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顶一万句是刘震云创作的经典综合其它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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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综合其它 > 一句顶一万句 作者:刘震云 | 书号:39158 时间:2017/9/5 字数:135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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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百顺七十岁时想起来,他十九岁那年认识延津天主教牧师老詹,是件大事。认识老詹,他才来到县城;到了县城,他才结了婚。认识老詹之前,杨百顺在蒋家庄老蒋的染坊当学徒。杨百顺跟师傅老曾学杀猪时,见过老詹。老詹是意大利人,本名叫希门尼斯·歇尔·本斯普马基,国中名字叫詹善仆,延津人叫他“老詹”老詹他叔就在国中传教,先在北平,后来去过福建,去过云南,去过西蔵,五十六岁那年,从西蔵回到內地,在河南开封落了脚,任开封天主教会会长。当时的开封教会,辖豫东豫北三十二县的天主教分会。老詹二十六岁那年,追随他叔来到国中,被开封教会分派到了延津。老詹的国中名字,就是他叔给起的。老詹来延津时,延津还无人信主,属开封教会的第三十三县。老詹来延津时二十六岁,⾼鼻梁,蓝眼睛,不会说国中话,转眼四十多年过去,老詹七十岁了,会说国中话,会说延津话,鼻子低了,眼睛也浑浊变⻩了,背着手在街上走,从⾝后看过去,步伐走势,和延津一个卖葱的老汉没有区别。老詹个头比延津人⾼,一米九左右,说话之前先吭吭鼻子,但他并不适合传教。也许主的话他肚子里都有,但像杨百顺当年的私塾老师老汪一样,茶壶里煮饺子,有却倒不出来。他跟老汪的区别是,老汪倒不出孔子的话就跟生学急,老詹说不出主的旨意既不跟人急,也不跟自己急,说着说着![]() 四十多年前,老詹来延津传教时,老詹他叔还在开封天主教会当会长。延津是盐碱地,十年有九年闹灾荒,不是旱了,就是涝了,全县三十几万人,天天能吃 ![]() ![]() ![]() ![]() ![]() 老詹吭吭着鼻子: “信了他,你就知道你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老曾: “我本来就知道呀,我是一杀猪的,从曾家庄来,到各村去杀猪。” 老詹脸憋得通红,头摇叹息: “话不是这么说。” 想想又点头: “其实你说得也对。” 好像不是他要说服老曾,而是老曾说服了他。接着半晌不说话,与老曾⼲坐着。突然又说:“你总不能说,你心里没忧愁。” 这话倒撞到了老曾心坎上。当时老曾正犯愁自个儿续弦不续弦,与两个儿子谁先谁后的事,便说:“那倒是,凡人都有难处。” 老詹拍着巴掌: “有忧愁不找主,你找谁呢?” 老曾: “主能帮我做甚哩?” 老詹: “主马上让你知道,你是个罪人。” 老曾立马急了: “这叫啥话?面都没见过,咋知道错就在我哩?” 话不投机,两人又⼲坐着。老詹突然又说:“主他爹也是个手艺人,是个木匠。” 老曾不耐烦地说: “隔行如隔山,我不信木匠他儿。” 老詹与老曾说话时,杨百顺对老詹没怎么在意,倒是对老詹的徒弟小赵有些羡慕。小赵是本地人,二十多岁,他爹是个卖葱的。他每天的事由,就是骑一辆脚踏车。驮着老詹去各村传教。这辆自行车是法国造“菲利普”牌。过去老詹年轻时,由老詹骑着。几十年过去,老詹老了,背驼了,眼神也不济了,便招了一个徒弟,让他学会骑脚踏车,驮着老詹四处跑动。丁零零一阵车铃响,大家便知道老詹来了。老詹传教时,小赵并不搭腔,守着脚踏车栽嘴。有时小赵在车尾巴上绑一架子,架子上驮几捆葱,老詹传教时。他在村里卖葱,老詹也不管他。碰面多了,老詹传教杨百顺没有在意,但他爱琢磨小赵卖葱。小赵栽嘴或卖葱时,杨百顺也端详那脚踏车。一次大胆上去,抚了抚那车的羊角把,对小赵说:“这玩意,不是好耍的。跑起来比马都快,换个生手,非弄个倒栽葱不可。” 杨百顺与小赵说脚踏车,并不是为了脚踏车,而是对小赵和师傅的松散关系,有些不解。师傅传教,徒弟不帮师傅打下手,却去卖葱,这叫啥事呢?相比之下,当时杨百顺和师傅、师⺟的关系,就显得太箍人了,别说当着师傅另搞一套,就是跟师傅搞的是同一套,单说杀猪,三 ![]() 师傅老曾认为一个杀猪的和一个传教的可以平起平坐,但到了徒弟这里,就显出⾼低之分了。以后双方再碰面,杨百顺也赌气不理小赵。 杨百顺那次杀老马未遂之后,并未再回杨家庄。虽然手上没有杀人,但在杨百顺心里,已经将老马杀过一遍。不但杀过老马,连同老马的同谋——卖⾖腐的老杨、司炉杨百利,在心里也一并杀了。杀人之地,是不能再回去了。这和头一回离家出走不一样。头一回出走还有些赌气,这回心里是彻底凉了。但出走容易,接着往何处去,杨百顺比上一回出走还为难。在延津,几经波折,杨百顺已想不起可投奔之人。虽然只得罪了几个人,但好像把全延津都得罪了;虽然与几个人不对付,但好像跟全延津都不对付,要想找到出路,看来得离开延津。与来喜分手的第二天,杨百顺冒着漫天大雪,来到延津渡口,想从这里渡过⻩河,到开封去打零工。可开封他从前没去过,到开封之后,从何处⼊手能立住脚,还不得而知;只是觉得那里地方大,人多,肯定门路就多,比乡下好存⾝。来到延津渡口,因为雪大,摆渡的老叶已撑船回家了。 ![]() 小宋说: “染布就染布吧,换生不如守 ![]() 杨百顺就对小宋有些羡慕,⼲一件事,能在一个地方待牢。小宋问起杨百顺,杨百顺长叹一声,从“延津新学”讲起,到跟老曾学杀猪,到哥哥结婚,到如今投靠无门, ![]() ![]() ![]() ![]() ![]() 杨百顺心中一喜: “我都到了山穷⽔尽的地步,哪里还提得上愿意不愿意?能在近边烧火,总比去脸生面不 ![]() 小宋: “这你就说对了,大地方的人都欺生。” 又说: “那我明天跟老顾说说,看他要不要你。” 杨百顺: “我看老顾脸沉,怕是不好通融。” 又说: “能去最好,你也有个伴。” 说完又觉得不妥,忙又说: “我不是说你得有伴,是我需要跟一个人。这两年混下来,我觉得我一个人混不成。” 小宋倒安慰他: “还有几十年呢,也不能这么说。” 第二天早起。雪停了,太 ![]() 又说: “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咱家掌柜的你也知道,不怕人笨,就怕人不老实,到时候他闯了祸,我可吃罪不起。” 但等老顾走出饭铺,发现昨天堆在饭铺外棚子里的几十包布匹和纺线,已被杨百顺一个人一包一包扛到了渡口。原来他们觉睡时,杨百顺五更就起 ![]() 老顾朝地上啐了一口痰: “看啥?他不扛包,说明他老实;他一扛包,证明我没看错,这孩子有心眼,我不敢要。” 待走到船边,杨百顺已将货扛完。半截棉袄都被汗打 ![]() 杨百顺又跳上船,几个人渡过⻩河,一同去了蒋家庄。 蒋家庄老蒋的染坊叫“鸿源泰”支着八口大染锅,皆一丈见圆,⽇夜用劈柴烧着。锅里的颜⾊分⾚、橙、⻩、绿、青、蓝、紫、黑八种。一匹⽩布或一挂⽩线扔到黑锅里,煮上两个时辰,捞出来,就成了皂布或黑线;一匹⽩布或一挂⽩线扔到其他染锅里。煮上两个时辰,捞出来,成了红布、橙布、⻩布、绿布、青布、蓝布或紫布,红线、橙线、⻩线、绿线、青线、蓝线或紫线。延津方圆百里,就两个染坊,蒋家庄老蒋家是其中之一。一个染坊,雇了十来个伙计。老蒋五十多岁,早年是个茶商,来往于延津和江浙一带,碰到合适的茬口,也去其他省份卖茶。后来年纪大了,跑不动了,用贩茶赚的钱,开了个染坊。老蒋⼲瘦,长个鹰钩鼻子,年轻时贩茶爱说话,从延津到江浙的茶商,都知道有个爱说话的鹰钩鼻老蒋。但老蒋过了五十岁之后,突然不爱说话了。说话像菗烟一样,不是说戒就戒的,十个有八个做不到,但老蒋说戒就戒,而且戒得有些大发,一天也不说一句话,遇事爱想,一下又让人不习惯。譬如在染坊,一句平常话,他得想半天,虽然想了半天,放到嘴里说出来,还是一句平常话。别人认为是平常话,但老蒋经过了想,认为这话就不平常了,如果你还按平常话去办,老蒋就急了。杨百顺到蒋家之后,老蒋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想。小宋在旁边帮杨百顺说话:“掌柜的,也就烧个火,他是个老实孩子。” 老蒋又盯小宋看,接着低头想,想了半天,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老顾把杨百顺留下。 但杨百顺留下之后,管家老顾并没让杨百顺烧火,而是把过去挑⽔的老艾调过去烧火,让杨百顺顶老艾挑⽔的位置。在染坊,挑⽔不算个手艺。但杨百顺想,烧火也不算手艺,初来乍到,能挑上⽔就不错了。挑了十天⽔,杨百顺才知道挑⽔的厉害。因这个挑⽔不是伙房的挑⽔,而是染坊的挑⽔。老蒋家有八口大染锅,相应就有八个砖砌的大⽔池,因布、线染过要漂,漂过才能搭在杠子上晾⼲。八个池子皆两丈见方,漂布的⽔三天一换,⾚、橙、⻩、绿、青、蓝、紫、黑,八个大池子轮流倒腾,每天需六百多挑⽔。⽔井倒也不远,就在院外槐树下,但将六百多挑⽔用辘轳从深井里摇出来,再挑过去,就需些气力和时辰。杨百顺每天 ![]() ![]() 转眼冬去舂来。在蒋家待的时间长了,杨百顺对染坊十几个人全 ![]() ![]() ![]() ![]() 但到了这年秋天,杨百顺的饭碗还是没有保住。饭碗丢了不是因为得罪了老蒋,或是跟哪一个人产生了是非,而是因为一只猴子。掌柜老蒋看、想之余,有两大嗜好。一是不喜 ![]() ![]() ![]() ![]() ![]() ![]() ![]() ![]() ![]() ![]() ![]() ![]() ![]() ![]() ![]() ![]() ![]() ![]() ![]() 老蒋又盯老顾看,又想。想了半天,说了一句话:“它已经死了,怎么赔?再赔就是别的猴子了。” 接着不理老顾。自己又到集上买了一只猴子,取名银锁。老蒋买这个银锁,是从五只猴子中挑出来的。其他四只猴子,都是银锁的兄弟姐妹。看到银锁容貌忠厚,不似金锁那么调⽪,才选中了它。金锁就是因为调⽪,才吃了老鼠药。但买回来发现,这只猴子貌似忠厚, ![]() ![]() ![]() ![]() ![]() ![]() 这年 ![]() ![]() ![]() ![]() 银锁没有听懂,愣在那里。杨百顺指指枣树上的枣:“想不想吃枣呀?” 这时枣已经红了,在绿叶中映着。银锁看到枣,听懂了杨百顺的话,点点头。杨百顺弯 ![]() 银锁点点头。突然又扒杨百顺的肩,指指自己,又指指枣树,嘴里叽叽叫着。杨百顺听懂了,它是想自己上树够枣吃。杨百顺也是一时大意,真把银锁当成了好朋友,也忘记猴不比狗,一年时间才能喂 ![]() 找不到银锁,杨百顺也没敢再回老蒋家。不回老蒋家不是怕自己放跑了银锁要赔猴子,他估计老蒋不会让他赔猴子,既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仍会像当初自己挑⽔不及,或银锁刚来时熬银锁的 ![]() ![]() 八月初五这天,小赵用“菲利普”牌脚踏车载着老詹到距县城八十里的魏家庄去传教。魏家庄在延津的最北边,属偏远村落,但老詹并没有放过。去的时候倒顺利,到魏家庄传教也很顺利,老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虽然说了半天,魏家庄还是无人信主,但老詹已经习惯了。小赵倒在魏家庄卖了五捆葱。下午回县城的时候,起初也很顺利,两人还边走边聊天,说今年雨⽔偏大,说不定秋季又要遭灾。小赵说涝就涝吧,栽葱不怕涝。老詹说这都是延津人几十年不服教化,让主发了怒。说着走着,到了五十里铺。五十里铺有一个大上坡,小赵用力蹬脚踏车,咔嚓一声,脚踏车突然断了前轴,把老詹和小赵摔了个嘴啃泥。这辆“菲利普”脚踏车已用了三十多年,出些⽑病也属正常,如果是轮胎爆了,或是链子断了,老詹和小赵都会修理,随⾝带着⽪垫、胶、铁丝、锤子和气筒子呢。轴断了,只能回到县城换轴。轴一断,脚踏车不但无法骑了,也无法推了,五十里铺离县城还有五十里,小赵只好扛上脚踏车,老詹步行,师徒两个往县城赶。天气闷热,走了十里路,小赵已累得通⾝流汗。比小赵还累的是老詹,毕竟快七十的人了,走着走着不但累,还困,牵着小赵的⾐襟,一边走一边栽嘴,一栽嘴脚步就趔趄,比平常又多走出一半的冤枉路。这时两人不聊天了。又往前走了十里,小赵负着重物还能走,老詹一庇股坐到路边,再走不动了。这时从岔路口急急忙忙走来杨百顺。杨百顺一方面担心老蒋发现猴子和杨百顺丢了之后,会派人从后边追他追猴,另一方面天快黑了,担心野地里有狼,便有些慌不择路和只顾赶路。本来他以前见过老詹和小赵,还摸过小赵的脚踏车,但现在对他们视而不见。倒是小赵 ![]() 杨百顺吓了一跳,以为是老蒋派人在堵他。僵在路中间。等认出是老詹和小赵,才回过神来。小赵:“慌里慌张,你做啥哩?” 杨百顺一方面还在慌神,另一方面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啥,说话便有些结巴:“不做啥。” 小赵盯他看半天: “既然不做啥,给你个差事你⼲不⼲?” 杨百顺: “啥?” 小赵指着瘫到地上的老詹: “把老头背到县城,给你五十钱。” 原来跟染坊和猴无关,杨百顺才放下心来。接着看地上的老詹,开始在心里盘算。一方面自己正不知⼲啥,也无处可投;另一方面背一人到县城,能挣五十钱,一个烧饼五个钱,五十钱能买十个烧饼。自己的包袱细软,都落在了老蒋的染坊,正⾝无分文,何况三人同行,不担心夜里会碰上狼,左右想过,觉得还划算,于是点了点头。 但等背起老詹,杨百顺又觉得上了当。老詹虽然快七十了,但他个头⾼,一米九左右;个⾼,分量就重,一个老头,竟快二百斤了。杨百顺背着他走了一里路,通⾝就出了汗。原来这五十钱也不是好挣的。好在自己在老蒋家挑过大半年⽔,把肩膀练了出来,于是走三里一歇,走三里一歇,三人结伴往县城赶。有人背着不用走路,老詹渐渐又精神了。一精神想起自己的职业,便在杨百顺背上与杨百顺拉话:“那谁,你叫个啥?” 杨百顺: “杨百顺。” 老詹: “哪村的?” 杨百顺: “杨家庄。” 老詹: “好像见过你。” 杨百顺: “我过去杀过猪,师傅叫老曾。” 老詹恍然大悟: “老曾我认识。老曾呢?” 杨百顺: “我现在不杀猪了,学染布。” 老詹也没追究其中的原委,开始切⼊正题:“晓得我吗?” 杨百顺: “全县人都晓得,你让人信主。” 老詹大感欣慰,几十年的教没有自传。又用手拍杨百顺的肩:“你想信主吗?” 老詹这话问人问过千万遍。千万遍的回答都是:“不想。”久而久之,老詹见人只是这么一问,往往不等别人回答,他已经提前自问自答:“你想信主吗,不想吧?”但令老詹没想到的是,杨百顺脫口而出:“想。” 杨百顺说完没有什么,老詹倒大吃一惊,好像不是他问杨百顺,而是杨百顺在问他。他不噤反问:“为啥?” 杨百顺: “我原来杀猪时,听你说过,信了主,就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前两件事我不糊涂,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后一个往哪儿去,这几年愁死我了。” 老詹拍了一下腿大: “主想引导众生的,主要就是这个;前两个说的都是过去的事,倒还在其次。” 杨百顺: “我信了主,你能给我找个事由吗?” 老詹这时才明⽩,两人话说得一样,意思不一样,老詹愣在那里:“你不是在染坊吗?为啥还找事由呢?” 杨百顺绕过染坊,指了指⾝边的小赵:“我想像他一样,信了主,每天骑车,卖葱。” 他一说这话,老詹还没反应过来,小赵立马急了。小赵急并不是说杨百顺要抢他的饭碗,而是他竟用信主,来哄骗老詹;用信主,来哄骗事由。但他不说这个,指着杨百顺的脸,冷笑一声:“他信啥呀,我早就看出来了,就是没说;看他脸上的⾎道子,不是跟人打架了,或杀了人,从哪儿逃出来的吧?” 杨百顺争辩: “你胡说,我没跟人打架,也没杀人,就是不想染布。路上碰到一兔子,想抓兔子,被兔子蹬的。” 老詹趴在杨百顺背上,吭吭着鼻子,从侧面看了看杨百顺的脸。看后,觉得也不像杀人的痕迹。老詹在延津待了四十多年,七十岁了,只发展了八个信徒,近些年没碰到一个合适的,现在路途中无意中遇到一个,虽然两人话同意不同,但回答信主那么⼲脆,四十多年还属少见,就冲这一点,是个可塑的坯子也料不定,正是因为话同意不同,主才引导大家呢,便有意把杨百顺发展成延津信主的第九人。但他说:“咱先不说事由,你要信主,能让我给你改个名字吗?” 这倒是杨百顺没有想到的。杨百顺: “改成啥呢?” 老詹想了想: “你姓杨,就叫杨摩西吧,这可是个好名字。” 老詹想把杨百顺的名字改成杨摩西,也是图个吉利,想借这个名字,像摩西带领以⾊列人出埃及一样,能把深渊中的延津人,带出苦海,想在自己人生的最后阶段,把天主教在延津发扬光大。杨百顺没觉得“杨摩西”这个名字好听,但改了名字,或许就有了事由;找着事由就叫杨摩西,找不着事由,自己再把名字改回来;改不改的,不过一个名字,自己从来不叫,都是别人在叫;过去叫杨百顺,倒百事不顺,便⼲脆利落地说:“改名我倒不怕,那个杨百顺,我已经当够了。” 虽然两人初衷不一样,但杨百顺这话,倒跟老詹的意思八九不离十。老詹大为欣慰,吭吭着鼻子:“阿门,就冲这句话,要割断自己,你已经接近主了。从现在起,你就叫杨摩西吧。” 暮⾊中,小赵噘着嘴,老詹和杨摩西聊着天,三人一块往县城赶去。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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