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行是金庸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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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武侠小说 > 侠客行 作者:金庸 | 书号:2114 时间:2016/10/5 字数:14087 |
上一章 第十一章 药酒 下一章 ( → ) | |
石破天但见地下⾎迹殷然,歪歪斜斜的躺着几柄断剑,几只乌鸦啊啊啊的叫着从头顶飞过,当下拾起柴刀,叫道:“阿绣,阿绣!”奔到大树之后,阿绣却已不在。 石破天心道:“她先回去了?”忙快步跑回山洞,叫道:“阿绣,阿绣!”非但阿绣不在,连史婆婆也不在了。他惊惶起来,只见地下用焦炭横七竖八的画了几十个图形,他不知是写的字,更不知是什么意思,猜想史婆婆和阿绣都已走了。 初时只觉好生寂寞,但他从小孤单惯了的,只过得大半个时辰,便已泰然。这时 ![]() ![]() ![]() 但见波涛汹涌,岸旁更无一艘船只,于是沿岸寻去。那紫烟岛并不甚大,他快步而行,只一个多时辰,已环行小岛一周,不见有船只的踪影,举目向江中望去,连帆影也没见到一片。 他还盼史婆婆和阿绣去而复回,又到山洞中去探视,却那里再见二人的踪迹?只得又去摘些柿子充饥。到得天黑,便在洞中睡了。 睡到中夜,忽听得江边豁啦一声大响,似是撕裂了一幅大布一般,纵起⾝来,循声奔到江边,稀淡星光下只见有一艘大船靠在岸旁,不住的幌动。他生怕是丁不三或是丁不四的坐船,不敢贸然上前,缩⾝躲在树后,只听得又是豁啦一下巨响,原来是船上张的风帆 ![]() 眼见那船摇摇幌幌的又要离岛而去,他发⾜奔近,叫道:“船上有人么?”不闻应声。一个箭步跃上船头,向舱內望去,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见。 走进舱去,脚下一绊,碰到一人,有人躺在舱板之上。石破天忙道:“对不起!”伸手要扶他起来,那知触手冰冷,竟是一具死尸。他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左手挥出,又碰到一人的手臂,冷冰冰的,也早已死了。 他心中怦怦 ![]() 这时江上秋风甚劲,几张破帆在风中猎猎作响,疾风吹过船上的破竹管,其声嘘嘘,似是鬼啸。石破天虽然孤寂惯了,素来大胆,但静夜之中,満船都是死尸,竟无一个活人,耳听得异声杂作,便似死尸都已活转,要扑上来扼他咽喉。他记起侯监集上那僵尸扼得他险些窒息的情景,登时満⾝寒⽑直竖,便 ![]() 这一晚他不敢在船舱、后梢停留,跃上船篷,抱住桅杆,坐待天明。 次晨太 ![]() 绕到船首,只见舱门正中钉着两块闪闪发光的⽩铜牌子,约有巴掌大小,一块牌上刻有一张笑脸,和蔼慈祥,另一牌上刻的却是一张狰狞的煞神凶脸。两块铜牌各以一 ![]() ![]() 那船顺着滔滔江⽔,向下游流去,到得晌午, ![]() 这时三艘船已纠 ![]() 过了良久,才有人道:“算来原该是赏善罚恶令复出的时候了,料想是赏善罚恶两使出巡。这飞鱼帮嘛,过往劣迹太多…唉!”长长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另一人问道:“胡大哥,听说这赏善罚恶令,乃是召人前往…前往侠客岛,到了岛上再加处分,并不是当场杀害的。”先说话的那人道:“若是乖乖的听命前去,原是如此。然而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早死迟死,也没什么分别。成大洋成帮主定是不肯奉令,率众抗拒,以致…以致落得这个下场。”一个嗓音尖细的人道:“那两位赏善罚恶使者,当真如此神通广大,武林中谁也抵敌不过?”那胡大哥反问:“你说呢?”那人默然,过了一会,低低的道:“赏善罚恶使者重⼊江湖,各帮各派都是难逃大劫。唉!” 石破天突然想到:“这船上的死尸都是什么飞鱼帮的,又有一个帮主。啊哟不好,这两个什么赏善罚恶使者,会不会去找我们长乐帮?” 他想到此事,不由得心急如焚,寻思:“该当尽快赶回总舵,告知贝先生他们,也好先有防备。”他给人误认为长乐帮石帮主,引来了不少⿇烦,且数度危及 ![]() 只听得一人说道:“胡大哥,你说此事会不会牵连到咱们。那两个使者,会不会找上咱们铁叉会?”那胡大哥道:“赏善罚恶二使既已出巡,江湖上任何帮会门派都难逍遥…这个逍遥事外,且看大伙儿的运气如何了。” 他沉昑半晌,又道:“这样吧,你悄悄传下号令,派人即刻去禀报总舵主知晓。两艘船上的兄弟们,都集到这儿来。这船上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动,咱们驶到红柳港外的小渔村中去。善恶二使既已来过此船,将飞鱼帮中的首脑人物都诛了,第二次决计不会再来。” 那人喜道:“对,对,胡大哥此计大妙。善恶二使再见到此船,定然以为这是飞鱼帮的死尸船,说什么也不会上来。我便去传令。” 过不多时,又有许多人涌上船来。石破天伏在舱底,听着各人低声纷纷议论,语间中都是充満了惶恐之情,便如大祸临头一般。 有人道:“咱们铁叉会又没得罪侠客岛,赏善罚恶二使未必便找到咱们头上来。” 另有一人道:“难道飞鱼帮就胆敢得罪侠客岛了?我看江湖上的这十年一劫恐怕这一次…这一次…” 又有人道:“老李,要是总舵主奉令而去,那便如何?”那老李哼了一声,道:“自然是有去无回。过去三十年中奉令而去侠客岛的那些帮主、总舵主、掌门人,又有那一个回来过了?总舵主向来待大伙儿不薄,咱们难道贪生怕死,让他老人家孤⾝去涉险送命?”又有人道:“是啊,那也只有避上一避。咱们幸亏发觉得早,看来 ![]() ![]() 一个嗓子耝亮的声音突然说道:“咱们铁叉会横行长江边上,天不怕,地不怕,连皇帝老儿都不买他的帐,可是一听到***侠客岛什么赏善罚恶使者,大伙儿便吓得夹起尾巴,躲到红柳港渔村中去做缩头乌⻳,那算什么话?就算这次躲过了,⽇后***有人问起来,大伙儿这张脸往那里搁去?不如跟他们拚上一拚,***也未必都送了老命。”他说了这番心雄胆壮的话,船舱中却谁也没接口。 过了半晌,那胡大哥道:“不错,咱们吃这一口江湖饭,⼲的本来就是刀头上舐⾎的勾当,***,你几时见癞头鼋王老六怕过谁来…” “啊,啊…”突然那耝嗓子的人长声惨呼。霎时之间,船舱中鸦雀无声。 嗒的一声轻响,石破天忽觉得有⽔滴落到手背之上,抬手到鼻边一闻,腥气直冲,果然是⾎。鲜⾎还是一滴一滴的落下来。他知道众人就在头顶,不敢稍有移动出声,只得任由鲜⾎不绝的落在⾝上。 只听那胡大哥厉声道:“你怪我不该杀了癞头鼋吗?”一人颤声道:“没有,没…没有!王老六说话果然卤莽,也难怪胡大哥生气。不过…不过他对本会…这个…这个,倒一向是很忠心的。”胡大哥道:“那么你是不服我的处置了?”那人忙道:“不…不是,不是…”一言未毕,又是一声惨叫,显是又被那姓胡的杀了。但听得⾎⽔又是一滴一滴的从船板 ![]() 那胡大哥连杀两人,随即说道:“不是我心狠手辣,不顾同道义气,实因这件事牵连到本会数百名兄弟的 ![]() ![]() 石破天伏在舱底,耳听得船旁⽔声汨汨,舱中各人却谁也没再说话。他更加不敢发出半点声息,心中只是想:“那侠客岛是什么地方?岛上出派来的赏善罚恶使者,为什么又这样凶狠,将満船人众杀得⼲⼲净净?难怪铁叉会这⼲人要怕得这么厉害。” 过了良久,他蒙蒙胧胧的大有倦意,只想合眼觉睡,但想睡梦中若是发出声响,给上面的人发觉了,势必 ![]() 只听那胡大哥道:“大家进屋之后,谁也不许出来,静候总舵主驾到,听他老人家的号令。”各人低声答应,放轻了脚步上岸,片刻之间,尽行离船。 石破天又等了半天,料想众人均已进屋,这才揭开舱板,探头向外张望,不见有人,于是蹑手蹑⾜的从舱底上来,见舱中仍是船満了死尸,当下捡起一柄单刀,换去了 ![]() ![]() 他想此时未脫险境,离开越远越好,当下发⾜快跑,幸好这渔村果然隐僻之极,左近十余里內竟无一家人家,始终没遇到一个行人。他心下暗暗庆幸。却不知附近本来有些零碎农户,都给铁叉会暗中放毒害死了。有人迁居而来,过不多时也必中毒而死。四周乡民只道红柳港厉鬼为患,易染瘟疫,七八年来,人人避道而行,因而成为铁叉会极隐秘的巢⽳。 又走数里,离那渔村已远,他实在饿得很了,走⼊树林之中想找些野味。说也凑巧,行不数步,忽喇声响,长草中钻出一头大野猪,低头向他急冲过来。他⾝子略侧,右手拔也单刀,顺势一招金与刀法中的‘长者折枝’,刷的一声,将野猪一个大头砍下来。那野猪极是凶猛,头虽落地,仍是向前冲出十余步,这才倒地而死。 他心下甚喜:“以前我没学金乌刀法之时,见了野猪只有逃走,那敢去杀它?”在山边觅到一块黑⾊燧石,用刀背打出火星,生了个火。将野猪的四条腿割了下来,到溪边洗去⾎迹,回到火旁,将单刀在火中烧红,炙去猪腿上的猪⽑,将猪腿串在一 ![]() 正烧炙之间,忽听得十余丈之外有人说道:“好香,好香,当真令人食指大动矣!”另一人道:“那边有人烧烤野味,不妨过去情商,让些来吃吃,有何不可?”先前那人道:“正是!”两个人说着缓步走来。 但见一人⾝材魁梧,圆脸大耳,穿一袭古铜⾊绸袍,笑嘻嘻地和蔼可亲;另一个⾝形也是甚⾼,但十分瘦削,⾝穿天蓝⾊长衫,⾝阔还不及先前那人一半,留一撇鼠尾须,脸⾊却颇为 ![]() 石破天已听到二人先前说话,便道:“我这里野猪⾁甚多,便十个人也吃不完,两位尽管大吃便了。” 那胖子笑道:“如此我们便不客气了。”两人便即围坐在火堆之旁,火光下见石破天服饰华贵,但⾐衫污秽,満是皱纹,更溅満了⾎迹,两人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的神⾊,随即四只眼都注视于火堆上的猪腿,不再理他。野猪腿上的油脂大滴大滴的落⼊火中,混着松柴的清香,虽未⼊口,已料到滋味佳美。 那瘦子从 ![]() ![]() 石破天跟随谢烟客时常和他一起喝酒,此刻闻到酒香,也想喝个痛快,只见这二人各喝各的,并无邀请自己喝上一两口之意,他生平决不向人求恳索讨,只有⼲咽馋涎。再过得一会,四条猪腿俱已烤 ![]() ![]() 一胖一瘦二人同时伸手,各抢了一条肥大猪腿,送到口边,张嘴正要咬去,石破天笑道:“这两条野猪腿虽大,却都是后腿,滋味不及前腿的美。”那胖子笑道:“你这娃娃良心倒好。”换了一条前腿,吃了起来。那瘦子已在后腿上咬了一口,略一迟疑,便不再换。两人吃了一会,又各喝一口洒,赞道:“好酒!”塞上木塞,将葫芦挂回 ![]() 石破天心想:“这二人恁地小气,只喝两口酒便不再喝,难道那酒当真名贵之极吗?”便向那胖子道:“大爷,你这葫芦中的酒,滋味很好吗?我倒也想喝几口。”他这话虽非求人,但讨酒之意已再也明⽩不过。 那胖子头摇道:“不行,不行,这不是酒,喝不得的。我们吃了你的野猪腿,少停自有礼物相赠。”石破天笑道:“你骗人,你刚才明明说‘好酒’,我又闻到酒香。”转头向瘦子道:“这位大爷,你葫芦中的总是酒吧?” 那瘦子双眼翻⽩,道:“这是毒药,你有胆子便喝吧。”说着解下葫芦,放在地下。石破天笑道:“若是毒药,怎地又毒不死你?”拿起葫芦拔开塞子,扑鼻便闻到一阵酒香。 那胖子脸⾊微变,说道:“好端端地,谁来骗你?快放下了!”伸出五指抓他右腕,要夺下他手中葫芦,那知手指刚碰他手腕,登时感到一股大力一震,将他手指弹了开去。 那胖子吃了一惊“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我们倒失眼了。那你请喝吧!” 石破天端起葫芦,骨都都的喝了一大口,心想这瘦子爱惜此酒,不敢多喝,便塞上了木塞,说道:“多谢!”霎时之间,一股冰冷的寒气直从丹田中升了上来。这股寒气犹如一条冰线,顷刻间好似全⾝都要冻僵了,他全⾝剧震几下,牙关格格相撞,实是寒冷难当,急忙运起內力相抗,那条冰线才渐渐融化。一经消融,登时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适受用,非但不再感到有丝毫寒冷,反而暖洋洋地飘飘 ![]() 胖瘦二人脸上都现出十分诧异的神情。那胖子道:“小兄弟若真量大,便将一葫芦酒都喝光了,却也不妨。”石破天喜道:“当真?这位大爷就算舍得,我也不好意思。”那瘦子冷冷的道:“那位大爷红葫芦里的毒酒滋味更好,你要不要试试?” 石破天眼望胖子,大有一试美酒之意。那胖子叹道:“小小年纪,一⾝內功,如此无端端送命,可惜啊可惜。”一面说,一面解下那朱漆葫芦来,放在地下。 石破天心想:“这两人都爱说笑,若说真是毒酒,怎么他们自己又喝?”拿过那朱红葫芦来,一拔开塞子,扑鼻奇香,两口喝将下去,这一次却是有如一团烈火立时在腹小中烧将起来。他“啊”的一声大叫,跳起⾝来,催动內力,才把这团烈火扑熄,叫道:“好厉害的酒。”说也奇怪,肚腹中热气一消,全⾝便是舒畅无比。 那胖子道:“你內力如此強劲,便把这两葫芦酒一齐喝⼲了,却又如何?” 石破天笑道:“只我一个人喝,可不敢当。咱三人今⽇相会,结成了朋友,大家喝一口酒,吃一块⾁,岂不有趣?大爷,你请。”说着将葫芦递将过去。 那胖子笑道:“小兄弟既要伸量于我,那只有舍命陪君子了!”接过葫芦喝了一口,将葫芦递给石破天,道:“你再喝吧!”石破天喝了一口,将葫芦递给瘦子,道:“这位大爷请喝!” 那瘦子脸⾊一变,说道:“我喝我自己的。”拿起蓝漆葫芦来喝了一口,递给石破天。 石破天接过,喝了一大口,只觉喝一口烈酒后再喝一口冰酒,冷热 ![]() 那瘦子冷冷的道:“你要逞好汉,越大口越好。” 石破天笑道:“若是喝不尽兴,咱们同到那边市镇去,我这里有银子,买他一大坛来喝个痛快。只是这般的美酒,那多半就买不到了。”说着在红葫芦中喝了一口,将葫芦递给胖子。 那胖子盘膝而坐,暗运功力,这才喝了一口。他见石破天若无其事的又是一大口喝将下去,越来越是惊异。 胖瘦二人面面相觑,脸上都现出大为惊异之⾊。他二人都是⾝负绝顶武功的⾼手,只是二人所练武功,家数截然相反。胖子练的是 ![]() ![]() ![]() ![]() ![]() 他二人虽见多识广,于天下武学十知七八,却万万想不到石破天⾝得奇缘,先练纯 ![]() ![]() ![]() ![]() ![]() ![]() ![]() ![]() ![]() 石破天喝了二人携来的美酒,心下过意不去,又再烧烤野猪⾁,将最好的烧⾁分给他二人,不住劝二人饮酒。 那二人只道他是要以喝毒酒来比拚內力,不肯当场认输,只得勉为其难,和他一口一口的对饮,偷偷将镇制酒毒的药丸塞⼊口中。二人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石破天,见他确未另服化解物药,如此神功,实是罕见,真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这样一位少年英雄? 那胖子见石破天喝了一口酒后,又将朱红葫芦递将过来,伸手接住,说道:“小兄弟內力如此了得,在下好生佩服。请问小兄弟尊姓大名?”石破天皱起眉头,说道:“这件事最教我头痛,人家一见,不是硬指我姓石,便来问我姓名。其实我既不是姓石,又无名无姓,因此哪,你这句话我可真的答不上来了。”那胖子心道:“这小子装傻,不肯吐露姓名。”又问:“然则小兄弟尊师是那一位?是那一家那一派的门下?” 石破天道:“我师⽗姓史,是位老婆婆,你见到过她没有?她老人家是金乌派的开山师祖,我是她的第二代大弟子。” 胖瘦二人均想:“胡说八道,天下门派我们无一不知。那里有什么金乌派,什么史婆婆了?这小子信口搪塞。” 那胖子乘着说这番话,并不喝酒,便将葫芦递了回去,说道:“原来小兄弟是金乌派的开山大弟子,怪不得如此了得,请喝酒吧。” 石破天见到他没有喝酒,心想:“他说话说得忘记了。”说道:“你还没喝酒呢。” 那胖子脸上微微一红,道:“是吗?”自己想占少喝一口的便宜,却被对方识破机关,心下微感恼怒,又不噤有些惭愧,那知道石破天却纯是一番好意,生怕他少喝了美酒吃亏。那胖子连着先前喝的两口,一共已喝了八口药酒,早已逾量,再喝下去,纵有物药镇制,也必有大害,当下提葫芦就在口边,仰脖子作个喝酒之势,却闭紧了牙齿,待放下葫芦,药酒又流回葫芦之中。那胖子这番做作,如何逃得过那瘦子的眼去?他当真是依样葫芦,也是这样葫芦就口,酒不⼊喉。 这样你一口,我一口,每只葫芦中本来都装満了八成药酒,十之七八都倾⼊了石破天的肚中。他酒量原不甚宏,仗着內力深厚,尽还支持得住,只是毒药虽害他不死,却不免有些酒力不胜,说话渐渐多了起来,什么阿绣,什么叮叮当当的,胖瘦二人听了全是不知所云。 那瘦子寻思:“这少年定是练就了奇功,专门对付我二人而来。他不动声⾊,尽只胡言 ![]() ![]() 那半年心道:“今⽇我二人以二敌一,尚自不胜,此人內力如此了得,实是罕见罕闻。待我加重药力,瞧他是否仍能抵挡?”便向那瘦子使了个眼⾊。 那瘦子会意,探手⼊怀,捏开一颗腊丸,将一枚‘九九丸’蔵在掌心,待石破天将蓝漆葫芦又递过来时,假装喝了一口,伸手拭去葫芦口的唾沫,轻轻巧巧的将一枚九九丸投⼊其中,慢慢摇幌,赞道:“好酒啊,好酒!”当瘦子做手脚时,那胖子也已将怀中的一枚‘烈火丹’取出,偷偷融⼊酒中。 石破天只道是遇上了两个慷慨豪慡的朋友,只管自己饮酒吃⾁,他阅历既浅,此刻酒意又浓,于二人投药⼊酒全未察觉。 只听那瘦子道:“小兄弟,葫芦中酒已不多,你酒量好,就一口喝⼲了吧!” 石破天笑道:“好!你两位这等豪慡,我也不客气了。”拿起葫芦来正要喝酒,忽然想起一事,说道:“在长江船上,我曾听叮叮当当说过,男人和女人若是情投意合,就结为夫妇,男人和男人 ![]() ![]() 那胖子听他越说越亲热,自然句句都是反话,料得他顷刻之间便要发难动手,以他如此內力,势必难以抗御,只有以烈猛之极的物药,先行将他內力摧破,虽然此举委实颇不光明正大,但看来这少年用心险恶,那也不得不以辣手对付,生怕他不喝药酒,忙道:“甚好,甚好,那再好也没有了。你先喝⼲了这葫芦的酒吧。” 石破天向那瘦子道:“这位大爷意下如何?”那瘦子道:“恭敬不如从命,小兄弟有此美意,咳,咳!我是求之不得。” 石破天酒意上涌,脑中 ![]() ![]() 那胖子拍手道:“好酒量,好酒量!我这葫芦里也还剩得一两口酒,小兄弟索 ![]() 石破天兴致甚⾼,接过朱漆葫芦,想也不想,一口气便喝了下去。 两人对望了一眼,均想:“我们制这药酒,每一枚九九丸或烈火丹,都要对六葫芦酒,一葫芦酒得喝上一个月,每⽇运功,以內力缓缓化去,方能有益无害。这一枚九九丸再加一枚烈火丹,⾜⾜开得十二大葫芦药酒,我二人分别须得喝上半年。他将我们的一年之量于顷刻之间饮尽,倘若仍能抵受得住,天下决无此理。” 果然便听石破天大声叫道:“啊哟,不…不好了,肚子痛得厉害。”抱着肚子弯下 ![]() 石破天道:“不是,啊哟,不好了!”大叫一声,突然间⾼跃丈许。 胖瘦二人同时站起,只道他临死之时要奋力一击,各人凝力待发,均想以他功力,来势定是凌厉无匹,两人须得同时出手抵挡。 不料石破天呼的一掌向一株大树拍了过去,叫道:“哎唷,这…这可痛死我了!”他腹痛如绞,当下运起內力,要将肚中这团害人之物化去,那知这九九丸和烈火丹的毒 ![]() ![]() 他奇痛难忍之际,左手一拳又是向那大树击去,击了这一拳后,腹痛略减,当下右手又是一掌拍出。只震得那株大树枝叶 ![]() ![]() ![]() ![]() ![]() ![]() ![]() 胖瘦二人只瞧得面面相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开。他二人知道如石破天这样的武学⾼手,⾝中剧毒,临死之时散去全⾝功力,犹如发了疯的猛虎一般,只要给他双手抱住了,那就万难得脫。但听得他拳脚发出虎虎风声,招式又如雪山剑法,又如丁家的拳掌功夫,又挟了些上清观剑法中的零碎招数。但尽是似是而非,生平从所未见,心想此人莫非真的是什么金乌派门徒。以他二人武功之⾼,石破天这些招数纵怪,可也没放在眼里,只是他拳腿上发出的劲风,却令二人暗暗称异。 但见他越打越快,劲风居然也是越来越加凌厉,二人不约而同的又是对望了一眼,微微一笑,均想:“这小子內力虽強,武功却是不值一哂,就算九九丸和烈火丹毒不死他,此人也非我二人的敌手。先前看了他內力了得,可将他的武功估得过⾼了。”这么一想,不由得都可惜自己那一壶药酒和那一个枚药丸起来,早知如此,他若要动武,一出手便能杀了他,实不须耗费这等珍贵之极的物药。 凝聚 ![]() ![]() ![]() ![]() ![]() ![]() ![]() ![]() ![]() 石破天使了一阵拳脚,肚中的剧毒物药随着內力渐渐 ![]() ![]() 胖瘦二人心下骇异,均想:“此人內功之怪,实是匪夷所思。” 那胖子道:“现今你肚子还痛不痛?” 石破天道:“不痛了!”伸手去火堆上取了一块烤得已成焦炭的野猪⾁,火光下见右掌心有一块铜钱大小的红斑,红斑旁围绕着无数蓝⾊细点“咦”的一声,道:“这…这是什么?”再看左掌心时,也是如此。他自不知已将腹內剧毒 ![]() ![]() 胖瘦二人自然明⽩其中原因,不噤又放了一层心,均想:“原来这小子连內力也还不大会运使,那是更加不⾜畏了。他若不是天赋异禀,便是无意中服食了什么仙草灵芝,无怪內力如此強劲。”本来料定他心怀恶念,必要出手加害,那知他只是以拳掌拍击大树,虽然腹痛大作之时,瞧过来的眼⾊中也仍无丝毫敌意,二人早已明⽩只是一场误会,均觉以如此手段对付这傻小子,既感內疚于心,又不免大失武林⾼手的⾝分。 只听石破天道:“刚才咱们说要义结金兰,却不知那一位年纪大些?又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胖瘦二人本来只道石破天服了毒药后立时毙命,是以随口答允和他结拜,万没想到居然毒他不死。这二人素来十分自负,言出必践,自从武功大成之后,更从未说过一句不算数的话,虽然十分不愿和这傻小子结拜,却更不愿食言而肥。 那胖子咳嗽一声,道:“我叫张三,年纪比这位李四兄弟大着点儿。小兄弟,你无名无姓,怎能跟我们结拜?” 石破天道:“我原来的名字不大好听,我师⽗给我取过一个名儿,叫做史亿刀。你们就叫我这个名字,那也不妨。” 那胖子笑道:“那么咱们三人今⽇就结拜为兄弟了。”他单膝一跪,朗声说道:“张三和李四、史亿刀结拜为兄弟,此后有福同离,有难同当,若违此言,他⽇张三就如同这头野猪一般,给人杀了烤来吃了,哈哈,哈哈!”这‘张三’两字当然是他假名。他口口声声只说张三,不提一个‘我’字,自是毫无半分诚意。 那瘦子跟着跪下,笑道:“李四和张三、史亿刀二位今⽇结义为兄弟,不愿同年同月同⽇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死,若违此誓,教李四 ![]() 石破天既不知‘张三、李四’人人都可叫得,乃是泛称,又浑没觉察到二人神情中的虚伪,双膝跪地,诚诚恳恳的说道:“我和张三、李四二位哥哥结为兄弟,有好酒好⾁,让两位哥哥先吃,有人要杀两位哥哥,我先上去抵挡。我若说过了话不算数,老天爷罚我天天像刚才这样肚痛。” 胖瘦二人听他说得十分至诚,不由得微感內愧。 那胖子站起⾝来,说道:“三弟,我二人⾝有要事,咱们这就分手了。” 石破天道:“两位哥哥却要到那里去?适才大哥言道,咱们结成兄弟之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反正我也没事,不如便随两位哥哥同去。” 那胖子张三哈哈一笑,说道:“咱们是去请客,那也没什么好玩,你不必同去了。”说着扬长便行。 石破天乍结好友,一生之中,从来没一个朋友,今⽇终于得到两个结义哥哥,实是不胜之喜,见他们即要离去,大感不舍,拔⾜跟随在后,说道:“那么我陪两位哥哥多走一段路也是好的。这番别过,不知何⽇再能见两位哥哥的面,再来一同喝酒吃⾁。” 那瘦子李四 ![]() 石破天一怔之间,已落后了丈余,急忙飞步追了上去。三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相距也只三步。张三、李四急 ![]() 说到那行走的势姿,三人功夫的⾼下确是相差极远。张三、李四潇洒而行,毫无急促之态。石破天却是迈开大步,双臂狂摆,弓⾝疾冲,直如是逃命一般。但两人听得他虽在狂奔之际说话仍是吐气舒畅,一如平时,不由得也佩服他內力之強。 石破天见二人沿着自己行过的来路,正是向铁叉会众隐匿的那个小渔村,越行越近,大声道:“两位哥哥,前面是险地,可去不得了。咱们改道而行吧,没的送了 ![]() 张三、李四同时停步,转过⾝来。李四问道:“怎说前面是险地?” 石破天也停步,说道:“前面是红柳港外的一个渔村,有许多江湖汉子避在那里,不愿给旁人知道他们的踪迹。他们要是见到咱三人,说不定就会行凶杀人。”李四寒着脸又问:“你怎么知道?”石破天将如何误⼊死尸船、如何在舱底听到铁叉会诸人商议、如何随船来到渔村之事简略说了。 李四道:“他们躲在渔村之中,中是害怕赏善罚恶二使,这跟咱们并不相⼲,又怎会来杀咱们三个?”石破天摇手道:“不,不!这些人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杀人。他们怕怈漏秘密,连自己人也杀。你瞧,我一⾝⾎迹,就是他们杀了两个自己人,鲜⾎滴在我⾐衫上,那时我躲在舱底下,一动也不敢动。”李四道:“你既害怕,别跟着我们就是!”石破天道:“两位哥哥还是别去的为是,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三、李四转过⾝来,迳自前行,心想:“这小子空有一些內力,武功既差,更加胆小如鼠。”那知只行出数丈,石破天又快步跟了上来。 张三道:“你怕铁叉会杀人,又跟来⼲什么?”石破天道:“咱们不是起过誓么?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两位哥哥定要前去,我只有和你们同年同月同⽇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了的话不能不算数。”李四 ![]() 石破天想起在船舱底听到铁叉会中被杀二人的惨呼之声,此刻兀自不寒而栗,眼下这小渔村中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匿居在內,两位结义哥哥武功再⾼,三个人定是寡不敌众。 李四见他脸上变⾊,冷笑道:“咱二人自愿送死,也不希罕多一人陪伴。你乖乖回家去吧。咱们这次若是不死,十年之后,当再相见。”石破天摇手道:“两位哥哥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咱们人少打不过人多,危急之时,不妨逃命,那也不一定便死。”李四皱眉道:“打不过便逃,那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还是别跟咱们去丢人现眼了。”石破天道:“好,我不逃就是。” 张三、李四无法将他摆脫,相视苦笑,拔步便行,心下均想:“原来这傻小子倒也 ![]() 过不多时,三人到了小渔村中。 众人听那人话声中气充沛,都是一惊,一齐回过头来,只见数丈外站着一个汉子,其时东方渐明,瞧他脸容,似乎年纪甚轻。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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