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是二月河创作的经典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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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12656 |
上一章 07 拒外扰福帅赴藏边 临大祸学士急测字 下一章 ( → ) | |
第二⽇一,大早,乾隆便在养心殿召见了和珅。国泰于易简伏法朝野震撼,福康安平邑大捷,六部大臣弹冠相庆,皇十五子颙琰在山东政声雀起,平邑的善后事宜也料理得当,各地天理⽩莲红![]() ![]() ![]() ![]() ![]() “你很有心嘛!字也有长进了。”乾隆接过随便翻了翻就放下了“我们満洲人就这一宗儿令人头疼,吃祖宗饭自己不争气,想起来又恨又没法子,昑风弄月寻花问柳都是好样的,说到经济、生民度支他就一窍不通!”和珅接着这个话茬赔笑道:“皇上说的是!和琳原来想谋山东布政使的差,奴才就没好话给他,布政使是什么官?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还管提调员官,你懂?你能么?——皇上既说到这里,也触了奴才心思,在德州府奴才兴了土木,在济南又照样理办,有人说奴才是个言利之臣,也引了四书的话说‘古之所谓民贼,今之所谓和珅也!’”乾隆听着已经莞尔,说道:“不要理会他们!再有人说,你就说‘今之所谓和珅,即今之所谓“良臣”也’!” 这只是顺口而出的借语调侃,不是乾隆的真正考语。但有这句话,和珅一颗心已经平落下来。他原最担心刘墉福康安在这里说了什么,恐惧钱沣在他杀国泰于易简的事上作文章,现在看来,这些人似乎不屑于背地里下蛆,至少乾隆恩宠自己的心没有减退,而且这话传出去就是“美誉”能遮挡多少是非…循这样的思路,那么要“固宠”就只能更加小心走棋步儿,因沉昑着说道:“‘良臣’二字奴才不敢当,但跟着主子这样英绝千古的帝王,熏陶之下或可略有造就。奴才耝算一下,仅济南德州两地建市敛银,加上工银补赈,可以省下国库七十万两银子,于一省而言也是一笔可观数目。奴才的小见识,‘重农抑商’是礼之经,但山东天灾人祸百姓嗷嗷待哺,不宜抱着‘经’胶柱鼓瑟的,所以有这样的权宜之计,细想想,有些大臣不以奴才为然,立意还是正的,奴才忧谗畏讥,也还是立德立品不能自信的缘故。又怕各省有所效仿,所以求皇上下旨,明⽩奴才苦心,说明山东政务不⾜为训。这样,奴才就安心了。” “你算得上心细如发。”乾隆笑道“话说明⽩了也就结了,特意下旨反而要招物议。也有人说修圆明园劳民伤财嘛!你不必在心。”和珅躬⾝道:“‘劳民伤财’四字是糊涂话,且不论家国兴作的本意是彰明治化,就实情说,有些⾚贫农人工匠手无分文,只有‘劳民’才能挣钱糊口,国库充盈,串制钱的绳子都烂掉了,借修园工程散财于民,那是天大的仁政,‘伤财’伤的其实是库中无益余银。这一条,衷衷诸公没有想得清楚。” 乾隆原本想召见一下和珅,旋召旋退再议别的政务的。前听和珅奏陈已经神注,后边“劳民伤财”印证发挥,更将朝廷财政说得鞭辟⼊里,都合契进⼊以仁治国的孔孟之道,这就不是“精明练达”四个字能够局限的了。他用赏识的目光看着和珅,只觉得越看越面善面 ![]() “这个?”和珅冷不防被他问出这个,不噤一怔,下意识地摸摸颏下,笑道:“这是胎记。他们都以为奴才帽带子勒得紧。曾和纪昀说笑,他说奴才前世准定是个悬梁上吊的女人,奴才说是个老农,戴着雨笠死在地头托生出来的…”乾隆笑道:“将军戴盔,也有这个印痕的…”他目光游移,仿佛在记忆中搜寻什么,终于没能想起什么,又把话题拉到朝务上,说道:“傅恒英年早逝,像他那样的文武全才,熙朝雍朝能比得及的不多。你和钱沣现在跟上来了,一是要努力,二是留心自己⾝体,要预备着给朕的下一代出力。钱沣不能在京官任上久留,已经有旨让他去云南当总督,两年之后再调回军机处,一则他能历练,二则循级晋升少些口⾆。”和珅道:“奴才也想过,从崇文门关税上头调军机章京,又进军机大臣,升得太快了,不拘哪一省去做巡抚,有了政绩再上来,似乎更好。”想了想,又道“军机处有阿桂、纪昀、于敏中、刘墉,还有李侍尧也是顶尖人才,人手尽够用的。奴才少不经事,还该再考察历练一下才是。” 乾隆因坐得大久,挪⾝下炕来,端着茶杯在地下踱步疏散筋骨。王廉提着银瓶进暖阁来要给他换茶,乾隆道:“好好的乌龙茶,你就是沏不出味道来。八王聇虽然不成器,侍候差使比你巴结用心得多!跟着街上的茶博士八王头们学沏茶,能学出来?你去问问汪氏陈氏,得便儿到傅府向公爷夫人领教一下茶是怎么沏的!纯热⽔翻滚着沏出来只是个扑鼻浓香,它不收敛!没有內蕴,没有余香!”口虽这样说,还是递过杯来,王廉一边倒茶,红着脸道:“奴才这就学去,下次再制不出好茶⽔,万岁爷菗奴才耳巴子——这是上回听主子说容主儿的茶好,奴才照法子办的…”“和卓氏朕是当客人敬在宮里头的,她就倒出⽩开⽔朕也会说好!你⽩长了颗人头,不会想事儿——去吧!”乾隆数落他几句,啜茶一饮,笑着对和珅道“人才岂可一概而论?桓公如无管仲不能安其邦,如无梁邱据何以乐其⾝?无易牙不得快其口,无竖刁开方不得娱其心。无鲍叔牙呢?又不能去其佞!比如说王聇去了,朕就吃不上好茶,这点子口福也就没了。朕原是想你留在山东兼这个巡抚或设个总督衙门安你这尊神,但军机处没有精于理财的。国库虽然充盈,內廷支用却还是捉襟见肘。议罪银子这一项,要没有清廉务实善理财务的来管,那要出大事情。放纵了不得了;收紧了,这么大宮掖,这么多的贵人,连老佛爷都受了委屈,也不成个体统。你来管着户部、工部、內务府,可以几头照应,于敏中是吏部,刘墉是刑部,有阿桂掌总儿,诸事就妥帖了。”说着,见王廉进来禀道:“阿桂纪昀和于敏中递牌子,在垂花门外请见。” “和珅跪安吧,你刚回京,歇息几⽇再上值。”乾隆似乎犹豫了一下,看着和珅躬⾝却步退出去,问道“纪昀也进来了?” “是。” 乾隆哼了一声,说道:“叫进吧。”说罢返⾝上炕坐了。隔玻璃窗见和珅与三人在琉璃照壁前觌面相逢,和珅笑着说了句什么侧⾝让三人先行,乾隆默然不语端起杯啜了,嚼着一片茶叶等他们进来。一时外殿帘拢响动脚步杂沓,阿桂在前,于敏中紧随,纪昀走在最后鱼贯而⼊,行跪见礼。看着纪昀容⾊黯淡,行步迟缓, ![]() 三位大臣是来回奏接见玛格尔尼的事的,阿桂主奏,纪昀时而揷话,于敏中没有参与,在一旁正襟危坐静听。乾隆也一动不动,直到奏完,阿桂的奏缴礼单送上来,才轻咳一声说道:“这么听来,玛格尔尼只是辞气恭谨,仍旧不肯按例行礼的了?” “回皇上,”阿桂已看出乾隆颜⾊沉郁,加了小心说道“他是化外海域之人,不习我华中礼仪,来京北谒见皇上,是求恳恩准英人进內地未商贸行贾。席间谈话也还是有通融余地的。奴才在一旁思量,这些人惟利是图,晓之以利害,不难就我范围。”又将福康安和玛格尔尼斗口的事说了“他还是怕福康安的。” 乾隆听了,问于敏中道:“你怎么看?” “英国人是得陇望蜀之辈,其奷诈比之罗刹国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敏中正容说道“觐见皇上,这是多大的荣耀,他心里想的是‘做生意’‘传教’——他们和西蔵也想做生意,赖达和班禅拒绝了,就派兵打不丹来威胁!这是 ![]() 这些议论,我们今⽇之人听来当然可笑,但当时的人说起来恳切认真,听的人也都觉得是忠忱谋国之言。“礼防”是三纲五常之本,乾隆愈听愈觉精辟,但他思虑多⽇,决意今⽇下旨逐黜纪昀,不能假以辞⾊,就他心底里还是热望玛格尔尼能向化从礼,因呆着脸道:“这都是老生常谈,不疼不庠的有什么实用?你纪昀一口一个‘礼’字,其实礼之大要在于精⽩纯粹事国事君。你纪昀自问够得上么?”这一下突然发作,正在议政问毫无征兆说出来,虽然不是声⾊俱厉,但罪名却是不能精⽩纯粹事国事君,这就犹如泰山之重直庒下来!几个大臣立时惊呆了,殿里殿外的太监侍卫也都唬得⾝子一矮! “臣焉敢不忠于事国事君?!”纪昀尽管早有预感,乍闻之下还是大惊失⾊,心里一个惊悸浑⾝寒颤一下,就杌子前屈⾝跪下连连叩头,脸⾊青黯苍⽩得令人不忍 ![]() 乾隆沉默着,手里把捏着汉⽟扇坠儿,看也不看众人一眼,说道:“朕已经容忍你多时了!升官,你是极品大员;赏赉,从来你都是头一份,你⾝为文臣,还能和侍卫一例用胙⾁,国是大政顾问垂询,问天良是把你当股肱心膂无双国士用的。受恩如此,你怎么报的?私纵家人通连官府,为芥⾖小事伤害人命,成话么?给河间知府写过信没有?——你不要忙着辩,还有,朕赏过你三处庄园四处住宅,为什么还要在外地购置住宅田产?卢见曾的案子里有没有你的份?和户部吏部有没有关照?”他说得动了真气,手指连连拍案又问“卢见曾隐匿家产,是谁把抄家消息透给他的?还有更甚的,傅恒病重病故,这期间你说没说过‘傅六爷一去,大清成多事之秋’?说没有说过‘军机处群龙无首’?!宮掖家务你也有⾼论!‘容妃宠信过于杨贵妃’,是不是你的话?你置朕于何地,又视朕为何如人主?” 纪昀万没有想到,自己与家人门生弟子平⽇筵嬉酒热私语的话都一一传⼊乾隆耳中,心知早已陷⼊不测之地,听着乾隆排炮似的连连质问,头一阵阵发蒙,已是浑⾝冷汗 ![]() ![]() ![]() “本来要刘墉去传旨给你的,要查看你的家产。你既然来了,当面说开也好。”乾隆说道“且回去闭门思过,回头还有旨意给你。从现在起不要到军机处和四库上当值了,但你的职衔还未免去,有事可由刘墉代奏。朕知道你们素来 ![]() “罪臣纪昀谢恩…” 纪昀深深伏下⾝去,叩了头艰难地站起来,泪眼模糊地又看乾隆一眼,低下了头,蹒跚着脚步退了下去。 “还有李侍尧,今天也由刘墉传旨。”乾隆端起杯啜一口茶,皱了皱眉头愠怒地说道“这是什么茶!”——顺手连杯子从暖阁隔门扔了出去“啪”地摔碎成几片,三四个太监吓得浑⾝哆嗦,跪着膝行上去收拾瓷片茶叶用小墩布蘸揩着金砖地面。乾隆接着说道:“他的事与纪昀不同,倒与国泰仿佛!广州十三商行是他奏准封锢销号的,但李侍尧从来就没有真正管好洋务,十三行只是明里转了暗里!朕拿他当先朝的李卫信任使用,可他一直在欺瞒朕!奉调京北,他又怕新任广督查知他的隐情,又先走一步代十三行陈情,还受了人家十万银子,他单作一次生⽇就收了三百两⻩金——这样的人,再有才也不能留!——要 ![]() 终于来了!阿桂被他问得⾝上一颤。从他回京,已经隐隐地感到军机处要出大事。像是天上层楼狰狞的乌云在 ![]() “纪昀就是军机大臣。李侍尧是你举荐的人,军机处理应回避。”乾隆冷冷说道“乾纲自在朕心掌握,未必一定先给你们招呼。于敏中也是一无所知嘛!当时调任李侍尧来京,于敏中也建议过的,恐怕也要给你们一点处分。” 于敏中也早就坐得背若芒刺,忙就⾝前一步跪下,和阿桂一同谢罪:“求皇上重重惩处…” “功是功过是过,浊者自浊清者自清,这个以后再说。”乾隆说道“你们还要办差,不要心里总想着自家处分。莎罗奔的儿子侄子们现在金川又闹起事来。这和西蔵局势牵连有关,蔵中⻩教和蔵王內起纠纷,还夹着东印度公司在里头闹鬼,与西域准噶尔部蒙古也勾扯在一起,这都是军机处的‘军机’正务。调理不得当,或者西边闹出大 ![]() ![]() “明⽩…奴才、臣等遵旨!” 二人叩恩起⾝,正要辞出殿去,乾隆摆手示意暂留,又道:“纪昀前⽇从顺天府试上下来,奏说今科取中的贡生,里头有个叫皇甫琰的,取在第十二名,籍贯履历在礼部存 ![]() “有这样的事?”阿桂脫口而出说道。于敏中也一怔,惊讶地望着乾隆道:“十五爷在山东,没有回京 ![]() 乾隆原本板着脸,见二人目瞪口呆,不噤泛上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要让你们知道就⿇烦了,又不敢去关说,又担心他考不取面上无光,所以只能密地理办。他自己——”他右手伸出两指晃了晃“他自己提考篮进场,密封阅卷,自己挣得的第十名,全部誊送进来,朕把第十名向后庒了两个名次,准知恰恰就是朕的儿子!”他微笑着,不知是赞是叹,又道“还算孺子可教吧…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见乾隆转怒为喜,二人心头也都一宽,想想也为乾隆欣慰,这是件怪事又是喜事,少不得承颜⾊笑,阿桂笑道:“万岁爷真能出人意表!这是放在您,要在下边缙绅人家,老太爷⾼兴得那还了得?七大姑八大姨远亲近邻花红礼酒,放炮树旗杆唱大戏,要很热闹几天呢!”十敏中也笑:“王尔烈这首席也坐得了…这…这有点匪夷所思,臣还有点信不及呢!” “你去问问纪——问问他的房师就知道了。”乾隆笑道“前几天老佛爷才知道他⼊场,还担心怕名落孙山了不好看,朕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念头,十五阿哥资质在阿哥里头只是中平,想看看儿子们和举子们文章,上下如何,他进进场,也知道读书⼊场屋滋味如何,这没什么坏处…”他这才想到本来要说的话,收了笑容说道“毕竟这事动耸物议,张扬出去没什么好处,只你两个知道也就是了。告诉他们不要查了。” 两个人也都明⽩过来,忙答应称“是”于敏中道:“既然如此,不用再知会礼部,十五爷殿试可去可不去,他们历来规矩,会试之后存档,外人一些儿也不知道的。特意去说,反而使人疑心:这人怎么了,军机处来人说话?”阿桂道:“十五爷已是贝子王爷,这功名只是试他才学。他不宜再去殿试,一来太较真儿,二来往哪里安排名次呢?”说罢,见乾隆无话,二人才辞出来,回想今⽇见驾,犹自一惊一乍忧惧带喜, ![]() …纪昀头晕目眩,软着两条腿出了养心殿大院,兀自心里空落落茫茫然。他像吃得酩酊大醉的单⾝汉,踉跄得走不稳步子,一步下去犹如踩在松软的棉花包上,慢慢挨出永巷口,一阵熏暖的东南风从天街漫地扑面⼊怀,才知道此⾝已在军机房不远处。他手哆嗦着,似乎要掏怀表看时辰,半途里又无力地放下臂来,刺目的 ![]() ![]() ![]() ![]() “那就听其自然吧…” 纪昀心里一阵凄楚,转⾝向景运门走去,既然没有什么门路可以投奔,那就赶快回家“阅微草堂”里还有不少书稿,要赶紧整理,从《四库全书》房借来的书有些还是噤书,还有平时与亲朋好友往来的书信,虽说都是平常言语,这个时候极有可能被抄进磨勘御史手里,天知道这些“魔王”们 ![]() 纪昀的新府琊在紫噤城正南偏西的樱桃斜街,离着西华门不⾜三里之遥。落轿下来看,天⾊刚刚过午, ![]() ![]() ![]() ![]() ![]() ![]() 这是个只有一间门面的小拆字店,纪昀来来回回轿子从这里过了无数次,竟从来没有留意过它的存在。此时看得真切, ![]() 亮工绪余道立文心 八个茶碗大的字端楷正书清雅绝俗,此外了无长物。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半躺在藤椅上一手把着扇子一手捏着念珠闭目养神,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来,一边打量纪昀一边长揖,伸手让坐说道:“尊驾容⾊惨怛,忧急煎虑见于眉宇,要解心中九转回肠,当求圣贤触字之妙!承看顾,请坐!” “先生清范,令人一见忘俗。”纪昀不知怎的,听这几句掉书袋子酸文,极寻常的几句话,心里竟一下子定安了许多。一撩袍摆坐了桌子侧畔,嘘了一口浊气,已是清明在躬,含笑说道:“⼊门休问荣枯事,但见容颜使得知。生学却有难解之忧,近危远愁望门投止,愿先生有以教我。事急,不容细推,即请用周亮工字触之学为我一断休咎——这是卦金,敬请哂纳。”他从袖中摸出约一两重一只小银锞子轻轻放在案上,又道“实不相瞒,我就是这巷中住的纪学士,如今罹罪在⾝。此时无暇与先生坐而论道,就请先生指点 ![]() 那先生却不甚惊讶,点了点头说道:“大人还穿着朝靴,又刚从大轿上下来,生学已经知道了您的⾝份。既然事急,就请赐下字来,不用六爻仔细推算了。”纪昀问道:“拆字可是应响灵验的么?”先生 ![]() ![]() “不敢,姓董,名超。” “生学孟浪,就清用尊姓尊讳卜生学吉凶。”说罢提笔在纸上端楷写出来。只心中余惊未息,手发抖,笔画有点不稳。 董超取过那张纸仔细审量,许久,一笑说道:“纪大人放心,于您 ![]() 千里之外草茂之地,可说黑龙江,可说温都尔汗草原,也可说云贵烟瘴之地。纪昀呆了一呆,又提笔写了一个字递上去,说道:“还请再加详断。” “嗯,‘名’字,”董超看着沉昑良久,说道“此字下为一‘口’,上为‘外’字偏旁,大人远戍戍所,当是口外,曰夕为西,必是西域。” “是见⾼明——还要问,我能不能再回来?” 董超又看那字,说道:“以‘名’字形状,与‘君’字仿佛,和‘召’字也形类,将来一定要赐还的。” “能测测是哪年回来么?” “‘口’字是‘四’字缺笔。详这字寓意,大约不⾜四年您就能蒙恩归来。”董超皱眉说道。 纪昀默然点头致谢出店…四年,这是个不短的时⽇,而且远在西域万里迢迢之外…但纪昀此刻却巴望着这是真的——此刻,他觉得自己是撩⾼站在广袤无垠的旷野上,漫天的乌云笼罩穹庐,令人心胆俱碎的雷霆震耳 ![]() ![]() ![]() 有的时候,人的脸就是一部书,一台戏,千言万语无限心思情愫都一目了然。纪昀一进门便知家人已经得知了凶耗,他瞥了一眼天井院中左右厢房下站着的家人,又看正间堂房。外面太亮,房中黑暗得物什人物都不甚清晰,只见 ![]() ![]() ![]() “今儿累你们空走一趟。”纪昀这才和客人攀话,他的神⾊语气都已完全镇定下来。从容得像刚刚睡了午觉起来,下午要去赶赴一个约会:“原打算今⽇叫上保琪,文华殿那里有几篇已经写好的评传、考校注解草稿,要你再校勘一下送呈御览的,还有借来参阅的旧旨稿也要缴还皇史箴。你来了正好,省了再派人去 ![]() 家人们起初见他没事人般逗狗玩,以为事情不大,听到后来都又紧张起来。见账房的人回去,満院的人慌 ![]() ![]() “来了的,这两个都中的副榜。”葛华章⿇子脸上毫无表情“方才说家里有事,先回去了。陈半江、陈学文兄弟,葛承先、陈献忠怕部里会议,辞了出去,说明儿再过来请安道乏。”刘保琪道:“陈献忠这人我说他故作豪慡大诈似直,您还不信!看看这群人,狼没来,兔子般先吓散了窝儿…” 纪昀不言声听了,一笑说道:“你这人这样说话!不对嘛!本来的是非之地,也不好看相,何必強人所难?”又转脸笑谓曹锡宝“你文章写得好,连皇上都知道你呢!你们花团锦簇前程,都是好的!祥祖制艺极好,但八股这东西,是⼊门功夫,现在已经进了龙门,要读点史书,别奏对时闹出笑话来。皇上才⾼八斗学富五车,好生学习才能略略跟上踪儿。”又笑着谆谆嘱咐几句,道“保琪暂留一下,大家回去吧…有什么消息不用我说你们也都会晓得的。我的案子自己心里明⽩,圣上也知道我的,定谳之前就不要来看我了。” 几个人呆呆站着听他娓娓絮絮说话,虽说微笑着却神⾊黯淡,虽说请“大家回去”眼中却带着依恋不舍。红极几十年的人、学究天人笔参造化,纪昀文章道德为天下多少读书人瞩目,又是多少莘莘学子心仪向往的楷模啊!看他此刻风范,想到他顷刻之间就要雷霆击顶祸患临头,还在处处为别人着想…刘保琪头一个撑不住泪流満面,曹锡宝几个贡生也都默然神伤,葛华章却忿忿说道:“如今好人做不得!谁让老师文章那么好,栽培那么多人才,又编那个什么⻩子全书呢?您终⽇去围着皇上打磨旋儿,准没人敢暗算您!” “你们去吧——别说这话,这话不对。”纪昀止住了他,向众人往门口揽手一让说道“就这样别过了吧。”说罢扯了刘保琪道“到我书房去,我给你 ![]() 书房的事几句话就 ![]() ![]() ![]() 刘墉已经等在打扫⼲净了的前厅门口,见纪昀微驼着背迈着呆滞的步子从西山墙 ![]() ![]() “我明⽩,我清楚。”纪晌说道“就请大人宣旨。方才我和刘保琪在后书房 ![]() 刘墉点头道:“这是理之当然——邢无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衙役头儿应声答应着出来叉手而立,听刘墉吩咐道:“你带两个人送刘大人出去。这府里若是还有来访內眷亲友,都由你送出去,不许留难!”他叹息一声升阶⼊室,在香案后南面站定,却没有诏书,口传谕旨道:“有传旨问纪昀话,纪昀跪听!”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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