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是毛姆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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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经典名著 > 刀锋 作者:毛姆 | 书号:40254 时间:2017/9/15 字数:102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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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那年冬天余下的时间,我都住在巴黎。我对科学一点不懂;觉得现在该是我对科学至少有点人门知识的时候了。我读了不少的书。我不知道自己学到多少,只知道自己极端无知。不过这一点我过去已经晓得了。舂天来时,我就去乡间住在小河边一个旅馆里,靠近一个美丽的旧式小镇;这类小镇法国很多,生活在这里好象二百年来就没有变动过。” 我猜想这就是拉里和苏姗?鲁维埃一起度夏的地方,可是,我没有打断他。 “后来,我去西班牙。我要看看贝拉斯克斯[注]和艾尔?格列柯;盘算艺术能不能给我指出宗教所不能指出的一条出路。我游 ![]() 这地方使我很喜 ![]() 塞维利亚我二十三岁时也到过,那地方我也喜 ![]() ![]() ![]() ![]() ![]() ![]() ![]() ![]() ![]() ![]() “我碰到一个在巴黎认识的画家,一个叫奥古斯特?科泰的家伙;他一度和苏姗?鲁维埃住在一起过。他来到塞维利亚写生,在那边找到一个女子就同居起来。 有天晚上他请我去埃里丹尼亚剧院听一个弗拉门科[注]歌唱家唱歌,并且带了那女子的一个朋友来。你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娇小玲珑的女子;年纪只有十八岁。她跟一个男孩子闯了祸;因为有了⾝孕,只好离开自己村子。男孩子正在服兵役。她生下孩子之后,把孩子 ![]() 她人非常快活可爱;几天之后,我就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同居。她说愿意,所以我们就在有余屋分租的人家租了两间房,一间卧室,一间起坐间。我跟她说她可以不去做工,可是她不肯,这对我也合适,因为这样⽩天我就可以自己支配。厨房是公用的,所以,她总是在上工之前给我把早饭烧好,中午时候回来烧午饭,晚上我们上馆子,饭后看电影或者找个地方跳舞。她把我看作是疯子,因为我洗过一次蒸汽浴,而且每天早上非要用海绵蘸冷⽔淋⾝不可。她把孩子托在一个村子里,离塞维利亚有几英里,我们常在星期天去看他。她并不瞒我,她跟我同居是为了多赚两个钱,等她的男朋友服兵役期満之后,好和他在大杂院里找个住的地方。她是个很惹疼的小东西,肯定说她会成为她的帕科的好 ![]() ![]() ![]() ![]() “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告诉我,她收到帕科从西属摩洛哥(他服兵役的地方)寄来一封信,说他就要复员,两天內将抵达加的斯。第二天早上,她把自己东西打了包,把钱塞在长袜子里,让我送她上车站。当我把她送上车厢时,她热烈地吻了我,可是,她大奋兴了,一脑门子只想到和自己的情人重逢,谈不上和我惜别。我有十⾜的把握,在火车还没有完全开出车站之前,她已经把我忘记得一⼲二净了。 “我在塞维利亚继续住下去倒秋天就动⾝去东方,也就是那一次使我到达印度的。” 五 时间已经很晚了。客人逐渐少下来,只有几张桌子还坐了些人。那些因为无所事事而坐在那里的人都回家了。那些看完了戏或者电影来这里喝杯酒或者吃点东西的人,也已经离开。偶尔会有些晚到的客人,闲闲散散走进来。我看见一个⾼个子,显然是个英国人,带了一个年轻流氓进来。他有一张英国知识分子长长的疲惫的脸,稀疏的鬈发;他有着和许多人一样的幻觉,总以为只要人到了国外,你在国內认识的人就没法认出是你来。年轻流氓狼呑虎咽地吃一大盘三明治,他的同伴则带着喜悦和仁慈的眼光在一边看着他。真好的胃口!我看见一个脸 ![]() ![]() ![]() ![]() 在两点和三点之间,生意好一点起来,大约是因为夜总会关门了。一伙国美青年踱了进来,喝得烂醉而且闹得厉害,不过,不久就走了。离我们不远,两个脸⾊ ![]() 他向女人点一下头,毫不亲热。我猜想,他大约因为女人使他久等,生气了。女人年纪轻,穿得很不象样,但是涂得満脸脂粉,而且看上去很疲倦。过不久,我看见女人从手⽪包里拿个东西 ![]() 突然间,他探⾝过去,给了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她叫了一声,呜呜咽咽哭起来。 经理听见闹声赶来,看是怎么回事。他好象在告诉他们,如果不守规矩,就滚出去。 女子转⾝向着经理,并且为了使别人听见,尖着嗓子用下流话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 “他打我耳光是我自找的,”她大声说。 这些女人!过去我一直认为一个人要靠女人卖 ![]() ![]() ![]() 六 那个伺候我们这张桌子的侍役要下班了;为了拿到小帐,把帐单送过来。我们付了钱,并叫了咖啡。 “怎么样?”我说。 我觉得拉里有心思讲下去,我也知道自己有心思所下去。 “我不使你厌烦吗?” “不。” “好吧。我到了孟买。船在孟买要停三天,让那些旅游者借此游览一下,并作短途旅行。第三天,我下午不值班,就上岸去走走。我走了一转,看看来往人群:真是五方杂处!国中人,穆斯林教徒,印度教徒,和你的帽子一样黑的泰米尔人;还有那些拖大车的、长着两只长角的驼背公牛!后来我去石像山逛了那座山洞[注]。 一个印度人在亚历山大城搭了我们的船去孟买,那些旅游者都不大看得起他。这人矮而胖,一张棕⻩⾊的圆脸,穿一套黑绿两⾊格子的厚花呢⾐服,围一条牧师的领子。有天晚上,我正在甲板透透空气,他跑上来和我攀谈。刚巧那时候我不想跟任何人谈话,我要单独一个人;他问了我许多问题,恐怕我对他有点不大客气。反正我告诉他我是一个生学,为了回国美省点路费而在船上⼲活的。 “‘你应当在印度逗留一下,’他说。‘东方能够教给西方的东西,比西方所想象的要多。’“‘是吗?’我说。 “‘反正,’他继续说,‘你一定得去看看石像山的山洞。你决不会后悔。’” 拉里打断自己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到过印度没有?” “从没有到过。” “是这样,我正在瞧着那个庞大的三头神像,这是石像山的巨观,而且弄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时,听见⾝后有人说道:‘原来你接受我的劝告了。’我转过⾝去,一眼就看出是谁在跟我说话。就是那个穿厚花呢⾐服,戴牧师领子的矮子,可是,现在,他穿上一件番红⾊长袍;事后我才知道,这种长袍是罗摩克里希那教会长老[注]着的。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滑稽相的吱吱呱呱小矮子,而是很有派头,很神气了。我们同时都盯着那个庞大的 ![]() “‘大梵天,司创造,’他说。‘毗 ![]() ![]() “‘这并不奇怪,’他回答, ![]() ‘一个能够被人了解的上帝就算不上上帝。无限岂能形诸语言?” “他合掌微微躬⾝,就漫步走去。留下我望着那三个神秘的头像。也许我正处在一种虚心接受状态,自己感到异常 ![]() 你记得吗? 他们刷掉我是他们失算,他们逃避我,我就是羽翼:我是怀疑者,我也是怀疑,我是婆罗门歌唱的圣诗。 “我在一个本地饭馆吃了晚饭,然后到练兵场上走走,眺望大海,因为我可以玩到十点钟上船。我觉得从来没有看见天上有这么多的星星过。一天酷热之后,晚凉便人很受用。我找到一处公园,在长凳上坐下。公园里很黑,沉默的⽩⾊人影在我⾝旁来来去去。这个神奇的一天,朗照的⽇光,五颜六⾊的闹吵吵的人群,辛辣而芳香的东方气味,使我心醉了;而那三尊‘大梵天’、毗 ![]() ![]() ![]() ![]() “开船在十一点钟;为了险保起见,我等到十一点才走出房间。我走到码头上,看船开出去,然后去罗摩克里希那教会,访出那位在石像山和我谈话的长老。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讲明要见那位刚从亚历山大城来的长老。我告诉他,我决定在印度呆下来,并且问他应当看些什么。我们谈了好半天,最后,他说,他当晚要去贝那勒斯,问我可愿意和他一同去。我⾼兴得跳起来。两个人坐的三等车厢。车厢里満是人,吃东西,喝酒,谈话,而且热得简直吃不消。我夜一没有闭眼;第二天早上,人相当疲倦,可是,那位长老就象一朵雏菊那样精神奕奕。我问他怎么会的,他说:‘靠参究混沌;我在绝对中找到休息。’我不懂得该怎么想法,可是,我能够亲眼看出他就象在一张舒适的 ![]() “贝那勒斯总算到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来 ![]() ![]() ![]() ![]() “人人都对我很好。他们一旦发现我来并不是为了打老虎,或者做买卖,而是求学,就想尽方法帮助我。他们很⾼兴我想学习兴都斯坦语,并且替我找先生。他们借书给我;回答我的问题从来不感到累。你对印度教可懂得吗?” “很有限,”我答。 “我以前还当作你会感觉趣兴呢。印度教认为宇宙没有开头,没有结尾,而是永远从成长到平衡,从平衡到衰落,从衰落到解体,从解体到成长,如是以至无穷;可有什么见解比这个更了不起的?” “印度教徒认为这种无完无尽的周而复始,其目的是什么?” “我觉得他们会说这就是绝对的本 ![]() “这就是主张轮回说。” “三分之二的人类都相信这个学说。” “有许许多多人相信并不能保证它就是真理。” “不能,但至少值得认真对待。基督教昅收了不少的新柏拉图主义,它当初说不定很便当地也昅收了轮回说;事实上,有一个早期基督教派就相信轮回说,但是被宣称为异端。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基督教徒就会对轮回和对耶稣复活一样深信不疑。” “轮回是不是指灵魂从一个⾝体转到另一个⾝体,并且 ![]() “想来是这样。” “可是,你知道,我不但是我的灵魂,也是我的⾝体。谁说得了我之所以为我,有多少是我的⾝体碰巧造成的。拜伦不是因为碰巧生了一只畸形的脚会是拜伦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是因为碰巧有羊痫风会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吗?” “印度人不愿意说碰巧。他们会说是你前生的所作所为,才使你的灵魂投进一个残缺的⾝体。”拉里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眼睛空无所瞩地在出神。后来,嘴边露出微笑,眼睛里显出深思的神气,继续说道:“你可曾想到过,轮回既是世间有恶的解释,也是恶的存在理由?如果我们受的恶报是我们前生造孽的结果,我们就会服服帖帖地忍受,并在今生努力行善,使来生少受些苦。但是,自己忍受恶报比较容易,只要硬挣一点就行;使人不能忍受的是看见别人受苦,而这些苦难看起来往往不是应得的。如果你能够说服自己,认为这是前世作的孽,你可以怜悯人家,可以尽力减轻其痛苦,而且应当如此,但是,你没有理由抱怨或者不平。” “可是,为什么上帝不在一开始就创造一个没有痛苦和不幸的世界,使人决定自己的行动时没有功过可言呢?” “印度教徒会说开始是没有的。个人灵魂是与天地同存的,从古如斯,它的善恶则由以前的生存决定。” “那么相信轮回说对人的生活会有实际影响吗?说来说去,考验就在这上面。” “我认为有影响。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一个相识,轮回说对他的生活肯定产生了很实际的影响。我到印度的最初两三年中,大都住在当地的旅馆里,但是,有时候,也有人请我到他家里去住,而且有一两次在一位生活很阔气的土邦主的家里作客。 通过我在贝那勒斯一个朋友的关系,我被邀请到北方的一个小土邦去住住。首府很爱人;‘一座桃红⾊的城市,有时间一半老’。朋友介绍我认识的是一位财政部长;他受过欧洲教育,在牛津读过书。跟他谈话时,你得到的印象是一个有学识的进步开明人士,而且以一个极端能⼲的部长和精明的政治家知名于时。他穿西装,外表很整洁;相貌相当漂亮,和一般印度人达到中年时一样,⾝体稍微有点发胖,留了一撮修剪得很整齐的上须。他时常请我到他家里去。家里有座大花园,我们常坐在大树的荫影里聊天。他有一个 ![]() ![]() ![]() “有一天,我跟他说:‘你这人头脑是很开通的,而且见过世面,读过万卷书,科学,哲学,文学——难道你真心真意相信灵魂转世吗?’“他的整个表情变了,完全是一副先知的脸。 “‘我亲爱的朋友,’他说,‘如果我不相信灵魂转世,生命对我将会毫无意义。’” “那么你相信吗,拉里?”我问。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认为,我们西方人不可能象东方人那样从心眼里相信。 这和他们是⾎⾁相连的;而对我们说来,只能是种见解。我既不相信,又不不相信。” 他停了一下,手托着脸看着桌子;然后向后靠起。 “我想告诉你,我有过一次非常奇怪的经验。那时,我在阿什拉玛;一天晚上,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按照我的印度朋友教给我的方式参掸。我点了一支蜡烛,把注意力集中看着火焰;过了一段时间,我从火焰里很清晰地见到一长串的人物。为首的是一个年事已长的妇女,头上一顶花边帽,戴一对灰⾊耳环,穿一件黑紧⾝上⾐和一条黑绸撑裙大约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穿的那一种;她站在那里,正面向着我,态度姻雅谦虚,两臂沿⾝体下垂,手掌心向着我。一张有皱纹的脸,脸上神情给人以和蔼可亲的感觉。紧接在她后面是一个瘦长个子的犹太人,偏着⾝子使我只能看见他的旁相;他长了一只鹰钩鼻子,和两瓣厚嘴 ![]() 在他⾝后是一个年轻人,但是脸朝着我,就象我们中间不隔着任何人似的,他面⾊红润愉快,一眼就看出是一个十六世纪的英国人。他直 ![]() ![]() 拉里微笑一下。 “当然可能是我睡糊了或者做梦。可能是我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微弱的火焰上,使我进⼊一种催眠状态,而我看见的三个象你一样清晰的人只是保留在潜意识里的过去见到的图画。但也可能是前世的我;可能不多年以前我是新英格兰的一位老太太,而在这以前是勒旺岛一带的一个犹太人,而再在这以前的若⼲年,在塞瓦斯蒂安?卡博特[注]从布里斯托尔启航不久以后,是亨利王太子宮廷的一个风流人物。” “你那个桃红⾊城市的朋友结局怎么样?” “两年后我去南方的一个叫马都拉的地方;一天晚上,在庙里有人碰碰我的胳臂;我转⾝看时,瞧见一个留了胡须和长头发的人,只在 ![]() ![]() 他大笑,说他觉得瘦了更好受。接着他就向我告别,听这个 ![]() “我在马都拉呆了一个时期。这庙恐怕是印度唯一的可以让⽩人随意走动的庙宇,只有庙中最圣洁的部分不能进去。天黑以后,庙里挤満了人,男男女女,大大小小。男人⾚膊穿件围 ![]() ![]() 你看见他们在这个或那个神龛面前膜拜,有时候,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脸朝下,行五体投地礼。他们祈祷并且朗诵连祷经文;他们相互叫唤,招呼,斗嘴,热烈争辩。 一片琊恶的吵闹声,然而,莫明其所以然,上帝好象近在咫尺而且活灵活现。 “你穿过许多长厅堂,厅堂的屋顶都有雕塑的柱子撑住,靠近柱子下面都有一个托钵僧人坐着:每人面前放一只化缘的碗,或者一小块席子,让虔诚的人不时丢一个铜板。他们有些穿着⾐服,有些几乎是⾚⾝裸体。有些在你经过时瞠目望着你;有些念着经,或者读出声来,或者默诵,对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毫不觉察。我想在他们中间寻找我那位朋友,但是,就此见不到他了。想来他已经开始自己预定的行程了。” “那是什么呢?” “不再堕⼊轮回。 ![]() “但是,这一小滴可怜的⽔,当它重又和大海合为一体时,肯定是失去个 ![]() 拉里咧开嘴笑。 “你要尝尝糖的味道,你并不要变做糖。个 ![]() “你谈起绝对来,好象很 ![]() “现实。你没法说它是什么,你也没法说它不是什么。它是无法表达的。印度称它为大梵天。它是无在而无所不在。万物都蕴涵它,仰藉它。它不是人,不是物,不是因。它没有属 ![]() 它是永恒的,因为它的完善与时间无关。它是真理和自由。” “我的老天!”我肚子里寻思,但是对拉里说道:“不过,一个纯理智的观念怎么能成为受苦人类的慰藉呢?人总是要求一个人化的上帝,俾能在苦难时祈求安慰和鼓励。” “也许在遥远的将来,通过更大的洞察力,人类有一天将会看出只有在自己的灵魂里面寻找安慰和鼓励。我自己以为崇拜个人化的上帝只是古代祈求忍残神抵的蛮 ![]() ![]() ![]() ![]() 我望着拉里,一面沉思。 “我不懂得是什么使你向往这种严峻的信仰,”我说。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直觉得那些宗教的创始人有种使人觉得可悲的地方,因为他们要你信仰他作为得救的条件。看上去好象他们要倚靠你们的信心才能对自己有信心。这使你联想起古代那些异教的神抵,如果没有信徒的祭祀,就会变得⽇益憔悴。吠坛多的不二论哲学并不要求你凭信仰去接受什么;它只要求你具有认识现实的热烈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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