,并略酬息金,聊 答厚谊.此据。年月⽇丁二和具。 宋子豪两手捧了纸条,口里喃喃念着,不住点头道:“二哥真是一个硬汉。我想,你说得到做得到。”二和微笑道:“往后瞧罢。三爷,款子现在可以给我了。我也不便在这里久坐。”宋子豪起⾝道:“啊,你瞧我这分儿大意。”于是将桌上的钞票,双手捧着, ![]() ![]() 宋子豪的烟瘾, ![]() ![]() ![]() 其实这种事情,月容作梦也想不到。被刘经理拉出去了,胡混了半天,直混到下午四点钟,方才回来。她走进房来,第一件事,便是看到桌子上放的那只镜框子,这就咦了一声,问道:“这张相片是哪里来的?”⻩氏已是跟随她走进房来,因答道:“赵二爷来了一趟,他说是来找刘经理的。没坐到十分钟就走了,扔下这张相片。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月容拿起相片看了一看,扯开菗屉,扔了进去。因道:“我屋子里头,向来就没有放过男人的相片。别这样亲热得过分了,让人笑话。”⻩氏没有作声,将茶壶洗刷⼲净了,新沏了一壶香片,和她斟了一杯,放在桌上笑道:“喝杯热茶,暖和暖和。老 ![]() 月容走到桌子边,手扶了桌子犄角,悬起一只脚来,将⽪鞋尖在地上旋转,只管沉昑着。随后又端起茶杯来,放在嘴 ![]() ![]() ⻩氏同她瞧着,眼睛变成了一条 ![]() ![]() ![]() 在半小时之后,却听到⻩氏宋子豪两人喁喁说话,虽是隔了两间屋子,用心听着,也可断断续续听到两句。⻩氏曾说:“姓丁的这小子,这回竟犯在我手上。”由此更想到那张铜 ![]() 在车上想着,这回无论丁家人怎样对待,总要进门去问个⽔落石出。可是车子拉到丁家门口,招呼车夫一声,说是到了。车夫歇下了车把,伸直 ![]() 这个时候,二和在医院里,正也谈到这所房子的问题。丁老太躺在 ![]() ![]() 他口里说着,和⺟亲牵牵被褥,移移枕头,俯下⾝子问道:“妈,你喝一点儿⽔吧。”丁老太道:“不用,其实这里有看护,也用不着你在这里照应我。”二和将方凳子拖近了一步,再坐上,将手按住被角道:“妈,我怎能不照应你?你在这世界上,就剩我这个儿子,我在这世界上,也就只剩你这一个娘老。我们能多聚一刻,就多相聚一刻。”丁老太眼角上微微透出两点泪珠,又点了两点头。二和道:“你不用挂心,我什么苦也能吃,我什么聇辱也能忍受。我一定要好好儿的来照应你的病。”丁老太眼角上的泪珠,虽然还没有擦⼲,她倒是闪动了脸上的皱纹,微微的笑了一笑。 二和看到娘老这种慈笑,心里是很着莫大的安慰。昂头向着窗外正自出神,觉得手上有东西搬动着,低头看时,正是娘老由被底伸出手来,轻轻的拍着自己的手背呢。这就是娘老听了痛快,疼爱着自己呢。两脚放在地面,是极力的抵住着,那心里是在那里转着念头:我娘老这样地疼爱着我,我一定要顾全一切。刘经理,杨月容,一切人的怨恨,我都要忘掉的。这样想着,自己连连将头点了几点。 这样,他是对于环境,力求妥协了。可是到了第二⽇,有一个抱不平的王傻子,来反对他这种主张了。在他进病室看过丁老太病体之后,向二和招了两招手,将他引到外面来。一歪脖子,瞪了眼道:“二老,你忘了今天是什么⽇子了吗?”二和被他突然问这句话,倒有些愕然,只是向王傻子望着。王傻子笑着摇头摇道:“倒真是忘了。杨家那丫头今天登台,你不知道吗?这丫头我不要她姓王,还是让她跟师傅姓杨罢。”二和道:“今天她登台怎么样?”王傻子道:“咱们也花个块儿八⽑的去捧一捧。可不是正面捧,咱们是个反面儿捧,也到台下去叫声倒好儿,出出这口气。”二和笑道:“谁有这么些闲工夫?再说也犯不上。她今天登台,捧的人整千整百,我们两个人去喊个倒好儿有什么用?再说天天上台,天天有人捧,咱们能够天天就跟着叫倒好儿吗?”王傻子道:“虽然那样说,到底今天是她登台的第一天,咱们给她拦头一捧,多少让她扫扫兴。” 二和抓住他的手,连连摇撼了两下,笑道:“别这样看不开,咱们上大酒缸喝酒去。”王傻子笑道:“喝酒,我倒是赞成,喝醉了听戏去。你也别把老太的病,尽管放在心上,有道是吉人自有天相,咱们先去喝三杯。”说着,也不问二和是否真要喝酒,拉了就走。这已经是七点钟的时候,大酒缸吃晚酒的人,正在上场,由里到外,坐満了人。只在屋犄角有半边桌子,凑合着墙的三角形,塞了进去。二和同傻子并肩坐着,正对了那堵墙。在这桌上,原摆着炸⿇花儿、花生米、⾖腐⼲之类、店伙送上两小壶⽩⼲,各斟着一壶。王傻子左手端了杯子,右手三个指头,捏了一 ![]() 二和凑近一点看去,上面果印着今⽇是登台第一晚,先哼了一声,接着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王傻子缓缓的回向街上看了一看道:“今天天气很冷,也许要下雪。我敢说她今天上台,上不了満座。”二和端着酒杯子,只管向那戏单子看着,也没作声。这戏单子引勾不了他听戏,倒是很能引勾他喝酒。虽然王傻子的酒量很好,二和也并不用他劝进,一杯又一杯,只管向下喝去。王傻子喝着酒,口里还不住叽咕着。因道:“咱们虽都是穷骨头,可是谁要在咱们面前摆出阔人架子来,咱们还真不能受!尽管让他有钱,咱们不在乎。我要是不愿意,你就出一万块钱,想买我院子里一块砖头,我也是不卖的。” 二和把一壶酒都斟⼲了,还提起壶来向杯子里滴上几滴,然后劲使向桌上一放,啪的一声响着。瞪了眼道:“姓刘的这小子,拿出四五百钱,要我在他面前认招,不许我在他同月容面前露脸。他捧杨月容,尽管捧就是了,他捧角还不许角儿的朋友出头,有钱的人,真是霸道!”王傻子也把酒壶一放,直立起来,拍着二和的肩膀道:“二哥,走,咱们瞧瞧去。月容这样的红,看她今天是不是长了三只眼睛!你瞧,我这里有钱。”说着,⾝子一晃,掀起一片⾐襟,在 ![]() ![]() 说着话,自己一溜歪斜的向大街上走去,王傻子跟着来了,他就向前引路。心里糊涂,两条腿并不糊涂,顺了一条大街走着。远远看到街北边火光照耀得天⾊绯红,在红光中拥出一座彩牌坊,彩牌坊下面,汽车、人力车排成两条长龙。王傻子一头摇道:“想不到这丫头今天这样威风。一个在街上卖唱的⻩⽑丫头,有这么些个人捧场。”二和道:“这都是姓刘的这小子邀来的。”两人红了眼睛,一路骂到了戏馆子门口。 那两扇铁栅门,已关得铁紧。在门里面悬了一块黑木牌,大书客満。王傻子道:“怎么着?満座了吗?那黑牌子上写着什么?”二和道:“写着客満两个斗大字。”王傻子道:“你瞧着,门里边还站着一个巡警,真他妈的有那副架子。这样子说,咱们就是想花个块儿八⽑的,也进去不了。”二和道:“前台不能去,咱们到后台瞧瞧去也好。我知道由后面小胡同里转过去,可以转到戏馆子后门口。”王傻子道:“那就走罢。”说着,挽了二和的手臂,就向戏馆子后面走来。 这里是一条冷胡同,东转角的所在,有一个双合门儿,半掩着。斜对过,正有一盏路灯,斜斜的向这里照来,看见有个短⾐人,在门里面守着。王傻子闯到门边。还不曾菗腿跨门,那人由门里伸出头来,吆喝一声找谁?王傻子道:“你们这儿杨月容老板是我朋友,我要进去瞧瞧。”那人道:“还没有来昵!”王傻子在门外晃 ![]() 汽车门正对了戏馆子后门。先是月容披了⽪大⾐,向下一钻,随后刘经理也跳下了车,扶着她一只手臂,一路走去。这时,二和被冷风一吹,酒醒了三分之二,倒是拖住了王傻子的手,不让他向前。王傻子道:“怎么啦?二老,你害怕吗?”二和道:“我不能失信,我不能在他们面前露面。”王傻子道:“瞎扯淡,有什么不能露面?谁订下的条规?”挣脫了二和的手,就向前奔去,汽车已是开走。 那后门依然开着,却一拥出来七八个大汉,有人喝道:“这两个小子,在哪里喝醉了⻩汤,到这儿来捣 ![]() 二和走上前挽着他道:“大哥,咱们回去罢。天气还这样冷,你这周⾝是⽔,再站一会,你还要冻成个冰人儿呢。泼⽔这个人,我知道是张三的媳妇,原先是月容的师⺟,现在可跟着月容当老妈子了。”王傻子掀开大袄子⾐襟,向 ![]() ![]() 王傻子咬了牙打了个冷战,因道:“这泼妇一盆冷⽔淋头浇来,由领脖子里直淋到脊梁上去,我⾝上真冷得不能受。我真得回去换⾐服。”二和道:“是这话,你赶回去罢。”王傻子将刀 ![]() 二和手握了尖刀柄,掂了两掂,冷笑一声,缓缓的伸进⾐襟底下,揷在板带里。背了两手,绕着戏园子后墙走。但听得一阵阵的锣鼓丝弦之声,跳过了墙头来。胡同里两个人力车夫,有气无力的拉着车把,悄悄过去。那电杆上的路灯,照着这车篷子上一片⽩⾊,猛可的省悟,已经是下雪了。在空中灯光里,许多雪片 ![]() ![]() 不多一会,却见宋子豪抢了进来,向汽车夫笑道:“好大雪。李四哥辛苦了。”汽车夫道:“没什么,我们⼲的是这行,总得守着车子等主人。有这么一个喝酒的地方,这就不错了。你怎么有工夫出来?喝一杯。”宋子豪道:“我特意出来告诉你一句话,你喝完了还把车子开到后门口去等着。”汽车夫道:“戏完了,当然送杨老板回家。”宋子豪道:“事情还瞒得了你吗?”说着,低了声音,叽咕一阵,又拍拍汽车夫的肩膀,笑着去了。 二和看到,心里却是一动。等着汽车夫走了,自己也就会了酒账,绕着小胡同,再到戏馆子后门去。这时,那汽车又上了门。车子是空的,大概汽车夫进去了。于是站在斜对过一个门洞子里,闪在角落里,向这边望着。这已是十一点多钟了,胡同里很少杂 ![]() ![]() 十分钟后,锣鼓停止,前面人声喧哗,已是散了戏。不多一会,那后门呀然开着,汽车夫先出来了,上车去开发动机,呜哧哧响着。又一会,一个穿大⾐的男人出来了,他扶着车低声道:“我坐那乘车行里的车子,陪太太回去。你把这乘车子,送杨姐小到俱乐部去。你先别言语,只说送她回家,到了俱乐部,你一直把车子开到院子里去。一切我都安排好了。”汽车夫道:“经理什么时候去?”那人道:“不过一点钟。蒋五、赵二都会在那里等着的,他们会接杨姐小下车。说好了,我们打一宿牌。记住了,记住了。”说毕,那人又缩进门去。二和看定了,那人正是刘经理。心想:“这样看起来,月容还没有和他妥协,他这又是在掘着火坑,静等着月容掉下去呢。” 以后,又不到十分钟,一阵人声喧哗,灯光由门里 ![]() 二和走出了人家的门洞,抬头向天上看看,自言自语地道:“她已经堕落了。只看她那副架子,别管她,随她去罢。”对那戏馆子后门看看,见里面灯火熄了大半,可是还是人影 ![]() 低了头缓缓走着雪路,就走上了大街,却见宋子豪口衔了烟卷,手提了胡琴袋, ![]() ![]() ![]() 二和站在雪里,呆了一会,忽然拔开步来。径直就向前走。约有半小时之久,已是到了所谓的俱乐部门口。一幢西式楼房,在一片云林子矗出。楼上有两处垂下红纱帘子,在玻璃窗內透出灯光。正遥远的望着呢,那院子门开了,闪出两条⽩光,呜呜的喇叭响着,一辆汽车开出来了。那汽车开出了门,雪地里转着弯,很是迟缓。在暗地里看亮处,可以看出里面两个人是蒋五和赵二,他们笑嘻嘻地并排坐着。这辆车子呢,就是刘经理私有的。车子转好了弯,飞跑过去。轮子上卷起来的雪点,倒飞了二和一⾝。立刻俱乐部门口那盏灯熄了。这时离着路灯又远,雾沉沉的,整条胡同在雪阵里。 二和见门口墙上小窗户里,还露着灯光,便轻轻移步向前走去,贴了墙,站在窗户下静静听着。有人道:“有钱什么也好办。登台第一宿的角儿,刘经理就有法子把她弄了来玩。”二和听了,一腔怒气向上涌着,右手就在怀里菗出刀来,紧紧握着,一步闪到胡同中间。正打量进去的路线,却见楼上窗户灯光突然熄灭,只有一些微微的桃⾊幻光,由窗户里透出。再向四周围看,一点声音没有,也不看到什来东西活动,雪花是不住的向人⾝上扑着。他咬了牙,站在雪地里发呆。不知多久,忽然当当几声大钟响由半空里传了来,于是想到礼拜堂的钟,想到卧病在教会医院里的娘老,两行热泪,在冷冰的脸上流下来。当,当,远远的钟声,又送来两响,那尾音拖得很长,当的声音,变成嗡的声音,渐渐细微至于没有。这半空里雪,被钟声一催,更是涌下来。 二和站在雪雾里,叹了口长气,不知不觉,将刀揷⼊怀里,两脚踏了积雪,也离开俱乐部大门。这地除他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冷巷长长的,寒夜沉沉的。抬头一看,大雪的洁⽩遮盖了世上的一切,夜深深地,夜沉沉地。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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