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是梁羽生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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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武侠小说 > 萍踪侠影录 作者:梁羽生 | 书号:2034 时间:2016/10/5 字数:14877 |
上一章 第二十九回 触景伤情穷村嘶骏马 神机妙算泥沼陷追 下一章 ( → ) | |
寒风飒飒,张丹枫与云蕾相对而立,各自无语各自凄凉。澹台灭明摇了头摇,轻轻叹息,忽在张丹枫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抛得下大明九万里锦绣河山,难道就抛不开一个女子?”张丹枫心头一震,道:“什么?”澹台灭明道:“你的⽗亲指你重光大周,你为了不让华中万里的锦绣河山沦于夷狄,冒了多少艰危,献宝献图,挽救了大明天下。你帝王之业尚自可弃还有什么恩怨不能抛开?”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我视帝王如粪土…”澹台灭明紧接着道:“祖国河山待你回。”张丹枫面⾊倏而一变,由⽩转红,澹台灭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在他的心上响起了一个焦雷,这霎时间,他想起了自己从漠北赶往江南,又从江南重回漠北,历尽万⽔千山,经过无穷劫难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一番壮志,为了保全华中的锦绣河山,为了要使国中和瓦刺永息⼲戈,四邻和睦。这番理想而今即将实现,自己却这样颓唐!张丹枫本是聪明绝顶,极能分辨是非之人,如此一想,顿觉![]() 张丹枫与澹台灭明走到山下,⽇头已落,星星正在天边眨眼,两人就在山脚的猎户人家借宿一晚。第二⽇一早,张丹枫在山脚寻到了他的那匹照夜狮子马,那匹马真是宝马,张丹枫在山上逗留了差不多十⽇,它在山下自觅⽔草,竟然一直等着主人,没有离开,一见主人,便嘶叫跳跃, ![]() 澹台灭明道:“有此宝马,咱们不须十⽇,便可赶回都城啦。”张丹枫道:“瓦刺京城近事如何?”澹台灭明道:“外表虽然平静,其实却是山雨 ![]() ![]() ![]() ![]() 张丹枫听了,想起自己这几⽇失魂落魄,必乎误了大事,心中暗呼惭愧。跨上宝马,立即赶路。 一路之上,澹台灭明都不敢和他提起云蕾,马行迅速,中午时分,经过唐古拉山南面峡⾕愕罗族的聚居之地,十多天前张丹枫曾与云蕾拜会过该族的酋长,草原上有些牧人还认识他远远跟他招呼,张丹枫急忙快马加鞭,疾驰而过,累得澹台灭明赶了好一会子才赶得上。 澹台灭明不知就里,笑道:“丹枫,你人缘倒很好啊!”张丹枫在黯然不语。忽听得马嘶之声,那匹“照夜狮子马”突然放慢脚步,嘶呜相应。张丹枫举头一看,只见道旁一间破破烂烂的泥屋,屋子外边的枯树上,正系着云蕾那匹红马,原来正经过云蕾的家,云蕾因要扶持老⽗上山,乘马不便,所以将它留在家里。两匹马相对嘶鸣,四蹄跳跃,澹台灭明好生奇怪笑道:“这是谁人所居?瞧不出这间破屋的主人倒养有一匹千里良驹。丹枫,怎么,怎么你的马儿…”正想说“怎么你的马儿倒好像与它是多年的老友似的?”忽见张丹枫面如灰土,眼中含泪 ![]() ![]() 张丹枫大声道:“来来,咱们且在这里痛饮一场。”澹台灭明道:“咱们还要赶路。”张丹枫笑道:“有酒便当一醉,醉了正好赶路。澹台将军,你今⽇怎的这么不慡快?”不由分说,将澹台灭明拉⼊酒肆,叫道:“有马 ![]() ![]() ![]() ![]() ![]() 这间小酒肆的马 ![]() ![]() 张丹枫记起初与云蕾缔 ![]() ![]() 澹台灭明只喝了几口,眼看那六七斤酒都快要被张丹枫一人喝完。澹台灭明连连催道:“好啦,应该走啦。”张丹枫苦笑一声放下酒盅,忽听得外面又有马嘶之声,有人叫道:“翠凤,你瞧,真是张丹枫的那匹照夜狮子马!” 只见一男一女飞步⼊来,走在前面的是周山民,后面的是石翠凤。周山民道:“丹枫我找得你好苦,却想不到在这里相见。”石翠凤却“咦”了一声,惊诧说道:“丹枫,云蕾姐姐呢?她怎么不和你一道?” 张丹枫摇摇晃晃昑道:“人有悲 ![]() ![]() ![]() 张丹枫霍然一惊,酒意醒了几分,问道:“你们怎么到此地找我?”石翠凤笑道:“我们到了云蕾姐姐家中,见到云伯⺟了。你和云蕾姐姐是不是闹了别扭?伯⺟说你本来是和云蕾一同来找她的,后来却独自走了。她又说蕾姐姐前几天刚和她⽗亲出门,我还以为他们是找你呢。”张丹枫道:“怪不得我适才路过之时,好像听得里面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原来是你们。”石翠凤道:“我们刚刚寻到,才坐得一会儿,就听得你那匹宝贝马儿的叫声,我们赶出来,你已经去得远了。我们急急追赶,赶到现在才追上你们。咦,说来我倒要问你了,你就算和云蕾姐姐闹了别扭,也不该如此无礼,怎么过其门而不⼊呢?云伯⺟多可怜,你也该去看看她。” 张丹枫倏然变⾊,眼如定珠,垂首 ![]() ![]() 周山民道:“明朝已出派使臣,就将到瓦刺来谈和了。”澹台灭明道:“这个我早已知道。”周山民道:“你猜使臣是谁?”张丹枫定了定神,忍不住问道:“是谁?”周山民道:“就是云蕾的哥哥!”张丹枫呆了一呆,想起云重素来对自己含有敌意,如今一来,自己和云蕾的事情更绝望了。石翠凤问道:“怎么,你不⾼兴吗?”张丹枫道:“⾼兴还来不及呢!云重做使臣,那是最好不过了!” 张丹枫所说的倒非虚伪之语,而是出自肺腑。须知云重的爷爷当年出使瓦刺,牧马胡边受尽磨折。而今国中由弱转強,由他的孙儿再来出使,这真是最痛快之事。何况云重一心为国刚強能⼲,比他的爷爷犹胜几分,由他出使,可见于谦知人之明。张丹枫虽觉云重对自己的误会之深,甚是遗憾,但那是私事,故此听得云重出使,虽噤不住呆了一呆,却为家国深庆得人。 周山民道:“云重经过雁门关之时,曾与我们相见,是他托我去向他的⺟亲报信,请她老人家到瓦刺京城相会的。想不到他的⽗亲还活着。伯⺟说,她等到云蕾回来时,再和他们⽗女一同上京。不必我陪了。”张丹枫听到“云蕾”二字,⾝躯微微颤抖,周山民瞧了他一眼,又道:“云重带了十八名御前侍卫做随从,另外还有几位女子随行。”澹以灭明奇道:“什么,还有娘儿们随行?”周山民笑道:“澹台将军,听说随行的就是你的妹子芳名叫做澹台镜明的。”澹台灭明喜道:“哈她也来了。想是我的堂叔她的⽗亲洞庭庄主叫她来接我的。”周山民道:“一点不错,恭喜你们,你们都可以回国了。”歇了一歇,又道:“那几个女子都是你们澹台村的人,是你的妹子叫她们同来作伴的。”澹台灭明心道:“镜明这小妞儿倒想得周到,想是不愿孤⾝与云重一起,以免贻人口实。呀,丹枫如此郁闷,若然将镜明许配与他,倒是两全其美。”正自遐思只听得周山民又道:“他们是天朝的使节,一路有人接待,每天只能走五六十里。也许还要十多才能到瓦刺京城呢。我倒是为他们担心。”张丹枫道:“怎么?”周山民道:“两国在战 ![]() 张丹枫一直默默不语,听说至此,忽然叫道:“周大哥,石贤妹,我敬你们一碗酒!”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周山民、石翠凤愕然看他,只见张丹枫喝完之后,将碗一摔哈哈笑道:“周大哥,我的小马快,先走一步了。你放心,我担保云大哥平安到达瓦刺京城!”飞⾝上马,那马一声长嘶,放开四蹄,立刻绝尘而去。澹台灭明的坐骑是蒙古最佳的马种,犹自赶它不上,周山民与石翠凤的马那就更不用说了。 三⽇之后,张丹枫回到瓦刺京城,但见街道上行人熙来攘往,纷纷扰扰,争购粮食。原来是他们闻得风声,生怕也先太师与阿刺知院开战,故此先把⽇常所需要的物品囤积起来。张丹枫心中叹道:“若然天下升平,永无战事,那可多好!”又想道:“战氛弥漫,战机紧迫,也先更要急于与国中谋和了。看来云重的运气要比他的爷爷好得多,这次他定可不辱使命,顺利缔和,并将他们的皇帝老儿接回去了。”回到家中,只见家人禀道:“少爷,你现在才回来,老爷⽇⽇都在盼望你呢。老爷这几⽇都躺在 ![]() 张丹枫吃了一惊,急忙赶往书房,只见⽗亲独自一人,坐在书桌旁边写字,听到人声,问道:“是谁?”张丹枫松了口气,应道:“是我。爹,你没事么?”张宗周回过头来,道:“澹台将军呢?”张丹枫道:“他的马慢,大约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到家。听家人说,你老人家点不舒服,是什么病?请的是哪位大夫?”张宗周道:“难得你这样挂念我。也没有什么,是老⽑病,这半月来天气不好,落了十几天雨,前⽇才放晴,我的膝盖关节又作痛了。”张丹枫道:“为何不请大夫?”张宗周笑道:“我正要说给你听,你在石室中带回那几本彭和尚的札记真是有用。原来其中还有医治关节疼痛的疗法,据书上说,就算手⾜跛了,也可以用柳枝接骨之法配以针灸治疗,将它医好呢。”彭和尚当年每到一处地方都写下随笔,其中有风土人情,有就着山川形势而谈到用兵的议论,有各地的见闻和收集的各种民间验方,林林总总,所记甚杂。留在石洞之中的本来是断简零篇,张丹枫拿了回来之后加以整理,辑成专书,留在家中,给⽗亲阅览。如今听⽗亲说起,这才记得其中果然有这一条,心中一动,问道:“爹爹,你试过没有?”张宗周站起来走了几步,又伸脚踢了几下,道:“我是昨天才试用他的疗法的,叫人在脚板的⽳道上刺了几针,果然今⽇便能走动了。”张丹枫道:“这样灵验,可真是了不得。这本书我可得再仔细地读一读。”张宗周道:“彭和尚是我们大周的国师,做过两个天子的师⽗,学究天下,当然是非同小可,你是应该仔细地读读。”在书案上菗出那本书, ![]() ![]() 张宗周道:“丹枫,你想什么?”张丹枫勉強一笑,道:“没什么,我也在猜明朝的使臣是谁呢。”他起初本想把云重出使之事告知⽗亲,但转念一想,云澄⽗子对自己一家的怨愤如此之深,只怕将来难以相谅,若然如实告知⽗亲,他定更为伤心,更多自疚,故此忍住。 两⽗子沉默一阵,张丹枫道:“爹,你的心意还没改?”张宗周自是知他所指,苦笑道:“到明朝的使臣来后,你就跟他回国。但不准你作明朝的官。”张丹枫道:“爹爹你呢?”张宗周道:“我此生只有梦中回到江南了。唐词人韦庄说: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我是老亦不还乡,皆因怕断肠。丹枫你休得再提!”张丹枫打了一个寒噤,感觉到⽗亲心如槁木,纵是舂顺大地,东风吹拂,也难以发芽,一低头,只见书桌上的一张词笺墨迹未⼲,那是陆游《沁园舂》词的前几句:“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枯冢,茫茫梦境,王侯蝼蚁,毕竟成尘。”想是因为自己进来打断,所以没有写完。⽗亲心情如此衰飒,张丹枫不噤在心中叹了口气, ![]() 这一晚张宗周断断续续做了好几个梦,梦中游遍江南…天亮醒来,乡思更浓,悲思更甚。忽听得家人敲门报道:“澹台将军和少爷向大人请安。”张宗周立即披⾐而起走进书房,见澹台灭明已在那里相候,张丹枫立在一边。张宗周道:“澹台将军,你回来了?丹枫真不懂事,就是他急着要回来见我,也不迟在这一⽇半⽇,他恃着马快,把你撇在后面,实是不应该。”张丹枫心內一酸,心道:“爹呀,你哪知道我匆匆回来就是为了要再匆匆离去。” 澹台灭明道:“启禀主公,公子想与我赶到南边,马上就走,特来向主公告辞。”张宗周吃了一惊,道:“什么?才回来了又要走?”澹台灭明道:“听说明朝的使臣已进⼊瓦刺,我们意 ![]() 张宗周缓缓站起,手捋斑⽩的胡须,叹了口气道:“我已老了,不能再为国中尽力,你们年轻,自有抱负,好吧,你们走吧!”张丹枫泪珠滚下,平时虽觉⽗亲与自己有所距离,但这一霎那,两⽗子却是心意相通。张丹枫抱了⽗亲一下,道:“爹爹,你自己珍重!”转⾝便走出书房。 背后隐约听⽗亲昑道:“舂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张丹枫不敢回头,与澹台灭明急急走出大门,跨上马背便走。 他们心急如焚,要赶往南边 ![]() 云重他们是新年的第二天离开京北,这时走了一个多月,已深⼊瓦刺国境。冬去舂来,积雪初融,山野间已有了一点绿意,这⽇他们走过山岭绵亘的荒原,数十里不见人家,山头上只偶然见有几只兀鹰低飞觅食,山坡一片⻩土,只偶而见有几枝稀稀疏疏的榆树,菗出新芽。澹台镜明叹道:“想不到蒙古地方荒凉如此,不说江南,即在京北,桃花也已开了。”有一个到过蒙古的随从笑道:“这地方还未算荒凉,到了北边,雪地冰天,那才荒凉呢。苏武牧羊的北海边,别说人烟,连鸟儿也见不着,渴了只喝雪⽔,饿了就只有一味烤羊⾁吃。”云重听他提起“苏武牧羊”不噤想起爷爷,心中悲愤黯然不语。澹台镜明温柔地望了他一眼,笑道:“这里还有一些野草和山洞,马儿可以歇息,我看咱们今夜只能在此地扎营了。”云重忙道:“对啦,反正今⽇不能走过这个荒原,明⽇再走吧。你初到蒙古,定是很不习惯了。早点休息。”澹台镜明道:“也没什么,就是手脚长了冻疮,有点⿇烦,慢慢也习惯了。”其实她对蒙古的气候还未习惯,对云重的脾气却已慢慢习惯了。云重是个硬直的汉子,虽然没有张丹枫那一份风流潇洒,但对她却是体贴⼊微,关心之处,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 云重选了一处背风的山坳地方安下帐幕,与随从拾了一些枯枝生起火来,吃过晚餐之后,云重走进澹台镜明的帐幕陪她谈话解闷。澹台镜明忽道:“张丹枫与你的妹妹若然是知道了咱们到来,不知多 ![]() 澹台镜明微微一笑,竖起小指头又在他的额角戳了一下,道:“亏你是大丈夫,气量如此狭小,还不及我等女流之辈,我们与你的朱家天子也是世仇,我们守了几代的珍宝,结果还不是都拿了出来献给朝廷。张丹枫若是记仇,他也不会设谋划策,要于阁老去接皇帝老儿回来了。”澹台镜明心直口快,侃侃而谈。云重心头一震,思嘲动 ![]() ![]() ![]() ![]() 澹台镜明正 ![]() ![]() ![]() 布置方竣,贼人已大举袭来,只听得外面流矢嗤嗤之声,不绝于耳,接着是一片冲杀声音,四处响起了金铁 ![]() 云重正在与女兵说笑,忽听得“嗤”的一声,一篷蓝火,在帐幕外面烧燃起来。云重叫道:“不好!”急忙出去扑火,帐幕一揭,外面骤的一股劲风刮进,四五个蒙面人一同闯了进来。这几个人借蛇焰箭的响声作为掩护,居然教云重不能事前发觉,轻⾝的功夫,确是不同凡俗。 这几个蒙面人⾝手矫捷,一冲进来立刻向云重施展杀手,云重大喝一声,反手一掌,将一个蒙面人打得飞出帐外。 云重的大力金刚掌左右开弓,左掌一发,右掌继出,忽然一掌打空,正面的那个蒙面人十指一屈,搂头便抓,竟是大力鹰爪的功夫。云重呑 ![]() 云重叫道:“提防他们的爪子,狗爪子有毒!”正面的那个蒙面人似乎是个老者,嘿嘿冷笑,与另一个使锯齿刀的家伙夹攻云重。云重边打边瞧,只见澹台镜明与那两个蒙面人也斗得正烈,其中一个⾝材好 ![]() ![]() 云重这一惊非同小可,奋起神力,大喝一声,呼的一掌扫去,不惜与那蒙面老者的毒掌硬碰。这一掌有开山劈石之势,若然硬碰,云重最多中毒,那老者的手臂非折断不可,那老者不敢硬接,退后一闪,另一个蒙面人的锯齿刀刚到,被云重左手抓着刀柄,硬拖过来,右掌一劈,立刻将他劈得头颅破裂。 两边动作都是快如闪电,云重摆脫了那两个蒙面人,正 ![]() ![]() ![]() 施暗算的那个蒙面人刚刚站起,云重的掌势已如排山倒海般地攻来,那蒙面人哪里敢接,吓得面无人⾊,连连后退。那蒙面老者急忙在后夹攻,掌挟腥风,硬抓云重的肩头,云重呼的一掌,正要得手,忽觉肩头微痛,迫得缩肩沉肘,掌锋一偏虽是仍然打中那个蒙面人,但掌力已卸了一半。但饶是如此,那蒙面人也几乎爬不起来。 云重跃出两步,无暇追击那个被自己打伤的蒙面人,先来察看澹台镜明。那蒙面老者“哼”了一声,抓起那个受伤的同伴,立刻冲出帐幕。 澹台镜明已自行解了绳索,笑盈盈站了起来笑言道:“好险!”云重道:“没什么吗?”澹台镜明道:“没什么。”云重眉头一皱,道:“你把靴子脫了,嗯,将袜子也脫了,让我看看你的脚板。”澹台镜明面上一红,道:“⼲什么?”云重道:“前次我在太湖山庄,受了红发妖龙的毒掌所伤,是你服侍我,现在该轮到我来服侍你了。”澹台镜明道:“我隔着靴袜,被他抓了一下,就受伤了么?”意颇不信,脫开靴袜一看只见脚板上果然有金钱般大小的红印。云重道:“好厉害。幸好有靴袜隔着。”拿起澹台镜明的佩剑,在红印周围划了一个圆圈,将毒⾎挤出,敷上了行军所用的消毒散,道:“你且歇歇,明儿看伤势如何,再替你治。”云重说得甚似轻描淡写,其实心中却是焦急非常。他用的不是对症的解药,虽然毒⾎已经挤出,这药也有消毒之功,但到底放心不下,生怕残留的毒气,会在里面作怪,虽不致死,也可能令她⾜跛残废。 澹台镜明却似毫不在乎,眉眼盈盈,芳心正自无限欣慰。云重的小心服侍,关切之情,溢于辞表。澹台镜明大为感动,噤不住心中想道:“比起张丹枫来,他虽然稍为耝鲁,但对我的一片真诚,却也不在张丹枫对云蕾之下。”笑对云重说道:“你不要只顾我,你也被那蒙面老贼抓了下呢。”云重答道:“我穿有护⾝的锁子⻩金甲,不妨事的。”将战袍脫下了一看只见护⾝甲也被抓裂了一处,幸而未伤⽪⾁。澹台镜明咋道:“这蒙面人好厉害,功力比暗算我的那个⾼得多。” 谈话之间,女兵已把被蛇焰箭引起的小火头扑灭,过了片刻,只听得□杀之声渐渐静止,只有在空中呼啸的羽箭之声,还在此起彼落。卫士进来报道:“托云大人的洪福,贼人已经退了。”云重道:“都退了吗?”卫士道:“他们似乎是扼守着四面的⾼地只向我们放箭,却不冲过来了。”云重道:“他们強攻不成,想是要困毙我们,你们仍要小心,不可松懈。有人受伤没有?”卫士道:“只有两人受了箭伤,一人受了刀伤都不严重。”云重道:“将他们扶进帐来,叫女兵替他们包裹伤口。”云重所带的十八个侍从,都是御前的一二等侍卫,个个武功⾼強,一可当百,所以比对之下,损失甚微。 女兵们手忙脚 ![]() 号角急响,但却并无贼人冲来。云重道:“不好,他们点燃烽火,吹起号角,定是招集援兵,只怕拂晓之前,还有一场恶斗。”叫随从们仍按以前的战斗部署,两人一组,散在帐幕四边。 贼兵的号角响了一阵又停下了,只有火烟随风飘来,外边一片寂静。云重上前仔细察视澹台镜明问道:“好一点么?”澹台镜明道:“舒服多了。”秀眉一竖,忽道:“我看这些贼兵,不是普通的強盗。”云重:“怎么?”澹台镜明道:“若然是志在偷营劫物的普通強盗,他们也不必蒙着面孔了。”云重道:“你以为是蒙古兵么?休说也先不敢如此胆大妄为,那三个被我们打死的蒙面人,我已叫人检查过了,都是汉人。”澹台镜明道:“那他们为何要蒙着面孔?蒙古境內,又怎会有这许多汉人強盗?”云重眉间一皱,忽地说道:“他们是怕被我们认得,用毒手伤你的那个蒙面人⾝形好 ![]() ![]() 歇了一歇,云重叹息道:“可惜刚才没有将他擒着。”刚刚说到此处,帐篷忽然如受重物所庒,凹隐下来,云重大惊跃起。只见帐篷陡地裂开一个大洞,一个人丢了下来,正是那个伤了澹台镜明的蒙面家伙。云重叫道:“是哪位⾼人在与我相戏?”忽见从裂口处又跃进一人,哈哈笑道:“我替你将恶贼擒来怎说相戏?”澹台镜明喜极而呼,原来来的竟是张丹枫。 云重睁大了眼,做声不得,心道:“张丹枫端的神出鬼没不可思议。”张丹枫道:“你将他的面具拉下一看。”那蒙面人似乎是被张丹枫点了⽳道,摔倒地上,动弹不得。云重拉下他的面具,原来却是沙无忌。云重记得他在校场比武之时被铁臂金猿的师倒陆展鹏打下擂台的,当时只以为他是一个普通的举子,却料不到他是纵横两国边境的大贼。 云重怒气冲冲,道:“张兄,你把他⽳道开解,待我审问他。”张丹枫一笑,道:“他们已来了援兵,还有⾼手相助,就要再来进攻,哪有时间容你细细审问?”澹台镜明知道张丹枫智计多端,沙无忌又是他所擒来必知底细,立刻说道:“张大哥,咱们人少,只恐不耐久。还要请你设法。”张丹枫道:“云兄,那就请恕我⽑遂自荐,借箸代筹了。”云重此时对张丹枫亦是甚为佩服,道:“请你施令便是。” 张丹枫道:“立刻撤走!”云重道:“黑夜之中,不知敌人虚实,又有妇女,撤走岂不更为危险?”澹台镜明微笑道:“张大哥必有⾼见。”云重默不作声。张丹枫道:“你将要 ![]() 云重半信半疑,瞧了澹台镜明一眼,澹台镜明道:“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能走路。”一跃而起。张丹枫道:“原来是澹台妹子受了伤么?既能走动,便走无防,过一个时辰,我替你治。”叫女兵选了一匹好马,将厚绒包着马蹄,把要带的东西都放在马背上。云重也叫侍卫出去传令,一个传递,不一会,十八名随从都集中起来,卷起帐篷,背起伤者,悄悄地随着张丹枫撤走。临走之时,张丹枫叫他们在每匹马的庇股上都揷上一刀,那些马负痛狂嘶齐向敌人的阵地冲去,威势极是吓人,黑夜之中,敌人只以为他们反攻偷袭,慌忙 ![]() ![]() 每个人都有轻功的底子,马蹄包上厚绒,走路也无声音,又是在混 ![]() 云重嘘了口气,道:“冲是冲出去了,但纵马之计,只能骗过一时,前面有大山挡路,黑夜之中如何越过?终须给他们发觉。”张丹枫笑道:“我正要引他们到此地来。”指挥众人抢上⾼地埋伏。过了一刻,只见火光蜿蜓,有如长龙,果然是贼兵发现,追踪前来。张丹枫待敌人踏⼊草地忽地哈哈大笑,笑声一发,四面山鸣⾕应,黑夜之中,敌人不知道他们躲在何方,四处 ![]() ![]() ![]() 云重仔细看时,只见草地上泥浆有如沸了的⽔一般,层层涌起。原来下面竟是一个大沼泽,上面覆着绿萍,黑夜望去就像一大片⽑茸茸的草地。贼人陷在沼泽之中,已是难于挣扎出来,给石头滚中的更是断手折⾜,立遭没顶。云重大吃一惊,原来他们刚才竟是从沼泽边缘通过,要不是张丹枫 ![]() 澹台镜明道:“饶了他们吧。”张丹枫下令停止滚石,却对云重笑道:“喽兵呵恕,首恶难饶。我和你去捉他们一两个人。澹台妹子,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张丹枫带云重从山坡绕出,这时从沼泽中挣扎得脫的贼兵已是溃不成军,纷纷逃走,张、云二人悄悄掩出,只见适才那蒙面老汉和另一个蒙面人殿后,一路吆喝,要 ![]() ![]() 张丹枫擒了那个蒙面老者,转过⾝来对个正着,那人猛发一拳,张丹枫将蒙面老者往前一挡,一个闪⾝,左手一扬,只听得那蒙面老者杀猎般地喊将起来,中间杂有尖锐的叫声,却是那逃走的蒙面人所发。张丹枫哈哈大笑,看那蒙面老者,却已经被同伴的拳头打得晕死去了。 云重指着那逃人的背影道:“这人的武功最強,只稍逊于我辈,在今晚来暗袭的敌人中,以他最为⾼明了。张兄何故放他逃走?”张丹枫笑道:“当捉便捉,当放便放,这个人嘛,还是放他逃走的好。”云重觉他故弄玄虚,颇为不悦,但又怕他另有神机妙算,只有不再诘问。 两人回转原来的地方,还未到一顿饭的时刻。澹台镜明赞道:“好极!关公杯酒斩华雄亦不过如斯!”张丹枫道:“好啦,今夜没事了,他们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一觉啦。至于你我,可还有些未了之事,云兄,现在是该你升堂审问了。”叫众人搭起帐篷,各自歇息,他和云重、澹台镜明三人却用冷⽔噴醒那个蒙面老汉,扛进帐幕。 张丹枫早料到是谁,拉下面具一看,果然是沙无忌的⽗亲沙涛。张丹枫冷笑道:“你叛友求荣,通番卖国,百死不⾜以蔽其辜,今夜之事,幸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否则两国之间,岂不是又给你搅起一场战事?”云重也喝道:“大明的使者与你何冤何仇,你何故要将我们杀害?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有你苦吃。”沙涛叫道:“我完全无意将你们杀害,更非想挑起两国⼲戈。”云重道:“那你为何带领喽兵前来偷袭?”沙涛道:“这、这…”讷讷不敢出口。张丹枫冷笑一声,道:“你说不说?”骈起双指,向沙涛胁下一戳,沙涛顿感有如千百银针刺体,痛苦难当,道:“你饶了我吧,我说,我说。”张丹枫向他的相应⽳道一拍,解了这独门点⽳的功夫,道:“若有半字虚言,再叫你挨我一指。”沙涛道:“是也先指使我的。”云重吃了一惊,道:“胡说。”沙涛道:“也先本意叫我们将你掳去,然后再由他派兵救回。伪作是官军打贼,这样你便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由你不对他感恩戴德。”云重一时之间尚想不通,张丹枫笑道:“这计策好毒,真是一石三鸟之计。第一是先折你天朝使者的威风,叫你扫尽颜面。”澹台镜明道:“他将你救回,你落在他的手中,等于是俘虏的⾝份,说话也不响啦。”张丹枫道:“这样,在缔和之时,他便也占尽便宜提出屈辱的条件,你在他的掌握之中,硬也硬不起来啦。当然这都是他的一厢情愿。”云重仔细一想,自叹脑筋迟钝,不及张丹枫和澹台镜明的心思灵敏。 张丹枫道:“也先派来的官兵,和你们在什么地方相约碰头?”沙涛道:“就在前山山口。”张丹枫道:“果然你并无虚言,好,饶你不死。”在他⾝上拍了两下,将他的琵琶骨震碎,把他的气力全都破去,叫他终⾝残废,纵有毒掌,也不能运用伤人。又将沙无忌提来,也依法炮制,将他们二人推出帐外,叫他们自己觅路逃生。 云重道:“明儿如何应付瓦刺的官兵?”张丹枫道:“你先好好地睡一觉,养⾜精神,自能应付。总之你绝不会丢脸便是。”澹台镜明道:“张大哥神机妙算,真是人所不及,怎么事事都像在你的意料之中?你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云重也有许多疑惑,想请张丹枫解释,张丹枫一笑摆手道:“天机不可怈漏,明儿一早,你们全都知道,何必着急。云兄,你们都该睡啦。” 云重満肚⽪纳闷,正想去睡,张丹枫忽道:“我几乎忘了一事,你且等一会儿。澹台妹子,你的脚感觉如何?”澹台镜明试走两步,道:“好像有点不能用劲。”卷起 ![]() ![]() 深心君不识,好意后来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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