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是鲁迅创作的经典经典名著作品 |
![]() |
|
逆流中文网 > 经典名著 > 朝花夕拾 作者:鲁迅 | 书号:40039 时间:2017/9/13 字数:6166 |
上一章 后记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我在第三篇讲《二十四孝》的开头,说京北恐吓小孩的“马虎子”应作“⿇胡子”是指⿇叔谋,而且以他为胡人。现在知道是错了“胡”应作“祜”是叔谋之名,见人唐李济翁做的《资暇集》卷下,题云《非⿇胡》。原文如次:-- 俗怖婴儿曰:⿇胡来!不知其源者,以为多髯之神而验刺者,非也。隋将军⿇祜, ![]() ![]() ![]() 原来我的识见,就正和唐朝的“不知其源者”相同,贻讥于千载之前,真是咎有应得,只好苦笑。但又不知⿇祜庙碑或碑文,现在尚在睢 ![]() 因为想寻几张揷画,常维钧兄给我在京北搜集了许多材料,有几种是为我所未曾见过的。如光绪己卯(1879)肃州胡文炳作的《二百(形似“册”四十)孝图》--原书有注云:“册读如习。”我真不解他何以不直称四十,而必须如此⿇烦--即其一。我所反对的“郭巨埋儿”他于我还未出世的前几年,已经删去了。序有云:-- …坊间所刻《二十四孝》,善矣。然其中郭巨埋儿一事,揆之天理人情,殊不可以训。…炳窃不自量,妄为编辑。凡矫枉过正而刻意求名者,概从割爱;惟择其事之不诡于正,而人人可为者,类为六门。… 这位肃州胡老先生的勇决,委实令我佩服了。但这种意见,恐怕是怀抱者不乏其人,而且由来已久的,不过大抵不敢毅然删改,笔之于书。如同治十一年(1872)刻的《百孝图》,前有纪常郑绩序,就说: …况迩来世风⽇下,沿习浇漓,不知孝出天 ![]() 则同治年间就有人以埋儿等事为“忍心害理”灼然可知。至于这一位“纪常郑绩”先生的意思,我却还是不大懂,或者象是说:这些事现在可以不必学,但也不必说他错。 这部《百孝图》的起源有点特别,是因为见了“粤东颜子”的《百美新咏》而作的。人重⾊而己重孝,卫道之盛心可谓至矣。虽然是“会稽俞葆真兰浦编辑”与不佞有同乡之谊,--但我还只得老实说:不大⾼明。例如木兰从军的出典,他注云:“隋史”这样名目的书,现今是没有的;倘是《隋书》,那里面又没有木兰从军的事。 而华中民国九年(1920),海上的书店却偏偏将它用石印翻印了,书名的前后各添了两个字:《男女百孝图全传》。第一叶上还有一行小字道:家庭教育的好模范。又加了一篇“吴下大错王鼎谨识”的序,开首先发同治年间“纪常郑绩”先生一流的感慨:-- 慨自欧化东渐,海內承学之士,嚣嚣然侈谈自由平等之说,致道德⽇就沦胥,人心⽇益浇漓,寡廉鲜聇,无所不为,侥幸行险,人思幸进,求所谓砥砺廉隅,束⾝自爱者,世不多睹焉。…起观斯世之忍心害理,几全如陈叔宝之无心肝。长此滔滔,伊何底止?。… 其实陈叔宝模胡到好象“全无心肝”或者有之,若拉他来配“忍心害理”却未免有些冤枉。这是有几个人以评“郭巨埋儿”和“李娥投炉”的事的。 至于人心,有几点确也似乎正在浇漓起来。自从《男女之秘密》、《男女 ![]() ![]() 从说“百行之先”的孝而忽然拉到“男女”上去,仿佛也近乎不庄重,--浇漓。但我总还想趁便说几句,--自然竭力来减省。 我们国中人即使对于“百行之先”我敢说,也未必就不想到男女上去的。太平无事,闲人很多,偶有“杀⾝成仁舍生取义”的,本人也许忙得不暇检点,而活着的旁观者总会加以绵密的研究。曹娥的投江觅⽗,淹死后抱⽗尸出,是载在正史,很有许多人知道的。但这一个“抱”字却发生过问题。 我幼小时候,在故乡曾经听到老年人这样讲:-- “…死了的曹娥,和她⽗亲的尸体,最初是面对面抱着浮上来的。然而过往行人看见的都发笑了,说:哈哈!这么一个年青姑娘抱着这么一个老头子!于是那两个死尸又沉下去了;停了一刻又浮起来,这回是背对背的负着。” 好!在礼义之邦里,连一个年幼--呜呼“娥年十四”而已--的死孝女要和死⽗亲一同浮出,也有这么艰难! 我检查《百孝图》和《二百册孝图》,画师都很聪明,所画的是曹娥还未跳⼊江中,只在江⼲啼哭。但吴友如画的《女二十四孝图》(1892)却正是两尸一同浮出的这一幕,而且也正画作“背对背”如第一图的上方。我想,他大约也知道我所听到的那故事的。还有《后二十四孝图说》,也是吴友如画,也有曹娥,则画作正在投江的情状,如第一图下。就我现今所见的教孝的图说而言,古今颇有许多遇盗,遇虎,遇火,遇风的孝子,那应付的方法,十之九是“哭”和“拜” 国中的哭和拜,什么时候才完呢? 至于画法,我以为最简古的倒要算⽇本的小田海仙本,这本子早已印⼊《点石斋丛画》里,变成国货,很容易⼊手的了。吴友如画的最细巧,也最能引动人。但他于历史画其实是不大相宜的;他久居海上的租界里,耳濡目染,最擅长的倒在作“恶鸨 ![]() ![]() ![]() ![]() ![]() ![]() 而孝子的事迹也比较地更难画,因为总是惨苦的多。譬如“郭巨埋儿”无论如何总难以画到引得孩子眉飞⾊舞,自愿躺到坑里去。还有“尝粪心忧”也不容易引人⼊胜。还有老莱子的“戏彩娱亲”题诗上虽说“喜⾊満庭帏”而图画上却绝少有有趣的家庭的气息。 我现在选取了三种不同的标本,合成第二图。上方的是《百孝图》中的一部分“陈村何云梯”画的,画的是“取⽔上堂诈跌卧地作婴儿啼”这一段。也带出“双亲开口笑”来。中间的一小块是我从“直北李锡彤”画的《二十四孝图诗合刊》上描下来的,画的是“著五⾊斑斓之⾐为婴儿戏于亲侧”这一段;手里捏着“摇咕咚”就是“婴儿戏”这三个字的点题。但大约李先生觉得一个⾼大的老头子玩这样的把戏究竟不象样,将他的⾝子竭力收缩,画成一个有胡子的小孩子了。然而仍然无趣。至于线的错误和缺少,那是不能怪作者的,也不能埋怨我,只能去骂刻工。查这刻工当前清同治十二年(1873)慎独山房刻本,无画人姓名,但是双料画法,一面“诈跌卧地”一面“为婴儿戏”将两件事合起来,而将“斑斓之⾐”忘却了。吴友如画的一本,也合两事为一,也忘了斑斓之⾐,只是老莱子比较的胖一些,且绾着双丫髻,--不过还是无趣味。 人说,讽刺和冷嘲只隔一张纸,我以为有趣和⾁⿇也一样。孩子对⽗⺟撒娇可以看得有趣,若是成人,便未免有些不顺眼。放达的夫 ![]() 汉朝人在宮殿和墓前的石室里,多喜 ![]() 关于老莱子的,《百孝图》上还有这样的一段:-- …莱子又有弄雏娱亲之事:尝弄雏于双亲之侧, ![]() 谁做的《⾼士传》呢?嵇康的,还是皇甫谧的?也还是手头没有书,无从查考。只在新近因为⽩得了一个月的薪⽔,这才发狠买来的《太平御览》上查了一通,到底查不着,倘不是我耝心,那就是出于别的唐宋人的类书里的了。但这也没有什么大关系。我所觉得特别的,是文中的那“雏”字。 我想,这“雏”未必一定是小禽鸟。孩子们喜 ![]() 这弄雏的事,似乎也还没有画过图。 我所搜集的另一批,是內有“无常”的画像的书籍。一曰《⽟历钞传警世》(或无下二字),一曰《⽟历至宝钞》(或作编)。其实是两种都差不多的。关于搜集的事,我首先仍要感谢常维钧兄,他寄给我京北龙光斋本,又鉴光斋本;天津思过斋本,又石印局本;南京李光明庄本。其次是章矛尘兄,给我杭州码瑙经房本,绍兴许广记本,最近石印本。又其次是我自己,得到广州宝经阁本,又翰元楼本。 这些《⽟历》,有繁简两种,是和我的前言相符的。但我调查了一切无常的画像之后,却恐慌起来了。因为书上的“活无常”是花袍、纱帽、背后揷刀;而拿算盘,戴⾼帽子的却是“死有分”!虽然面貌有凶恶和和善之别,脚下有草鞋和布(?)鞋之殊,也不过画工偶然的随便,而最关紧要的题字,则全体一致,曰:“死有分”呜呼,这明明是专在和我为难。 然而我还不能心服。一者因为这些书都不是我幼小时候所见的那一部,二者因为我还确信我的记忆并没有错。不过撕下一叶来做揷画的企图,却被无声无臭地打得粉碎了。只得选取标本各一--南京本的死有分和广州本的活无常--之外,还自己动手,添画一个我所记得的目连戏或 ![]() 还有不能心服的事,是我觉得虽是宣传《⽟历》的诸公,于 ![]() ![]() ![]() ![]() ![]() B是从南京的李光明庄刻本上取来的,图画和A相同,而题字则正相反了:天津本指为 ![]() ![]() ![]() 不过我还要添上一点C图,是绍兴许广记刻本中的一部分,上面并无题字,不知宣传者于意云何。我幼小时常常走过许广记的门前,也闲看他们刻图画,是专爱用弧线和直线,不大肯作曲线的,所以无常先生的真相,在这里也难以判然。只是他⾝边另有一个小⾼帽,却还能分明看出,为别的本子上所无。这就是我所说过的在赛会时候出现的阿领。他连办公时间也带着儿子(?)走,我想,大概是在叫他跟随学习,预备长大之后,可以“无改于⽗之道”的。 除勾摄人魂外,十殿阎罗王中第四殿五官王的案桌旁边,也什九站着一个⾼帽脚⾊。如D图,1取自天津的思过斋本,模样颇漂亮;2是南京本,⾆头拖出来了,不知何故;3是广州的宝经阁本,扇子破了;4是京北龙光斋本,无扇,下巴之下一条黑,我看不透它是胡子还是⾆头;5是天津石印局本,也颇漂亮,然而站到第七殿泰山王的公案桌边去了:这是很特别的。 又,老虎噬人的图上,也一定画有一个⾼帽的脚⾊,拿着纸扇子暗地里在指挥。不知道这也就是无常呢,还是所谓“伥鬼”?但我乡戏文上的伥鬼都不戴⾼帽子。 研究这一类三魂渺渺,七魄茫茫“死无对证”的学问,是很新颖,也极占便宜的。假使征集材料,开始讨论,将各种往来的信件都编印起来,恐怕也可以出三四本颇厚的书,并且因此升为“学者”但是“活无常学者”名称不大冠冕,我不想⼲下去了,只在这里下一个武断:-- 《⽟历》式的思想是很耝浅的:“活无常”和“死有分”合起来是人生的象征。人将死时,本只须死有分来到。因为他一到,这时候,也就可见“活无常” 但民间又有一种自称“走 ![]() ![]() ![]() ![]() ![]() 既有了生魂⼊冥的“ ![]() ![]() ![]() ![]() ![]() 不知海內博雅君子,以为如何? 我本来并不准备做什么后记,只想寻几张旧画像来做揷图,不料目的不达,便变成一面比较,剪贴,一面 ![]() 一九二七年七月十一⽇,写完于广州东堤寓楼之西窗下。 N6zWw.CoM |
上一章 朝花夕拾 下一章 ( 没有了 ) |
鲁迅的最新经典名著《朝花夕拾》由网友提供上传最新章节,逆流中文网只提供朝花夕拾的存放,我们仅是一个广大网友免费阅读交流的小说平台,尽力最快速更新朝花夕拾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全本小说网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