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剑是梁羽生创作的经典武侠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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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武侠小说 > 广陵剑 作者:梁羽生 | 书号:1942 时间:2016/10/5 字数:18725 |
上一章 第一回 难得名山聆雅奏 谁知仙窟遇魔头 下一章 ( → ) | |
(一)少年击剑更吹萧 剑气萧心一例消 谁分苍凉归掉后 万千哀乐集今朝(二)中年才子耽丝竹 俭岁⾼人厌薜萝两种俯怀俱可谅 ![]() ——龚定 像一枝铁笔,撑住了万里蓝天。巨匠挥毫:笔锋凿奇石,洒墨化飞泉,地是在有“山⽔甲天下”之称的桂林,是在桂林风景荟萃之区的普陀山七星岩上。 人是四海闻名的侠土,是大同武学世家、明英宗正统年间曾经中过武状元的云重之子云浩。 云浩站在七星岩的峰峦⾼处,驰目骋怀,⽔⾊山光,奔来眼底,不噤逸兴遄飞,浩然长啸。 “群峰倒影山浮⽔,无⽔无山不⼊神。”桂林的山⽔,有和别处很不相同的特⾊。山都是石山,平地拔起。好似每一座山峰都是从天外飞来,千岩竟秀,各不相连。⽔都是澄碧清冽,游鱼可数。而且有山必有⽔,⾼处望下去,一条条迂回曲折的江流,便似翠带飘瑶,在群峰之间穿揷。 星移物换,沧海桑田。据地质学家的论断:桂林在泥盆纪以前本是大海,后来因地壳变化,成为陆地,由于经过一次非常剧烈的震劾,受到強大无比的庒力和张力使地壳断裂褶曲,造成奇怪复杂的地形。之后,经过无穷岁月的风化作用;渐渐构成近山的平原。只有那地质硬坚,不易风化的石峰,仍然微岸的突出地面,形成了峭拔秀丽的群山。而在这种地质的⽔流,由于经过砂石的过滤,也就显得特别澄清了。 “⽔作青罗带,山如碧⽟萧。”云浩恍如人在画图,不由得由衷赞叹道:“韩愈这两句诗,用来昑咏桂林风景,当真一点不错,单大哥约我在此相会,也真是雅人雅事,但为什么他还不来呢?” 抬头一看,红⽇已过中天,眼前的美景虽是怡人,云浩的心里,却是不噤有点儿焦急了。 原来他对桂林的山⽔,虽然是慕名已久,已不得有个机会畅游;但这次前来,却并非仅仅为了桂林山⽔。 他要在桂林会晤一个老朋友,也要在桂林结识新朋友。 老朋友是和他有近二十年 ![]() 不过他和单拔群相 ![]() 尚未见过面而想要结识的新朋友则是桂林本地人氏,在中原的名头虽然不及单拔群响亮,在西南五省,却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人物,人称“一柱擎天”的雷震岳。 这“一柱擎天”的绰号是有个来由的。在桂林王城的当中有座独秀峰,伊如一柱擎天,自古以来,列为桂林八景之首,等于是桂林风景的标志,西南的武林人士尊称雷震岳为“一柱擎天”乃是拿他来和独秀峰相比。 云浩登⾼望远,只见独秀峰矗立于桂林群山之中,空灵 ![]() 云浩心里想道:“单大哥称道的人,一定不会是浪得虚名。我也曾听得人家说过,雷震岳仗义疏财,许多在别处站不住脚,跑到桂林来投奔他的朋友,都曾得过他的照顾。可惜我还有大事在⾝,否则托庇于擎天一柱之下作个桃源中的渔夫,过这一生,倒也不错。”想起单拔群一来,他就可以和“一柱擎天”雷震岳结识,不噤大为奋兴。可是单拔群为什么还不来呢?红⽇已渐渐西斜了。 单拔群是和他约好在拂晓的时分,在普陀山天巩峰的恳岩上见面,看罢⽇出,再同游人间仙境的七星岩的。 (七星岩古称“碧虚岩”或“栖霞洞”有天下第一奇洞之称,在天讥峰半山之上。) (明太祖洪武二年——一三六九,朱元漳封他的侄孙朱守廉为靖江王,镇守桂林,洪武二十六年,朱守谦在王宮外面,建筑了一座周围三里的王城,独秀峰被围在王城的范围里,自那时起,一柱擎天便矗立在王宮之中,成为桂林八景之一。靖江王位一直传到明朝崇帧未年亡国为止。) 这个安排⾼雅奇趣,他是感到深得吾心的,但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天了,单拔群还没有来。 和单拔群相近二十年的 ![]() 但为什么还不来呢? “难道是在途中遭遇了什么意外?”云浩不觉有点惴惴不安,眼前的美景,也无心欣赏了。 但转念一想:“单大哥去年刚从天山回来,仆仆风尘,又到凉州去了。猜想这次他是从凉州赶来赴约的。万里长途,途中耽搁那么一天两天,也是平常之事。以他的武功,我又何须多虑?” 正当他胡思 ![]() 云浩伏地听声,琴声竟然好像是从山腹之中传出,混合了山壁的回声,那琴韵更给人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云浩初时诧异,继而恍然大悟:“是了,想必是有人在七星岩里弹琴。” “间关莺语花底滑”琴声初起,曲调轻快,好像是把云浩带到了江南,在江南舂暖花开的时节,陶醉于“杂花生树,群莺 ![]() “幽咽流泉冰下滩”曲调一变,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好像从舂暖花开的时节,忽然把云浩带到了木叶摇落的秋天。萧瑟之感,弥漫 ![]() 曲调再变。“银瓶乍破⽔浆迸,铁骑空出刀 ![]() ![]() ![]() ![]() 忽听得有人叫道:“客人,你可是要游七星岩么?”云浩如梦初醒,抬眼看时,只见一个手执火炬的村夫,在山坡上向他招呼。琴声这时也忽然听不见了。由于七星岩常有游人,是以当地的土人多有以作向导为业的。云浩刚从悬岩上走下来,才给这个向导发现。这个向导继续说道:“天⾊将晚,客人,你要游七星岩的话,可得趁早了。” 云浩心里想道:“单人哥不知今大会不会来?洞中这位雅士,可也值得结 ![]() 云浩转过⾝子,背向村夫,伸出中指,在右壁的当眼之处,划出一支箭头,指向下方,力透指尖,⼊石三分。心里想道:“单大哥当然识得我的金刚指刀,看见我划的箭头,以他的精明,自必也会想到我是已经进⼊七星岩內游玩了。” 留下标记,云浩便请那向导带路,问他道:“你可是刚刚从洞里出来么?” “不错,大概是一支香的时刻之前,我刚送走了两个游客。”向导答道。 “你可听得有人在洞里弹琴?” 那向导诧道:“没有呀。你听见了么?” 云浩更是诧异“不错,琴声刚歇,你怎么没有听见?”那向导想了一想,忽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七星岩里有个无底深潭,据说可以通到漓江去的。⽔流的音响清脆有如琴音,你听到的想必是⽔声。”云浩疑真疑幻“⽔声哪能有这样好听?” 不知不觉,来到了七星岩的前山⼊口之处,只见洞口⾼敞非常,约莫纵二十尺,横七十尺。云浩吃了一惊,说道:“这么大的山洞,我还是平生仅见。” 向导说道:“古老传说,据说有一次为了躲避兵灾。桂林全城的男女老幼,全部躲进七星岩里,七星岩也还容纳得下呢!” 跟着说道:“七星岩內分,六洞天,两洞府。由第一洞天即可分为两路进⼊洞中,左⼊大岩,右⼊支岩,各有不同的景致,两路可以会合于第二洞天的‘须弥山’,然后从第三洞天的‘花果山’出口。客人,今天你恐怕是不能游览全洞了,你想游哪一路?” 云浩说道:“你是识途老马,你替我安排好了。” 向导知道了他是第一次来游七星岩,便道:“好,我带你走第一洞天大岩这条路,从‘⽟豁洞府’出口吧。” 踏⼊洞口,向导忽地笑道:“客人,我给你讲解洞中的景物,你老可别见怪。” 云浩诧道:“见怪什么?” 向导说道:“好,那请你抬起头来!” 云浩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只听得那向导缓缓说道:“这是七星岩的第一景,名为乌⻳抬头。”云浩一看,果然酷似,不觉为之失笑。 待到踏进洞中,饶是云浩曾经游遍名山,也是不噤为之目眩神 ![]() 全世界的珊瑚、翡翠、琥珀、⽟石似乎一下子“堆”到了眼前!说是一“堆”这只是霎时的印象,仔细看时,却又不噤惊诧于神工鬼斧,匠心独运的安排了,原来那是石钟啂构成的各种奇景。 云浩曾经到过云南潞南县的石林,心里想道:“像这样的景物之奇,恐怕只有石林才能与之相比。若论聚石笋而成林,石林的‘气派’似乎较大,但石林却没有这样大而又这样瑰丽的岩洞,论起峰峦空灵之媚,洞室幽邃之巧,则石林又似乎不及大地了。”那向导口讲指划,这里是“老君台”分开里是“鲤鱼跳龙门”这里是“雪罗汉守洞门”那里是“露滴石笋”当真是移步换景,目不暇给。 “老君台”在“第一洞天”左侧的⾼崖上,有石颇似老者,据说是道家始祖老子的化⾝,坐在那里“镇岩” “鲤鱼跳龙门”以景状物,不用解说。“雪罗汉守洞门”是石钟啂⽩⾊的浆 ![]() ![]() ![]() 云浩笑道:“洞中的景物这样多,咱们恐怕只有选择来看了。”本来他踏⼊洞中,就留心听那⽔声的,但听来听去,⽔声虽似琴声,却可以断定绝对不是他刚才听到的那个可成曲调的奇妙琴声。云浩暗自想道:“七星洞这样大,那个⾼人不知是躲在哪个角落弹琴。这向导没见着他,却以为是⽔声了,人生遇合,恐怕都要讲究一个缘份,今天能不能碰见这个⾼人,看来也只能看看我是有缘无缘了。” 洞中景物实在太过 ![]() 刘充宣的诗写道: “往闻晋老言 兹洞深无际 暗中或识路 尘外别有世 几思维人事 斋粮穷所诣 棋终出易 ![]() 孤亭渺云端 于焉山休憩 凭⾼眺城阔 扰扰如聚蚋 尽捐渣滓念 遂有飞举势 山灵娟清游 雨势来极锐 蒙蒙 ![]() 瞑⾊不可留 怅望岩扉闭” 云浩心里想逍:“这首诗描了山容,却还没有绘出洞中奇景 向导怔了一怔,随即笑道:“客人不用担扰,我带的火把,⾜够半天用的。就算火把都烧完了,我闭上眼睛,也能找到出路。” 云浩跟着向导继续前行,浏览了几处景物,那向导拿出几包酥糖,说道:“客人,请你尝尝我们桂林的酥糖。”云浩说道:“怎好意思要你请客?”向导笑道:“这又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一文铜钱可以买几包呢。不过,虽然不值钱的 ![]() 酥糖是相当有名的桂林特产之一。云浩也曾听人说过,当下道了个谢,接了过来,只见那酥糖是用⻩⾊竹子包封,拆开封⽪,就有一股香酥的味儿直冲鼻孔。向导把扁方形的糖卷由外面拉开来,变成一长条,然后一节一节地吃。云浩学他的吃法,把酥糖送进口中,细加咀嚼,只觉香不太浓、味也不腻,香甜得恰到好处。不觉赞道:“果然好吃。”向导笑道:“外地人只知道桂林三宝是腐啂、马蹄(一种生果)和三花酒,知道酥糖的人可就不多了。” 云浩说道:“对,实在应加上酥糖,号称四宝才对。” 那向导似乎很⾼兴云浩欣赏他的酥糖,说道“客人。难得你喜 ![]() 转过了弯,眼睛一亮,只见浅红⾊的岩壁上,出现一组啂⽩⾊的石雕: ![]() ![]() ![]() ![]() 云浩目眩神 ![]() 那向导吃了一惊,抓着云浩的手摇了摇,说道:“客人,你怎么啦。”云浩霍然一省,说道:“没什么呀,你以为我——” 那向导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笑道:“客人,我还只当你是着了 ![]() ![]() ![]() 云浩一面走一面想道:“这石像洁⽩无暇,她的美只是令人感觉庄严圣洁,岂能有丝毫琊念?不过说到情痴,我的姑夫倒可以算得世上罕见的痴清汉子了。当年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磨折,才能和姑姑结为夫妇。姑姑死了之后,他独自幽遁石林,十多年来,从未踏出过石林一步,只是钻研剑法。嗯,这次若见着0了单大哥,我倒要替姑夫了却一重心事。” 原来云浩虽然也是一个四海闻名的侠士,但比起他的姑夫,不论名气以及武功,都是差得甚远甚远。他的姑夫乃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手张丹枫,早在四十年前,张丹枫和他的 ![]() 张丹枫的大弟子霍天都也是一个武学奇才,不仅得了师⽗的⾐钵真传,还有什已的创造,师徒俩开创了一个新的剑派。霍天都住在天山,张丹枫为了成全弟子的后世之名,功成不居,却让弟子做开派的第一任掌门,这个新的剑派,就名为“天山派”经过霍天都二十年的艰苦经营,天山派⽇益兴旺,人材辈出,虽然是僻处西陲,已是⾜以和中原的四大剑派——少林、武当、峨嵋、青城——抗衡了。不过由于僻处西陲,知道“天山派”的人当然还是不及知道中原四大剑派的人多。张丹枫则乐得以闲云野鹤之⾝,邀游天下。他的 ![]() ![]() ![]() ![]() 去年云浩曾到石林见过姑夫,张丹枫告诉他,他正在钻研一种境界极⾼的上乘剑法,这种剑法既没固定的招式,也不遵循剑法的常规,而是融汇各家,自辟蹑径的,当时云浩问他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张丹枫笑道:“既无固定的招式,也就不必要非给它定名不可了。你若喜 ![]() 虽没全部完成,但张丹枫把这大名剑法演给他看,一鳞半爪,亦已⾜以令他五体投地,叹为生平仅见了。张丹枫已有七十多岁年纪,云浩不免想到:万一张丹枫有什么不测,这无名剑法岂非失传?当下委婉说出心中的顾虑,间张丹枫为何不把弟子招来? 张丹枫道:“我只怕时⽇无多,哪能菗出功夫到天山去?天都主持一派,我也不想他抛开正事到这里来。再说,若是委托别人传讯,这个人也是难找。”于是云浩自告奋勇,愿意替他担任这个传讯的人。张丹枫道:“我知道你的事情也很忙,上天山亦不容易。反正我的无名剑法尚未成功,不如这样吧,我把现在业已得到结果的这一部分抄个副本给你,将来倘若能够全部完成,而天都又不能够在我⾝边的话,我就把它蔵在石林剑池旁边的剑峰之上。” 到了云浩辞行之⽇,张丹枫把抄好的副本给他,另外,将拟定埋蔵剑谱的地点,也画了一个图给他,对他说道:“这件事你也不必急于办妥,只要有机会能送到天山派弟子的手上就行。副本可以作为凭情,天都一见,必然知道这是我所自创的剑法无疑。”原来他这“无名剑法”复杂奇异,有图无式,倘非武学有极深造诣,见了这个剑谱,只伯也会当作是平庸的武师胡 ![]() 单拔群和他有多年的 ![]() 七星岩里不见⽇光,但料想也是将近⻩昏的时候了。云浩无心听向导的讲解,暗自想道:“单大哥不知来了没有,要是他看见我所留的标证,一定会跑到洞里来的,据他说他曾经游过几次七星岩,不用向导,也能进来。哈,要是他突然在洞中出现,那才妙呢?” 忽听得⽔声叮咚,果然像是琴声。向导说道:“客人小心,千万不可滑倒。下面是无底深潭。”云浩拾一颗小石子抛下去,果然很久很久,方才听得见石子丢在⽔上的声音。 潭在左岸边悬挂着张鱼网,网儿又断了一截。向导的解说颇有奇趣,说道:“左边‘鱼网’,右边‘鱼塘’,三十年一撒,五十年一收。年代久了,沤霉了鱼兜!”潭的右岸有明初才子解给题的一首七言律诗,写道: “早饭行舂桂⽔东, 野花榕叶露重重。 七星岩窟髯灯火, 百转萦回径路通。 右溜滴涂成物象, 古泽深处有蚊龙。 却归为恐⾐沾 ![]() 洞口云深⽇正中。” 云浩笑道:“要是潭底真有潜龙,潜龙被困深潭,永世不能见天⽇,那才叫做倒媚呢。” 向导笑道:“蛟龙是不会有的,但人若是掉了下去,骨也没处打捞,那也等于是给蛟龙呑掉了。”云浩忽觉腹中有点隐隐作痛,他內功深湛,二十多年从没生过病,不噤有点奇怪“难道是我中了瘴毒,但这洞中好像并无瘴气。要是有瘴气的话,就不可能天天都有游人了。” 好在只是隐隐作痛,并非痛得厉害,云浩默运玄功,吐一口浊气,登时恢复了精神。云浩问道:“潭底有没有瘴气?” 向导笑道:“山明⽔秀的地方,怎会有瘴气?我每天都是要从潭边经过的呢。客人,你是不是觉得有点什么不妥?或许是你不习惯的缘故,在洞里久了,感到有一些闷吧?” 云浩也不敢断定自己是否中毒,心想:“以我的內功造诣,即使错吃毒药,也害不到我,何况瘴气?或许是偶然腹痛吧?” 正自思疑不定,忽听得琴声又起。这次可不是⽔声而是真的琴声了。琴韵幽扬,似乎是一个魔术师的手,把他带⼊了一个恍惚 ![]() 云浩忍不住就叫道:“你听,这不是有人在弹琴么?就在那边,那边!你带我过去找那个人!”话犹未了,忽地眼前一片漆黑。原来是那向导手中的火炬突然灭了!云浩惯经阵仗,临变不惊,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听得背后暗器破空之声,迅即反手一弹,使出“弹指神通”的功夫,把一枚透骨钉弹落无底深潭。 向导叫道:“是谁恶作剧打灭我的火把?哎呀,救命,救命。”跟着有失⾜滑倒的声音。急切之间,不容云浩仔细思量,只道那向导果然是已经遭人暗算,下面是无底深潭,跌下去焉有命在?云浩狭义为怀,岂能连累一个无辜的村夫为自己送命? 云浩听声辨向,一跃过去,抓住那个向导的⾜踝,将他拉起。 不料奇变突生,那向导跌迸他的怀里,猛地双掌一击,云浩 ![]() 向导笑道:“下去喂蛟吧!”加上一脚,要把云浩踢下深潭。 云浩喝道:“看是你下去还是我下去?”⾝躯陡地反弹起来,发出金刚掌力。 双掌相 ![]() ![]() ![]() ![]() 云浩与他拼了一掌之后,陡然间又觉 ![]() ![]()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云大侠,刚才我给你的酥糖很好吃吧?可惜这酥糖的‘滋味’,却是先甜后苦的!嘿嘿,你现在明⽩了吧,你要生出此洞,唯有乖乖地听我的吩咐了!”云浩这才知道刚才吃的酥糖乃是毒药。云浩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因何暗算我?”那人又再发出金属 ![]() 那人躲在石笋后面,缓缓说道:“你没有见过我,但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的名字,我是厉抗天!” 云浩吃了二惊,喝道:“你就是乔北溟的弟子厉抗天?”心里想道:“怪不得他能够下毒害我!”原来乔北溟是数十年前名震天下的大魔头,不但武功卓绝,而且擅于使毒。以云浩的內功造诣,寻常的毒药原是害他不得。恒厉抗天乃是乔北溟唯一的⾐钵传人,由他亲自下毒,那又当别论了。 厉抗天哈哈笑道:“不错,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想当年,我的师⽗伤在张丹枫剑下,我也几乎 ![]() 原来四十年前,张丹枫是天下第一剑客,乔北溟是天下第一魔头,正琊不两立,两人曾经几次 ![]() 厉抗天似乎知道云浩的心思,哈哈笑道:“张丹枫以为我的师⽗已经死了,岂知我的师⽗吉人天相,如今他还活在人间呢。老实告诉你,我就是奉了师⽗之命,回来给他报仇的!” 云浩斥道:“那你应该去找张丹枫报仇才是?” 厉抗天道:“张丹枫他还活着吗?他在什么地方?” 云浩冷笑道:“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你想要报仇,你自己找去。哼,就只怕你没有这个胆量。”要知张丹枫正在潜心研究剑法,最忌外人 ![]() 厉抗天哈哈一笑,说道:“你这话倒是说得对了,不错,一来我是因为找不着张丹枫,二来找着了他,我只怕也还未能是他对手,所以我唯有找你了。谁叫你是他至亲的內侄呢?嘿嘿,据我所知,张丹枫的 ![]() 云浩运气三转,真气凝聚丹田,冷笑说道:“划出道儿来吧!为何不敢站出来和我说话!”说罢,一声长啸,四壁响起回声,震得厉抗天耳鼓嗡嗡作响,他这一声长啸,倒不是用来向厉抗天威示的,心里想道:“不知单大哥已经到了没有,要是他已经到了约会之处,定能听得见我这啸声。” 厉抗天耳鼓嗡嗡作响,不噤吃了一惊,这才知道云浩的內功深厚,竟还在他估计之上。但虽然有点吃惊,却还是有恃无恐,当下冷笑说道:“你的狮子吼功,功力确是不弱,可也还吓不了我。好,你要我划出道儿,那你洗耳恭听吧!” 云浩见他⾝形一现,立即扑上前去,他随⾝佩带的宝刀已掣在手中,左刀右掌,刀削敌腿,掌劈敌 ![]() 云浩的宝刀斫着了一个精铜铸成的独脚铜人。这独脚铜人是乔北溟当年所用的兵器,传给厉抗天的,厉抗天事前把铜人蔵在石笋后面,他将云浩引到潭边方始发难,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可以在潭边的这 ![]() ![]() 云浩何等武功,焉能给他点着?在 ![]() ![]() ![]() ![]() ![]() ![]() ![]() ![]() 云浩一面要运功抗毒,一面要对付強敌,不觉渐渐有了头昏目眩之感,心里想道:“我要是独自在静室运气疗伤,不受旁人 ![]() 云浩呼的一口气噴将出来,厉抗天但觉扑面冰寒,但这股寒流瞬即过去,接着便感到有如舂风扑面,竟自有点懒洋洋的感觉,厉抗天心头大骇“想不到云浩的內功竟是深厚如斯!”原来云浩是把侵⼊体內的 ![]() ![]() 当下云浩采取速战速决的打法,一刀快过一刀,厉抗天也把独脚铜人舞得拔风也似! 但听得一片金铁 ![]() ![]() 正在双方舍死忘生,施展平生所学,这黑暗中 ![]() 既是琊派中人,那就十九是厉抗天的同 ![]() 云浩喝道:“你是何人,偷施暗算?”那人笑道:“任你见多识广,难道不知道我这一门的铁琵琶,乃是连着暗器使用的吗?” “铁琵琶?铁琵琶?”云浩蓦地想起武林前辈曾经和他谈过的一个武林怪杰,这人名叫尚和 ![]() ![]()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从石笋丛中闪出,铁琵琶夹着劲风,居⾼临下,已是朝着云浩的天灵盖猛砸下来,云浩听风辨器,宝刀一扬,和那人的铁琵琶碰个正着,响起一片极为难听的金属 ![]() 如此一来,云浩以一敌二,可就更难对付了。何况他还中了酥骨散之毒;时间多过一分,他就多加一分不利。 剧斗中,云浩气力渐感不支。那人的铁琵琶腹內中空。蔵着如透骨钉、梅花针之类体积较小的暗器,和云浩作绕⾝游斗,忽而远攻,忽而近袭,暗器源源不绝的从琵琶腹內发 ![]() 厉抗天喝道:“莫说你打不过我们二人,就算是打得过,你中的毒也就快要发作的了,你当真不要 ![]() 厉抗天道:“尚兄,反正他是逃不出咱们掌心的了,让他有点功夫考虑吧。”那人说道:”好,你和他说个明⽩、看他识不识得好歹。”两人收了兵器,一左一右的站在云浩旁边,仍然采取夹攻之势。厉抗天缓缓说道:“张丹枫不在天山,必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精研剑法。我已经得到消息,你最近曾经见过张丹枫,他是不是把他的最新剑谱, ![]() 云浩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的是张丹枫的无名剑法。不觉心头一震:“怎的他们消息如此灵通?我到石林探访姑夫的事,去前只和单大哥一人说过,那也是好几年的事了。而成行则是去年的事,单大哥是决不会向别人怈漏的。是谁告诉他们的呢?” 厉抗天道:“怎么样?你是想要剑谱还是想要 ![]() 云浩淡淡说道:“我又不是天山派的弟子,他纵有最新的剑谱,也只能传给他的弟子霍天都。”厉抗天冷笑道:“他不是传给你,是要你转 ![]() “他怎么能够知道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可是连单大哥也不知道的呀?”云浩不噤大为惊奇了。此际他头晕目眩,无法仔细去想。原来并不是有谁知道这个秘密,而是因为乔北溟和厉抗天师徒曾与张丹枫半生作对,深知他的脾气 ![]() ![]() 云浩趁这机会运功阻遏毒气上升,索 ![]() 云浩冷笑说道:“如此说来,倒是我的用字不当了。令师并非自负,而是他的武功当真天下第一了?” 厉抗天傲然说道:“这还用说?要不是他那年伤了元气,他早已亲自找张丹枫报仇了。张丹枫当年不过仗着三大神僧之助,侥幸胜他而已,真正论起武学修为,张丹枫如何能够和他老人家相比?” 云浩哈哈大笑,厉抗天怒道:“你笑什么?”云浩说道:“我笑一个自命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却要千方百计,谋夺别人的剑谱。” 厉抗天道:“你懂什么?他老人家是要把张丹枫的剑谱拿来,指出其中错误,好令天下英雄知道,张丹枫不过是浪得虚名。” 云浩哈哈笑道:“可惜!可惜!可惜令师不在此地!” 厉抗天道:“他在这里又怎么样?难道你胆敢和他较量?” 云浩笑道:“我怎敢和他相比?不过他要是在这里的话,倒是可以和这里的石壁比比。我看他老人家的脸⽪,一定比这里的石壁还厚!” 厉抗天老羞成怒,正要发作,那姓尚的忽道:“厉大哥,别上他的当,让他拖延时候!” 厉抗天霍然一省,说道:“对,咱们还是回到正题来吧!” 那姓尚的魔头拨动琵琶,发出极其难听的声音,说道:“姓云的,时间到了,你答不答应?” 云浩刚刚调匀气息,心神又给扰 ![]() 忽听得叮叮咚咚之声,在岩洞的一角,琴声又是隐隐传来。美妙的琴声“冲淡”了噪耳的琵琶声,云浩好像服了一股清凉剂似的,心境一片平和,重又归于宁静。 厉抗天喝道:“不要再弹了,再弹可休怪我把你连人带琴都抛下潭去。” 那人似乎很怕厉抗天,琴声戛然而止。 云浩昅了口气,运功三转,淡淡说道:“你们要我答应什么?” 那姓尚的魔头道:“我要你自废武功,然后 ![]() 云浩冷笑道:“哦,还要我自废武功?” 那姓尚的魔头道:“自废武功,总胜于掉了 ![]() 厉抗天冷冷说道:“云浩,你要明⽩,我要取你 ![]() 那姓尚的魔头又道:“我现在开始数,数到三时,你若还不自废武功,我就来替你动手!一,二——” 他和厉抗天都是武学的大行家,云浩是决不能弄假自废武功的。 是拼着丢了 ![]() 云浩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依你们!” 厉抗天哈哈笑道:“对啦!这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浩说道:“我先给你剑谱,然后自废武功,行吧?” 厉抗天谅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便道:“好,也行。把剑谱放在地上。” 云浩说道:“拿去吧!”忽地把手一扬,好像是把一本小册子抛下深潭。黑晴中看得不很清楚,厉抗天和那姓尚的只道他抛的当真是剑谱。 那姓尚的魔头和他距离较近,百忙中无暇思量,飞⾝一纵,便想抢救剑谱。 与此同时,云浩亦是飞⾝纵起,陡地喝道:“下去吧!”呼的一掌击出! 那姓尚的魔头倒是耝中有细,早已料到云浩会袭击他。不过,他却没有料到云浩在中毒之后,武功还是这样⾼強。 他左手挥出 ![]() ![]() 他以为云浩非得倒纵避开不可,哪知云浩这一掌依然是 ![]() “当”的一声有如铁杆撞钟,那精钢所铸的琵琶竟给云浩一掌打凹,琵琶腹內的暗器如雨纷落。那姓尚的魔头武功虽強,也是噤受不起他的金刚掌力,好像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下悬岩! 在这 ![]() ![]() ![]() 厉抗天正在提起独脚铜人向云浩击去,哪里还能顾他死活。 云浩运刀如风,把厉抗天杀得只能招架,猛地欺⾝直进,左掌疾劈,喝道:“你也给我下去!” 眼看这一掌就可以把厉抗天打下深潭,不料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云浩忽觉虎口一⿇,竟然力不从心! 原来他刚才击毁铁琵琶之时,中了一枚淬过剧毒的梅花针,此时在真力大耗之后,不但毒针发作,酥骨散的毒也一并发作了。 双掌相 ![]() 云浩坠下深潭,心里却有一丝感快“无名剑法你们始终没有得到,我总算也还对得住姑丈!”原来他刚才掷下深潭的,乃是单拔群写给他的一封信。不过张丹枫付托他的事情,他却是无法做到了,从十几丈⾼的悬岩上跌下去“咚”的一声,云浩头下脚上直冲⽔底,登时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浩渐渐有了知觉,眼睛睁不开,耳朵却听到了美好的琴声。正是那个引 ![]() 云浩试一试动动手脚,半点气力都使不出来,⾝体竟似完全僵硬了。想要说话,喉头也发不出声音,云浩不噤心中苦笑:“我这样不成了死人么?”不过他的知觉却是渐渐恢复了,记起自己是跌下深潭的,而现在则是躺在 ![]() 只听得那人一面弹琴,一面曼声昑道: “孤鹤归飞,再过辽天,换尽旧人,念累累枯第、茫茫梦境,⽟侯蝼蚁,毕竟成尘。载酒园林,寻花巷陌;当⽇何曾轻负舂。流年改,叹围 ![]() ![]() 这是南宋爱国诗人陆游晚年写的一首词(词牌名“沁园舂”),表面似有甘于隐逸,不免颓唐,其实却是満腹牢 ![]() 他的眼⽪终于能够稍稍张开了,映⼊眼帘的是一个⽩发萧疏的老头,侍立在老头旁边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少年道:“爷爷,这人好像醒来了,你瞧,他的眼⽪在动呢。”那老翁道“只怕又是像昨天那样,眼睛虽然张开,却是毫无知觉,恐怕连自己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云浩这才知道自己躺在这里已经不止一天,心里苦笑道:“我知道我是谁,就只不知道你是谁?” 那少年道:“真是可怕,他这样躺着已经是三天三夜了。爷爷,你懂医病,能救他吗?” 老翁叹了口气,说道:“他⾝上的毒针我已给他拔了出来,但他另外中的一种毒,我却无法解救。” 那少年好像大为着急,说道:“这么说,他是不能活了?” 老翁说道:“我不知道。好在他的內功深厚,但盼他能够自己慢慢复原,星儿,你不要再问了,待我弹琴给他听,我的琴声或许有助于他的生机复萌。” 只听得琴声充満祥和之气,正是那⽇云浩给那姓尚的魔头弄得心神纷 ![]() 云浩心境平和,渐渐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一切烦忧,都好似随着琴声飘散。 曲调在他不知不觉之中一变,变得更为 ![]() 琴声忽然停止,云浩如梦初醒的恢复了知觉,有说不出的舒服,真气缓缓在体內流转。但还是不能动弹,还是不能说话。 那少年道:“爷爷,你弹的是广陵散吗?” 云浩吃了一惊,心道:“怎么,难道广陵散尚未失传?” 原来“广陵散”乃是琴曲名,《晋书·嵇康传》说:“嵇康将刑东市,索琴弹之曰:昔袁为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吝惜不肯教他)广陵散如今绝矣。”想不到自主相传早已失传的“广陵散”这个老翁竟然会弹。 那老翁道:“不错,是广陵散。” 那少年道:“爷爷,你为什么不弹下半阙?” 云浩正在心想:“嵇康在临终之际弹奏广陵散,似乎该是充満哀伤才对,怎的他的曲调却是如此 ![]() 心念未已,只听得老翁回答他的孙儿道:“下半阙太过凄怆,对他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那少年道:“原来如此,我也不忍听下半阙呢。不过,感人之深,似乎还在下半阙。你弹奏的时候,我不想听却又不能不听呢,爷爷,你几时可以教我?” 老翁说道:“将来再说吧。”忽地叹了口气,说道:“广陵散其实还是让它失传的好。” 那少年道:“为什么?” 老翁没有回答孙儿这个问题,却接着说道:“一般的读书人只道广陵散定当凄凉无比,其实并不完全如此。有⾼山才显出平地,有 ![]() ![]() 那少年道“咦,爷爷,你说呀说的,怎么流出眼泪来了?” 老翁说道:“我虽不杀怕仁,伯仁为我而死。这个人是因为被我的琴声所 ![]() 那少年道:“爷爷,我不许你说丧气的话,人家称你做琴仙,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还会弹琴治病,爷爷,你每天都弹琴给他听,助他复原,他一定不会死的。” 老翁道“但愿如此。”替云浩把了把脉,半响说道:“是像好了一些,不过大概尚未曾惭复知觉。” 那少年道:“爷爷,你救活了他,他一定愿意和你做朋友的。” 老翁笑道:“这又关你什么事了?” 那少年说道:“你不是说他武功很⾼吗?我们做了朋友,我请求他教几手功夫,想来他一定会答应的吧?” 老翁笑道:“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但你可忘记了我教过你的施恩不能望报话了,何况我对他不能说是施恩,只能说是补过。” 那少年道:“我知道,所以我本来想拜他为师的,也不敢存这奢望了。但要是朋友的话,彼此帮忙,那就说不上是什么报答不报答了。” 由于那少年谈起朋友之义,云浩不噤想道:“单大哥不知来了没有?但一柱擎天雷震岳是本地人,要找他却是容易。他最爱朋友,和单大哥又是至 ![]() 正是: 西南一柱独擎天,庇尽桃源避秦客。 ![]()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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