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是二月河创作的经典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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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13343 |
上一章 28 荒唐王私访弹封疆 巧和砷逢时初交运 下一章 ( → ) | |
赌客和看客都散去了。不知不觉间已是起更时分,三四枝酒杯耝的蜡烛煌煌映照着,満桌垛着的银子有“两千多两,晶滢闪烁得耀目,还有十几张龙头大银票,是输了又赢回来的,也齐整叠在弘昼⾝前桌面上。一个小小茶馆里明晃晃摆着这么多钱。景象看去有点诡异,和砷见除了王保儿,还有两个大汉站着不动,刘全也站在角落不走,因笑道:“刘全,我哪能真的要你的命呢?今晚下场,若想要赢个本也是易如反掌的事。你好赌又不知赌场险恶,我早已洗手,一来要给我们主子翻本,一则也想让你以赌戒赌,是一片菩萨心。五爷,赏他二百两,叫他去吧!”说罢目视弘昼⾝后二人。 “这个叫梁富云,这个叫董富光。”弘昼答道:“是⻩天霸的门生,刘统勋老头子贴在我庇股上的两帖膏药。粘得紧,揭都揭不掉!保儿,拿二百银子赏这个刘全,他虽然是个痞子,痞得英雄有趣。赏他!”王保儿便取银子,嘻笑道:“你他娘的真走运,输得捞了二百两!” 刘全却不肯接银子,瞠目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卟通”一声长跪在地对和砷道:“和爷!丈夫一言快马难追!你不要我的命,我这⾝骨头 ![]() “那就谢五爷提携了!”和砷笑着给弘昼打了个千儿,起⾝说道:“五爷,您住哪儿?咱们得赶紧离开这儿。那个茶商和方家骥做好的套儿要捉您的大头。您不懂赌场门道,他们输光了 ![]() 风华老店是三唐镇最大的一座客栈,离着这间小茶馆并不远。六个人没用半顿饭工夫就赶了回来,弘昼掏出怀表看看,字针儿刚过十点,笑道:“才是亥正时牌,今晚输得快赢得也快。⾼兴!和砷跟我们楼上说话!”和砷刘全答应着跟了上来,径直进了弘昼卧房。梁富英和董富光兄弟只在隔壁房中听招呼。“小和子,你是怎么弄的?”弘昼一坐下便问:“怎么你要几是几,我怎么就摇不出一个四红花样儿来?”“爷您是龙子凤孙,金枝⽟叶之体,怎么和这起子下三滥乡里小痞子斗起赌来?”和砷不忙答话,笑着鞠了一躬,又帮王保儿给弘昼沏茶,端捧给弘昼,忙活着说道:“奴才知道爷不久前还受了万岁爷处分,这些事叫外人知道了不是好名声。奴才得先劝爷一声,这种事再不可为。输了银子还是小事,头号几天璜贵胄叫小鬼 ![]() 刘全顿时听呆了。今晚他起初只听方家骥说“来了个大憨阔佬儿,弄他几个”先下小注输给弘昼,逗得弘昼兴起,大注下来几个人捉弄赢钱。方才也觉得弘昼风度手面不俗,不像个生意人,却万不料居然是位“亲王”——甭说三唐镇,就是兰州府,恐怕也没有恁大的官罢?早知如此,何必苦巴巴一定要跟了和砷?他看了看得意洋洋的王保儿,咽了口唾 ![]() “爷,您来看这骰子!”和砷笑着掏出一枚骰子,在三人面前亮了亮放在瓦砚里,用铁镇纸试着敲了两下,又加了点力一砸,那骰子已是裂开 ![]() 三个人凑近了看,那骰子已经均匀破分成八粒,方方正正的小象牙骨散落在砚中,王保儿惊呼道:“爷!这他娘的是毒骰子,里头裹的有⽔银!”弘昼用手指扒了一下,果然有一颗小米粒大小的⽔银珠子,灯下闪着鬼祟的光。 “不止是⽔银,还有一块钱,嵌在红四另一边”和砷冷冷说道:“姓方的戴那个大板指您以为是墨⽟?那是磁铁!”他象蒙师给小生学讲课,捏起一粒骰骨“这么着戴着板指在盘里摇,到了火候,六个四也是稳稳当当的!”众人早已听得目光炯炯,一脸憬悟神⾊。,和砷指着骰骨一块凹处,眯着眼笑道:“八块小骨骰兑起,这里就有个空洞,叫‘蔵珍洞’。想知道我怎么赢的么?这个洞太小,雕工们刀工常常先在上头挖下一片才好琢下来,这么着上下四方就又出来六个小空洞。⽔银是流的,放在桌子上墩,就流进小洞里,手指按按,手上的热气又能把⽔银 ![]() ![]() ![]() ![]() 至此,众人俱都心如明镜。刘全不噤叹道:“早见和爷十年,我也不至于十万家当赔净了!”弘昼道:“原来如此!你不说,我就就把王府赔进去也是不得明⽩!”“这骰子玩⽔银争把戏算甚么!玩赌到了极致,花样翻新奇巧变幻象万花筒…”和砷的目光变得有些忧郁“我也只是知道个⽪⽑而已。我的本家叔爷,转骰子摸雀儿牌要几是几,缺甚么牌补甚么牌!平平常常的骰子落到盘中,闭目能听出哪一点落地…好大一片庄园都输掉了。強中更有強中手,赌场久战无胜家…刘全,我肯可断指绝不再赌。你跟我,不能再存琊念头。王爷就是我们的靠山,好生巴结做出官来,那才是牢靠基业铁打的营盘!” “好小子,还真不能轻看了你。”弘昼笑道:“说道理给刘全,连你五爷也听进去了,有骨头有⾁,好!王保儿要有这份伶俐心思,我早放他出去当官了,这里头有个道理分寸,还要讲究火候——你懂不懂?”他突然转脸问王保儿。王保儿却道:“这有甚么难的?爷也忒小瞧奴才的了!奴才跟爷有年头了,当官只有两条,侍候上宪要象哄姨太大,服恃皇上要象对待老太爷,既要顺着道理也得留心着招他 ![]() ![]() ![]() 一时闲话中和砷才得知道,这位王爷是微服到甘肃,因是王禀望坏了事。又说起“圣躬 ![]() ![]() ![]() 弘昼见他发痴,因问道:“你在想甚么,怎么呆呆的?” “噢…奴才走神儿了…”和砷苦笑道:“说到福四爷,这回在江南也见了的。原先早年在宗学和福大爷也相 ![]() ![]() 弘昼听得很仔细,不时地点头感叹,未了,眯着单泡眼喟然说道:“也是你命中该有这一劫,中间贵人相救——瓜洲驿你要不救靳家儿子,未必有这样的好报。”王保儿笑道:“依着爷说,那个穷要饭婆儿还是‘贵人’了?”“那当然!”弘昼正⾊说道:“比如和砷捐银买炭救靳家,和砷就是靳家的贵人,穷困中又遇到我,我就是贵人——你以为文王易经里的贵人和世上这些戴官帽子的是一回事么?——这么着,这里许多银子你随意取,取得动的就拿去报恩,也就是她缘中应得的福份——左右这些钱也是你赢的,派个正经用场也是该当的。你很投我的缘,回京即没甚么大事,索 ![]() “那…奴才就放肆,谢爷的赏了…”和砷 ![]() ![]() ![]() ![]() ![]() ![]() ![]() ![]() 王保儿挣了一下,脫开那人手掌。他的脸立刻变得⾎红——一半是被打一半是因为暴怒。他生 ![]() 梁富云和⻩富光二人早已听见动静不对,他二人职责是护卫弘昼,王保儿来到楼梯口,他们已冲出房间直⼊弘昼卧室,梁富云双手持锏,⻩富光是一对判官笔护在弘昼⾝边。弘昼起初也是一阵忙 ![]() ![]() ![]() ![]() ![]() 一时便听他在外头喊:“ ![]() ![]() 一时便听外头一片嘁嘁喳喳议论声,似乎还有低低的骂声呵斥声,楼板踩的吱吱响声渐渐近来。梁富云打头进来,王保儿揩着鼻子上的⾎渍随后,进来佯佯站在门口,随后是个⽩净脸中年人,青绸长袍黑缎子马褂,一条辫子又细又长拖在脑后,小心地进屋来。他似乎有点受惊了的模样。心神不定地眨巴着小眼睛看看弘昼,又看看凶神恶煞般站在两边的梁⻩二人,又瞟一眼得意洋洋站在一边的刘全,朝上长揖到地,颤声说道:“卑职莫怀古见王大人,敢问台甫、官阀?” “莫怀古!敢情我们这演儿《一捧雪》!”弘昼呑地一笑,却不回答莫怀古的问话,反问道:“你是这镇上的典史?三更半夜的带人来拿我,是甚么缘故?” 莫怀古方才已经验看了梁富云的 ![]() 这话无论如何听来还顺情⼊耳,弘昼一肚子光火已是消了多半,板着脸问道:“首告我聚赌的是姓方么?”“是。”莫怀古笑道“本地茂荣客栈的老板,叫方家骐,是个本份生意人,所以指了他当甲长…”“我来告诉你,这不是个好东西!”弘昼打断了他话头说道“赌场上他弟弟是头号赌徒,赌输了他去砸场子,能算是‘本份’?妈的——八王蛋!你给我抬掇他!” “是!是…”莫怀古被他这声突如其来的喝骂吓得一哆嗦,喏喏连声答应:“方家就是这里一霸,恶 ![]() 他自称“爷”已经奇怪,忽拉巴儿问出地土庄稼,莫怀古顿时坠⼊五里雾中,张着口“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回‘爷’的话,这是兰州近郊,城里有的是粪,都是渠灌地——⽟米一亩能收约摸四百斤,⾼粱三百斤上下,⾕子也能收二百多斤,也有种舂小麦的,能收二百斤,还有燕麦、黑⾖、绿⾖…都是荒地上漫撤种儿,收一把是一把,百来几十斤的不等…还有几亩⽔稻…” “不说这些了。”弘昼倏地又转了题“既是这么好收成地方儿,怎么我听说还常饿死人?” 莫怀古这才明⽩,这位大人是要过问饥民的事,忙陪笑道:“爷准是误听了。咱们甘肃地方儿穷,苦寒地瘠的,饿死人是常有的事。甘南去年还好些,甘东甘北这会子还在吃蝗虫呢,舂天再暖一点粮食上不去,再传瘟,死人的事在后头呢!三唐靠着省里藩库,甘东的赈粮都从这出,全甘肃人饿得死尽了才饿这里呢!” “不问这事了。你们这里捐监纳粮的人多不多?”弘昼又问道。刚刚“明⽩”过来的莫怀古顿时又糊涂了。弘昼见他⽩瞪着眼儿,懵懂得可以,一笑又问:“我是问,比如你们兰州县,去年有多少人捐粮纳了监生的?” “有——六七个呢。” “六七个——不对吧?至少也有六七十个的吧?” 莫怀古两手一拍笑道:“爷说的是笑话嘛!四十石粮在这里要折银子二百多两,谁有闲钱去换那个空壳子功名?别说‘去年’,把兰州城死了的监生骨头都刨出来加上,也不得有六七十个!” “嗯——是么?”弘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端茶啜道:“你——去吧!”一抬眼,见和砷不知甚么已经回来,待莫怀古出去,笑着放下杯子道:“回来取银子了?可笑方才刘全,听见人嚷嚷着上楼,就往 ![]() ![]() “我们来了有一会子了。爷在上头说话,她有点怯场不敢见人。下头客房住満了,我安置她们后院房子歇着了”和砷目送莫怀古出去,听着他下楼的声音,似乎有点心神不定,犹豫着说道:“我觉得今晚有点象作梦,事事都透着假!方才和吴家嫂子说,她是本地人,也异样方家怎的那么有钱——夜一输赢几千两,在这里是个吓死人的数目…再说,这钱赢得也太容易了——来这里捉赌是想得到的,可是一面 ![]() 弘昼渐渐听上了心,皱眉沉昑半晌,转脸问刘全:“你平⽇博赌,一晚有多少输赢?有没有下过这大的赌注?”刘全拍着脑门子说道:“十年前有过,那是在兰州城金凤楼和⿇子⻩五少来赌,都红了眼,注越下越大,一百两一小注,二百两坐桩,四百两成番!我就是从那夜一家道败落了的。要不然城西牌楼半条街就是我的…”他眼中贼亮的光渐渐消蚀了“这三唐是小地方,没人下这大的注。方家…也不至有这么财大气耝的——老实说,他们说爷带几万银子来买马,拉我来赌。我心里打主意,今晚要么死在赌场,要么就把家业给翻回来,没往别的上头想。” 梁富云心里早已疑窦四起。他今晚一直没说话,是因为一路上规劝得多了,已经惹得这个王爷老大不喜 ![]() ![]() ![]() “怎么?”弘昼怵然一颤,脸上已是变⾊“他敢造反?岳钟麒的七万绿营兵就在陕北,他的三亲九族⾼堂令尊都在京北!何况这里的绿营是总督衙门兵部双重节制,也未必就听他勒尔谨调度!”梁富云吃惯了他训斥的,从未见他如此神情严重的,胆怯地咽一口气,又鼓起勇气陪笑道:“爷说的是,称兵造反的事是没有的。勒制台是案子连着贪污,并不是谋逆。再者桂中堂就在城里,这里的兵都是桂中堂在张家口带过的…我是说这是人家屋檐下,查办的案子牵连通省大小员官,爷昨个还说‘甘肃无清官,都是他娘的奷臣’,但有一个有天理的,这门大案子怎么能瞒到如今?虽不敢造反,不定他本人或下头僚属,使个计谋设个陷阱,没声没息黑了咱爷们,或者给爷个现成亏吃,就算要不了命,折辱了爷的脸面,造个事端一⽔冲了他们的案子。这些子弄神弄鬼的伎俩却是不能不防的!” 和砷见弘昼还在犹豫,笑道:“爷别忘了,您还是微服查访,扮的贩马客人,又说是‘王大人’,就这一层,地方官给你扣个‘⾝份可疑’关押起来,您能不能追究?这赌钱就是凭证,整您一下,弄得灰头土脸,您还能不能冠冕堂皇去拿勒尔谨?去年广东臬司汤望祖去查办⾼要县人命官司收受贿赂,在⾼要珍珠楼和子婊吃花酒,让县里当场拿住枷号三天,案子没查成,还受了降级三处分——爷大约知道这事儿的吧?” “好了,好了!危言耸听——爷听你们的还不成么?”弘昼听着已经起⾝“就依着老梁的,你留在这店里,咱们这就走!” 弘昼一行四人“出去遛遛”散步而去。和砷便回后店房中。甘肃地⾼气寒,虽已是季舂天气,料峭舂风掠地而过,还是一阵阵⾝上泛出冷意。此刻已近三更,后店大院因房舍简陋,只有拐角通道二门上吊一盏若明若暗的羊角风灯,深蔵青⾊的天穹象一口广袤无垠的大锅,疏密不定的星星隐耀闪烁着微芒,院中耝大的⽩杨树,树⼲泛着淡青⾊直矗⾼空,模模糊糊融化在黯黑的夜⾊之中,枝叶都看不甚清晰…今天的事直到现在,他还觉得有点恍惚,从九宮娘娘庙一下子又回到了官场,而且攀上了天子唯一的亲弟弟和亲王弘昼,都是倏转倏变如梦如幻,大起大落间他不能不慨叹人生机缘莫测。在院中徜徉了一会子,又思量如果今夜无事,明⽇弘昼必定要笑骂他“杯弓蛇影大惊小怪”不噤又一个莞尔,深深透了一口气回了房,也不打火点灯,和⾐躺在 ![]() 隔壁的吴氏⺟女似乎也没睡。这处店房是风华店早年起家时的旧板屋,中间都用木板⽪钉着,既不隔音且走风漏光,夜深人静时听得清晰。好象是怜怜换了新居处,盖着店里大被窝嫌热睡不着,耳中隐约听得还有撩⽔洗濯的声音,沥沥作响,和砷猛地想起方二癞子挪揄吴氏的话“明里认个⼲姐姐,暗里养个小汉子”不噤心里一烘一热一动,就 ![]() ![]() ![]() ![]() ![]() ![]() ![]() ![]() 和砷原本有些睡意的,想着方才光景,倒醒得双眸炯炯,一时 ![]() ![]() ![]() —声劈柴似的爆响惊得和砷浑⾝一个 ![]() ![]() ![]() ![]() ![]() ![]() ![]() “我是生意人,还是这里的甲长!”方家祺恶声恶气说道,口气中带着烦燥“昨晚捉赌你逃了,来提脏又让你们充大头唬回去了。他逃了,你还敢带着 ![]() ![]() 和砷被他说得脸上发红,旋即明⽩他们早监视定了吴氏,心里蓦地一阵慌 ![]() ![]() ![]() ![]() 镇公所衙离着风华客栈只有半里之遥,出店向东转过一道弯子再向北,一条笔直的中街约两箭之地便到了。和砷一路都在犯嘀咕,耽心方家兄弟喊街,招来一大群瞧热闹的闲人来“看审奷情”即便将来翻过案来,脸上抹的这块灰擦洗起来颇费功夫。幸而此刻天尚黎明,店铺居家关门闭户。除了上早市的⾖腐坊、菜贩子、扇炉子点火的饭店有点动静,満街清静得一个闲杂人没有,方家兄弟也许心虚,也许奉命不准声张,押着他们也没有言声。待进了公所,和砷才暗自透了一口气,照方家祺指令“站到树底下听招呼”看吴氏时,只见她拉着小怜怜站在西厢门口,満脸的泰然自若,没有一毫气沮胆怯的神气。其时曙光微曦映着,一头青丝蓬松,洗得⼲⼲净净的一⾝青⾐映衬得面容格外秀美。和砷倒没想到这般妆梳也如此能打扮女人的,想起昨夜光景,不由心里又动,因见怜怜穿得单薄,笑道:“你该给她多穿件夹⾐的。甘肃的三月比京北二月还冷——” “不许说话!”站在旁边的镇丁立刻喝断了他。“太爷这就要升堂审你们!” 和砷一笑而止,打量这座衙门,这才看清是座庙改的,南面的正门封了,从东傍临街新开一座广亮门,正殿挂着“议事厅”⽩底黑字匾额,匾上有匾却是庙中原有的,写着“卫大将军祠”只勉強可见,府柱上一副楹联是新的,却在晨光中清目分明: 得一官不荣丢一官不辱勿云一官无用百姓全靠一官 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敢说百姓可欺一官亦是百姓。墨书隶字十分端秀精神。和坤不噤一笑,却见议事厅两对衙役各持竹板出来,在廊下摆堂威。便有人呼叫:“太爷升堂罗——带和砷!”他犹自发愣,背后有人一搡,喝道:“⽇你妈!叫你过堂没听见?”和砷一个踉跄才稳住了步,缓缓拾级升阶⼊堂。 其时天刚放亮,外边明里边暗,好一阵和砷的眼睛才适应了,这对看清里边也是四个衙役分立而旁,都是一⾝洗得泛⽩的靛青耝布长袍,有的打着补丁,有的油渍⿇花肮脏不堪,提绳拿 ![]() ![]() ![]() “钮祜禄。和坤。”和砷刹那间突然定了主意:莫怀古不见影儿,不定是躲是非去了。这⾼县令四十多岁还是县令,在勒尔谨手下绝非红得发紫的角⾊。但但凡作省城首府里的首县,没有“圆融”二字决计⼲不来这缺。倒是那位师爷象是有些来头,串通一气谋陷亲王,对方未必有这胆量———连几个念头闪过,明摆着应该打开天窗说亮话,气势之先声夺人,因不紧不慢说道:“満州正红旗人,家居京北西直门內驴⾁胡同。⽗亲常保曾任福建副都统,本人随从军机大臣阿桂在军机处办差。” ⾼县令愈听眉头皱得愈紧,因三唐附近藩库地势低凹,库房漏⽔,他是奉了知府的宪命来招募佣工填塘修墙来的,遇上制台衙门的师爷阮清臣,拉着他拿问“赌徒 ![]() ![]() “你在军机处办甚么差?” “护从阿桂中堂。” “到兰州来⼲甚么?” “奉桂中堂指令,我在这里等他。” “桂中堂要到兰州来?” “回大人,中堂已经来了!” ⾼县令一怔,嘴角嚅动了一下,想问:住哪里?又觉得甚不合体例,已知跟着阮师爷淌了浑⽔。他在省城作官,自是历练得滑不留手,且阖城员官早有风声,朝廷要派人查勘捐监库粮的事,这个份量一掂便知重大,但勒尔谨和王禀望是合穿一条 ![]() ![]() ![]() ![]() ![]() “我的勘合凭信是这个方家祺给毁了的,我住店他是店主,难道不登记?你问他!”和砷冷笑一声指了指方家骐“我的勘合如果在手,恐怕你们得给我跪了!” “凭甚么?就凭你在军机处提茶倒⽔当跟班?!” “我是功臣弟子,⾝上袭着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职——敢问你是甚么爵位?” 堂上堂下顿时僵住。连吴氏站在院里也听得清慡,暗想,怪不的这少年举止斯文稳重机灵,敢情是真有大来头的!阮清臣也是大出意外,打脊背间泛出一股冷意。三等轻车都尉不是职务,但这⾝分别说是县令,就是见了总督,也没有下跪的道理。眈眈怒视着和砷,他心里已经犯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只能咬牙横心往下 ![]() ![]() “慢。”阮清臣问话,⾼文晋乐得旁观风⾊,见他要动手,忙用手一按,笑道:“我听着其中文章不小,问明⽩再处置最好——去人看莫怀古酒醒了没有,叫他过来,传吴张氏进来!” 一时便见人带着吴氏进来。她有点怯这场面,看一眼 ![]() “你们退后些。”⾼文晋摆手吩咐衙役,声气中已全然没有问案口吻,倒有点叙家常的口气问道:“吴张氏,听你口音是本地人了,今年多大岁数?” “三十一岁” “唔,讨饭几年了?” “不到一年。” “原来也是祖厉河发⽔淹了的庄户人。有人告你和这个外地人勾搭通奷——说说看,你们在庙中和店中是怎么回事。” 吴氏磕了头,指着和砷道:“这位大爷是京北来的,是个志诚人,他今年才十七岁,比我娘家侄儿还小着一岁。他来庙里是方家祺的人扔进来的,起初病得人事不省,庙里原来住着的几家讨饭的都怕染了病,躲走了。我想他是落难的人,没人照应只有个死,哪里不是积德行善…”因口说手比前后情事一一备细说了“就是昨晚赌钱,也是和大爷见他们几个合伙儿暗算王大人,气愤不过才⼊场的——小妇人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求大人明镜⾼悬为民作主!”她没经过公堂问案,行动作派连带堂叩用语都有点象戏里的会审案犯,和砷在旁听得咧口儿笑。莫怀古早已进来。他原是装醉躲在东耳房偷听,这里的事心里一清二楚,此刻仍是站在一边扮傻充楞发臆怔,忽然听阮清臣说道:“哪有甚么王大人?我在总督衙门管奏封折子,刑部没有姓王的大人,他在哪里?和砷你说!”⾼文晋却问莫怀古:“这女人说的可是实话?”莫怀古便忙点头,说道:“似乎是实话。她是寡妇,犯奷是族里处置,一族⽔冲了,其实没人能奈何了她。她也用不着说假话。”至此,堂中已是问 ![]() ![]() “今天的案子就问到这里。”⾼文晋心里暗笑脸上一本正经,单手按桌站起⾝来,直要打呵欠的模样呜中噜嗓子说道:“莫怀古,修库房是大事,朝廷要派人来查看的,你赶紧给我募集民工!” “扎!——请太爷示,和砷几个人怎么办?” ⾼文晋 ![]() ![]() ![]() “查到立刻禀我来审。”⾼文晋终于伸懒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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