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是二月河创作的经典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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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历史小说 > 乾隆皇帝 作者:二月河 | 书号:42275 时间:2017/9/29 字数:9871 |
上一章 30 瘟高恒途穷计后事 曹鸨儿避祸出异域 下一章 ( → ) | |
听尹继善这一句,刘统勋刘墉却步退到东壁,一提袍角便跪了下去。金鉷一时回不过神,大睁双眼看着这位突然变了脸的军机大臣兼总督,良久,低下了头也退下去长跪在地,脸⾊变得煞⽩。⾼恒心里轰然一声“东窗事发”四个字电光石火一样从脑海中划过,浑⾝的⾎好像突然被冰⽔![]() “奴才⾼恒”许久,⾼恒才有了知觉,发疟子般抖着手放下帽子,颤声说道:“恭聆圣谕!” 尹继善面无表情,展开纪昀手拟的那封诏书,⼲巴巴地读了。当听到“贪婪荒 ![]() ![]() “奴才有罪,遵旨听从朝廷发落——谢恩!”⾼恒深深伏下去叩头回道。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既然皇上就在南京,求大人转奏,奴才想面圣请罪…” 尹继善眼睑微垂,木着脸,用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我可以代为转奏。不过,皇上目下是微服在南京,行无定止,刘统勋和我不奉旨也是不能随时晋见的。待等中秋节之后,主子才能接见办事。你可以回驿待命——这是密旨,我暂不公布,驿站仍以原职待遇供给你。” “那⾼恒⾜感大人厚德了…” 宣完旨,尹继善又恢复了常态,脸上带着诚挚的微笑,双手挽起⾼恒,命人“把⾼大人顶戴捡起,放在桌上——”又笑道:“亏你在宦海里混了这么多年——还出兵放马剿过匪!别这样儿丧魂落魄的,好脓包势么!来来来,还坐下说话…”按着⾼恒坐了椅上。⾼恒兀自木头人一样,恍恍惚惚心中半昏半明呆坐着,口中只是道:“我要见…主子…要见主子…”刘统勋几人也都起⾝安慰。金鉷心里深悔自己口不关风,口中只索温声相劝:“君恩难负,君亲尚在。皇上如天仁泽,亘古无人能及。你头一条要感念恩德,不可有怨尤之心。依我的见识,你还是遵旨回京北——”他突然觉得又说错了话,什么“君亲尚在”——给他出主意回京北到后宮撞木钟?金鉷腾地红了脸,不敢再说下去,讪讪地站着,心里直想掴自己一耳光。 “我们没有奉旨问你的话。”刘统勋也觉金鉷离谱儿,却没疑到别的上头。⾼恒这副狼狈相他见得多了,既不稀奇也不惋惜,但他也是军机大臣,少不得也要说话,因道:“金鉷说的是。感恩戴德是头一条,现在没有谳勘,你要好生闭门思过。‘贪婪荒 ![]() 大家你言我语劝说,⾼恒心里滚热焦烫 ![]() 花厅里的四个人尚自为⾼恒嗟讶。因圣旨里只有“贪婪荒 ![]() ![]() ![]() ![]() “延清公,这真是你家千里驹啊!”尹继善笑对刘统勋道:“这不是寻常能吏,只善于判别推敲。这是学问阅历、勘透人情的话,比我们虑事周备!”金鉷也道:“不错,我看比延清公还要⼲练些!”刘统勋对儿子也甚満意,却道:“这都是些小意儿小聪明,何⾜担戴二位大人的奖赞!——畜牲,听着,还有一句‘得意不快心’呢!贤大夫叔伯辈越是爱重,你越要如履薄冰,知不⾜而后有进,听着了?”刘墉忙起⾝垂手答道:“是!”刘统勋摆手示意儿子坐下,说道:“我还接着方才的议题说。初八御驾进城,初六一定要请皇上离开毗卢院。进城时要接受万民 ![]() ![]() 尹继善边听边点头,说道:“我是大谅他们泥鳅翻不起大浪来。延清这主意很好,不动声⾊擒贼擒王,可以平安喜乐过这个中秋。”金鉷也道:“我也赞同。我们已经召集江南浙江两省观察使会议。不出布告,两江业主今年中秋不准夺佃,不准加租,佃户们也就不闹事了,有些刁顽痞子穷极无聊的,分片严加管制,加上前头议定的章程,可以说万无一失——只是易瑛呢?要是闻风逃遁了怎么办?” “易瑛化名卞和⽟,已经牢牢掌握在我手。”刘墉说道“⻩天霸已经和吴瞎子接上了头,不但官军防护监视,青帮三堂帮众还有漕帮、盐帮,都在盯着她。我不敢担保活捉她,她要逃掉,我一死谢皇恩!”刘统勋冷冷说道:“不要说大话!现在易瑛和皇上就近在咫尺。她捐十万银子,皇上还要接见捐银士绅,她也在內。出了差错,你想一死了之?”刘墉忙低头道:“是!儿子必定更加谨慎仔细,难保燕⼊云旧情不断,连他我也要把牢。⻩天霸的两个徒弟现就紧随易瑛,除了掌握动静,我已指示他们,情不得已,就下手屠掉她!” 尹继善哈哈大笑,说道:“全瞧着世兄的了!可谓是算无遗策——不过,最好不要节前捕杀。卡和⽟首家捐银十万,已经布告两江表彰,她手下 ![]() ![]() ⾼恒三魂若失七魄不全,夜梦游魂似的出了督署衙门,秋雨凉风一 ![]() ![]() ![]() 骡夫一声吆喝,驮轿动了。秋雨断魂天气,街衙巷陌几乎没有行人,毡包纳象眼的篷轿中暖洋洋的,一起一落悠然而行,只听骡蹄踏在泥⽔中扑喳扑喳单调的声音,细雨如筛击打着毡篷外蒙的油布时紧时慢,像是有人不停地撒沙子。⾼恒抚着那顶帽子,仿佛不认识似地端详着它,⽩浆宁绸沿儿密嵌绛红掐边儿,朱砂般殷红的丝缨散在起花珊瑚顶四周。珊瑚顶下的旋钮只要轻轻一拧就能拔下来,去掉了红缨,极像是《风雪山神庙》里林冲的毡笠反扣了过来。平⽇上朝、会客、坐衙办事见人,天天戴它,觉得太平常,毫不起眼,不如寻常的瓜⽪缎帽毡帽合六一统帽戴上舒适,甚或不戴帽子,不穿这⾝锦 ![]() 但此刻看这顶戴,突然觉得它十分精巧耐看,像⽩⽟盘镶了晕红,起花珊瑚也显得那样玲珑,丝缨像镀了金、挂了琥珀浆似的带着金属光泽。他头一次发现,这丝缨竟这样柔软适手…好像家里那只宣德炉,天天烧香用它,看去毫不稀奇毫不金贵,不知哪个奴才偷了去,竟在心中一下子成了连城之宝。找遍了九城当铺、古董店、鬼市混搜寻一气,从管家到厮仆打得 ![]() ![]() 现下看这顶帽子再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到底是哪一处出了漏子呢?盐税,是“整顿”重新建帐时,先从里边扣除了没收的私盐银子,数目只有三十四五万两,老帐簿子一火焚之。他有这个权,就是神仙也对查不出来。“官卖私盐”其实是官店里官私盐两头收帐,下头人和盐商勾手,从里头菗头孝敬上来。三百万,不但抵了历年亏空,还落下一百二十多万。这是下头君子 ![]() ![]() ![]() ![]() ![]() ![]() 驮轿一顿,停住了,濛濛细雨中,⾼恒戴着那顶假帽子下轿,打发了轿夫,已见薛⽩娘子带着两个丫头 ![]() ![]() “唔。”⾼恒神情恍惚, ![]() ![]() 曹氏在二进院正厅屋里正在摆酒布菜,听见他们进院,満脸堆笑 ![]() ![]() ⾼恒暗地里与她也有一脚的,但此刻却半点情致也没有了。他走了定神,打起精神敷衍,跟着两个女人进屋,一边思量着问钱度近况,忖度着该不该把坏事讯儿透给她们,坐在桌前,由着丫头斟酒。举杯笑道:“——今⽇有酒今⽇醉,莫问明⽇是与非——来,碰了,⼲!”“啯”地一口咽了,亮杯底儿,给曹氏和薛⽩一人夹一著菜,自己也吃,笑问“如今有多少张织机了?听说又并了两个机坊?” “那还不是托了爷的福?名声在外说是‘千机曹’,其实开机织绸只有不到六百张机。”曹寡妇鸨儿出⾝,什么眉⾼眼低看不出来?早见⾼恒神⾊不宁,却不急着问,柔荑般的手把定了酒壶,只情殷勤相劝“这是贺你和薛姑娘乔迁之喜的,⾼爷您⼲了,薛家妹子陪着…宁绸利息大,除了贡绸,一多半都运葡萄牙红⽑国法兰西去了,咱们国中百姓,曰南 ![]() “妹子你不懂,这里头有学问。”曹氏给他们酌酒敬劝,叹道:“待工人就我心里头,跟在行院行里待姑娘一样,一哄二打,小意儿妆裹不能省;人多了,用工头也是这几条,病了死了丧葬医药跟着,糟心事就少些;宮府里还得有人,这就是我方才说的‘托福’了,不然,死了童工,缫丝的风 ![]() ![]() ⾼恒被她们左一杯右一杯只情灌起,他満腹愁肠的人,只索用酒去浇。此刻也混忘了东西南北,苦中作乐笑道:“真的是这样儿,你要是不在钱度跟前撇腿大儿,就能成石头城有名的富婆‘曹寡妇’了?”“你这人真是的!”曹寡妇指尖儿顶了一下⾼恒额角“薛姑娘就在跟前呢!”⾼恒笑道:“只要钱度不在跟前,没得醋吃!”他突然心里一动,又想到自己眼下处境,因问道:“钱度眼下在哪儿?好长⽇子没见着他了。” “去武昌了,昨个儿还来信儿,叫送三百匹缎子,漂⽩素⾊的——说有个洋鬼子要买。”曹寡妇瞟他一眼“难道⾼爷还不知道?他帮勒中丞调度金川钱粮去了。” ⾼恒真的是不知道,皱眉苦思乾隆⾰自己职的诏旨⽇期,想想竟是没有宣读。因又问道:“钱度在故宮东首还有一处宅子,他来南京在那里办事接待人,你近来去过没有?” “我刚才去过的。他两个儿子都住在那里。”曹寡妇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敢认,见了面一口一个“曹家的”叫自己,心里一酸,几乎落下泪来,忙别转脸擤了一下,回神笑道:“怎么忽拉巴儿问起这个——那宅子我三天两头去呢!两位少爷都还小,余下的都是老婆 ![]() ⾼恒手抚脑门子,停了杯,长叹一声道“都不是外人,我实话实说了吧!赶紧生法儿,把你两个宝贝拐着弯儿接到你⾝边,或者寄养到亲戚家——防着出大事!”说完只是发呆。 一句话说得两个女人都慌了神,曹寡妇紧间:“到底怎么了,好歹给我一句明⽩话!”薛⽩脸⾊煞⽩得没点⾎⾊,晃着⾼恒道:“⾼爷⾼爷!您甭只是愣神儿,好端端去了一趟尹制台那儿,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说给我们,也好一道拿个主意嘛…” “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情。”⾼恒喝了两口酽茶,苦涩地咽了,将方才尹继善宣旨,和自己一路想的一古脑儿讲说了,见两个女人唬得目瞪口呆,一笑说道:“我也宣旨剥过别人官职顶戴,别吓得这种熊 ![]() ![]() ![]() ![]() “那我呢?”薛⽩没想到一来南京就挨这么一闷 ![]() ⾼恒略带浮肿的眼泡儿掀了掀,苦笑道:“行李马搭子里头还放着些银票,几十两金子,満够你使的了。我封着子爵,爵位还在,进不了班房。要真的掩不住,兜底儿翻了,你别回扬州,在这里不显山不显⽔安生过活就是了…” “我,我好…命苦…” “你没吃什么亏。”⾼恒冷漠地看着门外风雨凄 ![]() “爷!您怎么这样儿看我?我虽然下 ![]() ⾼恒一声也不言语。 曹氏垂泣陪泪,良久叹道:“爷别说这些丧气绝情话…我们⾝子 ![]() “你们不懂。这不是小门小户家亲戚样儿,舅爷姑 ![]() ![]() 曹寡妇一怔,说道“这会子爷怎的问起这个了?没呢!半月头里,蔵珍阁老板来问,说情愿落点价,六千银子出手。我说你给我收着,蕙绣遍天下也只有十几块了, ![]() “六千八就六千八。”⾼恒站起⾝来“今明两夭就给我买过来,我有使处。”至门口望着外头出了一阵子神,说道:“薛⽩给我取一件夹袍,颜⾊素一点的。我到驿馆打个卯儿,该拜的客人还要访一下,看情形再说。”薛⽩便忙着打发人传轿子,替他挽⾐裳,又让他含一块醒酒石,送他出门打轿而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女人,面对満桌残杯剩菜,竟一时无话可说,渐浙沥沥的雨声中呆坐移时,薛⽩目视曹寡妇,恰曹寡妇也看过来,目光一对,都是一个苦笑。 “我们两个是一样的命,”许久,曹寡妇才道:“有道是同病相怜,想跟你说几句知心话。说错了,就当我没说。” “嗯,婶子只管说。”薛⽩満腹心思点点头说道:“我心里很 ![]() 曹氏叹息一声,说道:“南京这地方,官道儿上是南京知府的天下,是尹制台的天下,黑道上是盖爷管着。你我都在教,又都有点子产业,其实是脚踩两只船。” “这话再真不过。但盖英豪和易主儿并不一回事,盖英豪兴许是想自立门户,不大听号令,不然,易主儿这次就不来了。” “盖英豪哪里是想自立门户!”曹寡妇细⽩的牙齿咬着嘴 ![]() 薛⽩起初没有听明⽩她的意思,思量着,突然惊恐地张大了口,惊悸得打了个寒颤:“无量寿佛…天公祖菩萨!他要拿易主儿去投靠皇上!”仿佛天上凭空打了个焦雷,她美丽的面庞惊得扭曲了“…这太险恶了…我亲眼见他在唐荷侍神面前烙铁烫劈,腿穿三刀明誓忠…忠于教主的呀!” “你今天才知道江湖险恶?”曹寡妇冷笑一声“跟他娘的官场那些卖 ![]() ![]() 一阵秋风裹着雨急洒下来,刷刷一阵,又渐渐缓去。 “钱度跟我只是露⽔恩爱。⾼国舅跟你也是一样。”曹寡妇抚着酒壶,声音中満是凄楚“男人们不是东西,可女人又离不了男人。这就是我们的难处。跟你不一样,我和钱度还有了两个儿子…”她的眼一酸,泪⽔扑簌簌落出,哽着声儿道:“不然,变了家产扔蹦儿远走⾼飞,世上谁也寻不到我们!” 薛⽩见她难过,想想自家处景,扬州回不得,南京举目无亲,也是心里绞肠刮肚难受,位道:“我也不愿那样。易主儿待我很厚,我有姿⾊,国舅爷也待我情分不薄——只是眼下这情势,就没法处。” “蜂虿⼊怀各自去解,毒蛇噬臂壮士断腕——钱度跟我说过这话。”曹氏说道:“你在南京没有亲友,我和易主儿早已没有往来,她派你和我对切口真是上天保佑!不趁这时候儿下贼船,那才是傻瓜呢!——收拾细软钱财,预备好,到时候儿一声走,抬脚轻飘飘去了,去到一个连皇上都管不到的地方儿!” “哪有这样的地方儿?” “不是没有,是你不敢想。飘洋过海,到 ![]() ![]() ![]() “呀!羞人答答的…”薛⽩听得神往,却忍不住,红了脸道:“跟男人亲都当众的?那里的女人没丈夫么?我想不出那是个什么样儿…” 曹寡妇哼地一哂,说道:“咱们这搭儿礼仪之邦,明面上人人都是君子,堂皇正大,见了女人钱,都说不爱,背地里什么样儿你不知道?——那是人家的礼数,譬如男人偷人家老婆,人人都偷,也就不算偷;女人都是粉头,粉头见粉头也没什么羞的——跟你说不清,去了自然明⽩——我们不说这闲话,你觉得我这主意行得行不得呢?” …“行得。”薛⽩娘子脚尖儿拧着地,嘤叮答道:“不过要等等,看他的官司怎么定再说。这会子不到绝路,热剌刺说声走,一者舍不得故土热地,再者也走不出去。” “我要料理的事更多。当然不能立马就走。”曹寡妇见她应允,松了一口气“⾼爷钱爷没事儿,谁愿意背井离乡?从现在起,你不和易主儿联络,也不见人,保你全安!我买一条船,要紧东西装上,说走一风飘儿…”说罢便起⾝出门。 薛⽩追着她问道:“曹家婶子,这会子哪去?” “去给⾼老爷讨换蕙绣!”曹寡妇在院中雨地里扬声答应一声,踅脚儿去了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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