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世恒言是冯梦龙创作的经典历史小说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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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中文网 > 历史小说 > 醒世恒言 作者:冯梦龙 | 书号:10228 时间:2017/3/27 字数:133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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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仆义愤成家 ⽝马犹然知恋主,况于列在生人。为奴一⽇主人⾝。情恩同⽗子,名分等君臣。主若 ![]() 说这唐玄宗时,有一官人姓萧名颖士,字茂 ![]() ![]() ![]() 那萧颖士般般皆好,件件俱美,只有两桩儿⽑玻你道是那两桩?第一件:乃是恃才傲物,不把人看在眼內。才登仕籍,便去冲撞了当朝宰相。那宰相若是个有度量的,还恕得他过,又正冲撞了第一个忌才的李林甫。那李林甫混名叫做李猫儿,平昔不知坏了多少大臣,乃是杀人不见⾎的刽子手。却去惹他,可肯轻轻放过?被他略施小计,险些连 ![]() 第二件:是 ![]() ![]() ![]() ![]() ![]() 说话的,据你说,杜亮这等奴仆,莫说千中选一,就是走尽天下,也寻不出个对儿。这萧颖士又非黑漆⽪灯,泥塞竹管,是那一窍不通的蠢物;他须是⾝登⻩甲,位列朝班,读破万卷,明理的才人,难道恁般不知好歹,一味蛮打,没一点仁慈改悔之念不成?看官有所不知,常言道得好:“江山易改,禀 ![]() ![]() ![]() 杜亮有个远族兄弟社明,就住在萧家左边,因见他常打得这个模样,心下到气不过,撺掇杜亮道:“凡做奴仆的,皆因家贫力薄,自难成立,故此投靠人家。一来贪图现成⾐食,二来指望家主有个发迹之⽇,带挈风光,摸得些东西做个小小家业,快活下半世。像阿哥如今随了这措大,早晚辛勤服事,竭力尽心,并不见一些好处,只落得常受他辱凌痛楚。恁样不知好歉的人,跟他有何出息?他家许多人都存住不得,各自四散去了,你何不也别了他,另寻头路?有多少不如你的,投了大官府人家,吃好穿好,还要作成趁一贯两贯。走出衙门前,谁不奉承?那边才叫‘某大叔,有些小事相烦’。还未答应时,这边又叫‘某大叔,我也有件事儿劳动’。真个应接不暇,何等兴头。若是阿哥这样肚里又明⽩,笔下又来得,做人且又存温小心,走到势要人家,怕道不是重用?你那措大,虽然中个进士,发利市就与李丞相作对,被他弄来,坐在家中,料道也没个起官的⽇子,有何撇不下,定要与他 ![]() 杜亮道:“这些事,我岂不晓得?若有此念,早已去得多年了,何待吾弟今⽇劝谕。古语云:‘良臣择主而事,良禽择木而栖。’奴仆虽是下 ![]() ![]() 杜明道:“満天下无数员官宰相、贵戚豪家,岂有反不如你主人这个穷官?”杜亮道:“他们有的,不过是爵位金银二事。” 杜明道:“只这两桩尽勾了,还要怎样?”杜亮道:“那爵位乃虚花之事,金银是臭污之物,有甚希罕?如何及得我主人这般⾼才绝学,拈起笔来,顷刻万言,不要打个稿儿。真个烟云缭绕,华彩缤纷。我所恋恋不舍者,单爱他这一件儿。”杜明听得说出爱他的才学,不觉呵呵大笑,道:“且问阿哥:你既爱他的才学,到饥时可将来当得饭吃,冷时可作得⾐穿么?” 杜亮道:“你又说笑话,才学在他腹中,如何济得我的饥寒?” 杜明道:“却元来又救不得你的饥,又遮不得你的寒,爱他何用?当今有爵位的,尚然只喜趋权附势,没一个肯怜才惜学。 你我是个下人,但得 ![]() 杜亮笑道:“金银,我命里不曾带来,不做这个指望,还只是守旧。”杜明道:“想是打得你不慡利,故此尚要捱他的 ![]() ![]() 杜亮道:“多承贤弟好情,可怜我做兄的,但我主这般博奥才学,总然打死,也甘心服事他。”遂不听杜明之言,仍旧跟随萧颖士。 不想今⽇一顿拳头,明⽇一顿 ![]() ![]() 萧颖士⽇常亏杜亮服事惯了,到得死后,十分不便,央人四处寻觅仆从,因他打人的名头出了,那个肯来跟随?就有个肯跟他的,也不中其意。有时读书到忘怀之处,还认做杜亮在傍,抬头不见,便掩卷而泣。后来萧颖士知得了杜亮当⽇不从杜明这班说话,不觉气咽 ![]() ![]() 当路若能如杜亮,草莱安得有遗贤? 说话的,这杜亮爱才恋主,果是千古奇人。然看起来,毕竟还带些腐气,未为全美。若有别桩希奇故事,异样话文,再讲回出来。列位看官稳坐着,莫要 ![]() 你道这段话文,出在那个朝代?什么地方?元来就在本朝嘉靖爷年间,浙江严州府淳安县,离城数里,有个乡村,名曰锦沙村。村上有一姓徐的庄家,恰是弟兄三人。大的名徐言,次的名徐召,各生得一子;第三个名徐哲,浑家颜氏,到生得二男三女。他弟兄三人,奉着⽗亲遗命,合锅儿吃饭,并力的耕田。挣下一头牛儿,一骑马儿。又有一个老仆,名叫阿寄,年已五十多岁,夫 ![]() 徐言的⽗亲大得其力,每事优待。 到得徐言辈掌家,见他年纪有了,便有些厌恶之意。那阿寄又不达时务,遇着徐言弟兄行事有不到处,便苦口规谏。 徐哲尚肯服善,听他一两句,那徐言、徐召是个自作自用的 ![]() 自此阿寄听了老婆言语,缄口结⾆,再不⼲预其事,也省了好些聇辱。正合着古人两句言语,道是:“闭口深蔵⾆,安⾝处处牢。” 不则一⽇,徐哲忽地患了个伤寒症候,七⽇之间,即便了帐。那时就哭杀了颜氏⺟子,少不得⾐棺盛殓,做些功果追荐。过了两月,徐言与徐召商议道:“我与你各只一子,三兄弟到有两男三女,一分就抵着我们两分。便是三兄弟在时,一般耕种,还算计不就,何况他已死了。我们⽇夜吃辛吃苦挣来,却养他一窝子吃死饭的。如今还是小事,到得长大起来,你我儿子婚配了,难道不与他婚男嫁女,岂不比你我反多去四分?意 ![]() 那时徐召若是个有仁心的,便该劝徐言休了这念才是。谁知他的念头,一发起得久了,听见哥子说出这话,正合其意,乃答道:“老官儿虽有遗嘱,不过是死人说话了,须不是圣旨,违背不得的。况且我们的家事,那个外人敢来谈论!”徐言连称有理,即将田产家私,都暗地配搭停当,只拣不好的留与侄子。徐言又道:“这牛马却怎地分?”徐召沉昑半晌,乃道:“不难。那阿寄夫 ![]() 计议已定,到次⽇备些酒肴,请过几个亲邻坐下,又请出颜氏并两个侄儿。那两个孩子,大的才得七岁,唤做福儿,小的五岁,叫做寿儿,随着⺟亲,直到堂前,连颜氏也不知为甚缘故。只见徐言弟兄立起⾝来道:“列位⾼亲在上,有一言相告:昔年先⽗原没甚所遗,多亏我弟兄,挣得些小产业,只望弟兄相守到老,传至子侄这辈分析。不幸三舍弟近⽇有此大变,弟妇又是个女道家,不知产业多少。况且人家消长不一,到后边多挣得,分与舍侄便好;万一消乏了,那时只道我们有甚私弊,欺负儿孤寡妇,反伤骨⾁情义了。故此我兄弟商量,不如趁此完美之时,分作三股,各自领去营运,省得后来争多竞少,特请列位⾼亲来作眼。”遂向袖中摸出三张分书来,说道:“总是一样配搭,至公无私,只劳列位着个花押。” 颜氏听说要分开自做人家,眼中扑簌簌珠泪 ![]() ![]() 老仆不如牛马用,拥孤孀妇泣西风。 却说阿寄,那一早差他买东买西,请张请李,也不晓得又做甚事体。恰好在南村去请个亲戚,回来时里边事已停妥,刚至门口,正遇见老婆。那婆子恐他晓得了这事,又去多言多语,扯到半边,分忖道:“今⽇是大官人分拨家私,你休得又去闲管,讨他的怠慢!”阿寄闻言,吃了一惊,说道:“当先老主人遗嘱,不要分开,如何见三官人死了,就撇开这儿孤寡妇,教他如何过活?我若不说,再有何人肯说?”转⾝就走。婆子又扯住道:“清官也断不得家务事,适来许多亲邻都不开口,你是他手下人,又非甚么⾼年族长,怎好张主?”阿寄道:“话虽有理,但他们分得公道,便不开口;若有些欺心,就死也说不得,也要讲个明⽩。”又问道:“可晓得分我在那一房?”婆子道:“这到不晓得。” 阿寄走到堂前,见众人吃酒,正在⾼兴,不好遽然问得,站在旁边。间壁一个邻家抬头看见,便道:“徐老官,你如今分在三房里了。他是孤孀娘子,须是竭力帮助便好。”阿寄随口答道:“我年纪已老,做不动了。”口中便说,心下暗转道:“元来拨我在三房里,一定他们道我没用了,借手推出的意思。 我偏要争口气,挣个事业起来,也不被人聇笑。”遂不问他们分析的事,一径转到颜氏房门口,听得在內啼哭。阿寄立住脚听时,颜氏哭道:“天阿!只道与你一竹竿到底⽩头相守,那里说起半路上就抛撇了,遗下许多儿女,无依无靠;还指望倚仗做伯伯的扶养长大,谁知你骨⾁未寒,便分拨开来。如今教我没投没奔,怎生过⽇?”又哭道:“就是分的田产,他们通是亮里,我是暗中,凭他们分派,那里知得好歹。只一件上,已是他们的肠子狠了。那牛儿可以耕种,马儿可雇倩与人,只拣两件有利息的拿了去,却推两个老头儿与我,反要费我的⾐食。” 那老儿听了这话,猛然揭起门帘叫道:“三娘,你道老奴单费你的⾐食,不及牛马的力么?”颜氏魆地里被他钻进来说这句话,到惊了一跳,收泪问道:“你怎地说?”阿寄道:“那牛马每年耕种雇倩,不过有得数两利息,还要赔个人去喂养跟随。若论老奴,年纪虽老,精力未衰,路还走得,苦也受得。那经商道业,虽不曾做,也都明⽩。三娘急急收拾些本钱,待老奴出去做些生意,一年几转,其利岂不胜似马牛数倍!就是我的婆子,平昔又勤于纺织,亦可少助薪⽔之实。那田产莫管好歹,把来放租与人,讨几担⾕子,做了桩主,三娘同姐儿们,也做些活计,将就度⽇,不要动那赀本。营运数年,怕不挣起个事业?何消愁闷。”颜氏见他说得有些来历,乃道:“若得你如此出力,可知好哩。但恐你有了年纪,受不得辛苦。”阿寄道:“不満三娘说,老便老,健还好,眠得迟,起得早,只怕后生家还赶我不上哩!这到不消虑得。”颜氏道:“你打帐做甚生意?”阿寄道:“大凡经商,本钱多便大做,本钱少便小做。须到外边去,看临期着便,见景生情,只拣有利息的就做,不是在家论得定的。”颜氏道:“说得有理,待我计较起来。”阿寄又讨出分书,将分下的家火,照单逐一点明,搬在一处,然后走至堂前答应。众亲邻直饮至晚方散。 次⽇,徐言即唤个匠人,把房子两下夹断,教颜氏另自开个门户出⼊。颜氏一面整顿家中事体,自不必说。一面将簪钗⾐饰,悄悄教阿寄去变卖,共凑了十二两银子。颜氏把来 ![]() ![]() 元来阿寄止与主⺟计议,连老婆也不通他知道。这婆子见蓦地说出那句话,也觉骇然,问道:“你往何处去?做甚生意?”阿寄方把前事说与。那婆子道:“阿呀!这是那里说起! 你虽然一把年纪,那生意行中从不曾着脚,却去弄虚头,说大话,兜揽这帐。孤孀娘子的银两是苦恼东西,莫要把去弄出个话靶,连累他没得过用,岂不终⾝抱怨?不如依着我,快快送还三娘,拼得早起晏眠,多吃些苦儿,照旧耕种帮扶,彼此到得安逸。”阿寄道:“婆子家晓得什么,只管胡言 ![]() ![]() 且说徐言弟兄,等阿寄转⾝后,都笑道:“可笑那三娘子好没见识,有银子做生意,却不与你我商量,倒听阿寄这老奴才的说话。我想他生长已来,何曾做惯生意?哄骗孤孀妇人的东西,自去快活。这本钱可不⽩⽩送落!”徐召道:“便是当初合家时,却不把出来营运,如今才分得,即教阿寄做客经商。我想三娘子又没甚妆奁,这银两定然是老官儿存⽇,三兄弟克剥下的,今⽇方才出豁。总之,三娘子瞒着你我做事,若说他不该如此,反道我们妒忌了。且待阿寄折本回来,那时去笑他。”正是:云端看厮杀,毕竟孰输赢? 路遥知马力,⽇久见人心。 再说阿寄离了家中,一路思想:“做甚理生便好?”忽地转着道:“闻得贩漆这项道路颇有利息,况又在近处,何不去试他一试?”定了主意,一径直至庆云山中。元来采漆之处,原有个牙行,阿寄就行家住下。那贩漆的客人却也甚多,都是挨次儿打发。阿寄想道:“若慢慢的挨去,可不担搁了⽇子,又费去盘 ![]() 那阿寄发利市,就得了便宜,好不喜 ![]() ![]() 又想道:“我今空⾝回去,须是趁船,这银两在⾝边,反担⼲系。何不再贩些别样货去,多少寻些利息也好。”打听得枫桥籼米到得甚多,登时落了几分价钱,乃道:“这贩米生意,量来必不吃亏。”遂籴了六十多担籼米,载到杭州出脫。那时乃七月中旬,杭州有一个月不下雨,稻苗都⼲坏了,米价腾涌。 阿寄这载米,又值在巧里,每一担长了二钱,又赚十多两银子。自言自语道:“且喜做来生意,颇颇顺溜,想是我三娘福分到了。”却又想道:“既在此间,怎不去问问漆价?若与苏州相去不远,也省好些盘 ![]() ![]() 阿寄得了这个消息,喜之不胜,星夜赶到庆云山,已备下些小人事,送与主人家,依旧又买三杯相请。那主人家得了些小便宜,喜逐颜开,一如前番,悄悄先打发他转⾝。到杭州也不消三两⽇,就都卖完。计算本利,果然比起先这一帐又多几两,只是少了那回头货的利息。乃道:“下次还到远处去。”与牙人算清了帐目,收拾起程,想道:“出门好几时了,三娘必然挂念,且回去回覆一声,也教他放心。”又想道:“总是收漆,要等候两⽇;何不先到山中,将银子教主人家一面先收,然后回家,岂不两便。”定了主意,到山中把银两付与牙人,自己赶回家去。正是:先收漆货两番利,初出茅庐第一功。 且说颜氏自阿寄去后,朝夕悬挂,常恐他消折了这些本钱,怀着鬼胎。耳 ![]() ![]() ![]() ![]() ![]() ![]() 阿寄住了一晚,次⽇清早起⾝,别了颜氏,又往庆云山去了。 且说徐言弟兄,那晚在邻家吃社酒醉倒,故此阿寄归家,全不晓得,到次⽇齐走过来,问道:“阿寄做生意归来,趁了多少银子?”颜氏道:“好教二位伯伯知得,他一向贩漆营生,倒觅得五六倍利息。”徐言道:“好造化!恁样钱赚时,不勾几年,便做财主哩。”颜氏道:“伯伯休要笑话,免得饥寒便勾了。”徐召道:“他如今在那里?出去了几多时?怎么也不来见我?这样没礼。”颜氏道:“今早原就去了。”徐召道:“如何去得恁般急速?”徐言又问道:“那银两你可曾见见数么?”颜氏道:“他说俱留在行家买货,没有带回。”徐言呵呵笑道:“我只道本利已到手了,原来还是空口说⽩话,眼 ![]() 但你终是女眷家,不知外边世务,既有银两,也该与我二人商量,买几亩田地,还是长策。那阿寄晓得做甚理生?却瞒着我们,将银子与他出去瞎撞。我想那银两,不是你的妆奁,也是三兄弟的私蓄,须不是偷来的,怎看得恁般轻易!”二人一吹一唱,说得颜氏心中哑口无言,心下也生疑惑,委决不下,把一天 ![]() 再说阿寄这老儿急急赶到庆云山中,那行家已与他收完,点明 ![]() ![]() ![]() 此时他出路行头,诸⾊尽备;把银两逐封紧紧包裹,蔵在顺袋中;⽔路用舟,陆路雇马,晏行早歇,十分小心。非止一⽇,已到家中,把行李驮⼊。婆子见老公回了,便去报知颜氏。那颜氏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所喜者,阿寄回来;所惧者,未知生意长短若何。因向⽇被徐言弟兄奚落了一场,这番心里比前更是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外厢,望见了这堆行李,料道不像个折本的,心上就安了一半。终是忍不住,便问道:“这一向生意如何?银两可曾带回?”阿寄近前见了个礼道:“三娘不要 ![]() ![]() 正话问,外面呯呯声叩门,原来却是徐言弟兄听见阿寄归了,特来打探消耗。阿寄上前作了两个揖。徐言道:“前⽇闻得你生意十分旺相,今番又趁若⼲利息?”阿寄道:“老奴托赖二位官人洪福,除了本钱盘费,⼲净趁得四五十两。”徐召道:“阿呀!前次便说有五六倍利了,怎地又去了许多时,反少起来?”徐言道:“且不要问他趁多趁少,只是银子今次可曾带回?”阿寄道:“已 ![]() 再说阿寄与颜氏商议,要置买田产,悄地央人寻觅。大抵出一个财主,生一个败子。那锦沙村有个晏大户,家私豪富,田产广多,单生一子名为世保,取世守其业的意思。谁知这晏世保,专于嫖赌,把那老头儿活活气死。合村的人道他是个败子,将晏世保三字,顺口改为献世保。那献世保同着一班无藉,朝 ![]() ![]() ![]() ![]() ![]() ![]() 且说阿寄料道献世保是爱吃东西的,清早便去买下佳肴美醖,唤个厨夫安排,又向颜氏道:“今⽇这场 ![]() ![]() 阿寄向前说道:“晏官人,田价昨⽇已是言定,一依分付,不敢断少。晏官人也莫要节外生枝,又更他说。”献世保 ![]() 那纸墨笔砚,准备得停停当当,拿过来就是。献世保拈起笔,尽情写了一纸绝契,又道:“省得你不放心,先画了花押,何如?”阿寄道:“如此更好。”徐言兄弟看那契上,果是一千亩田,一所庄房,实价一千五百两。吓得二人面面相觑,伸出了⾆头,半⽇也缩不上去。都暗想道:“阿寄做生意总是趁钱,也趁不得这些!莫不做強盗打劫的,或是掘着了蔵?好生难猜。”中人着完花押,阿寄收进去 ![]() 次⽇,阿寄又向颜氏道:“那庄房甚是宽大,何不搬在那边居住?收下的稻子,也好照管。”颜氏晓得徐言弟兄妒忌,也巴不能远开一步,便依他说话,选了新正初六,迁⼊新房。 阿寄又请个先生,教两位小官人读书。大的取名徐宽,次的名徐宏,家中收拾得十分次第。那些村中人见颜氏买了一千亩田,都传说掘了蔵,银子不计其数,连坑厕说来都是银的,谁个不来趋奉。 再说阿寄将家中整顿停当,依旧又出去经营。这番不专于贩漆,但闻有利息的便做。家中收下米⾕,又将来腾那。十年之外,家私巨富。那献世保的田宅,尽归于徐氏。门庭热闹,牛马成群,婢仆雇工人等,也有整百,好不兴头!正是:富贵本无 ![]() 请观懒惰者,面带饥寒⾊。 那时颜氏三个女儿,都嫁与一般富户。徐宽、徐宏也各婚配。一应婚嫁礼物,尽是阿寄支持,不费颜氏丝毫气力。他又见田产广多,差役烦重,与徐宽弟兄俱纳个监生,优免若⼲田役。颜氏也与阿寄儿子完了姻事;又见那老儿年纪衰迈,留在家中照管,不肯放他出去,又派个马儿与他乘坐。那老儿自经营以来,从不曾私吃一些好伙食,也不曾私做一件好⾐服,寸丝尺帛,必禀命颜氏,方才敢用。且又知礼数,不论族中老幼,见了必然站起。或乘马在途中遇着,便跳下来闪在路旁,让过去了,然后又行。因此远近亲邻,没一人不把他敬重。就是颜氏⺟子,也如尊长看承。那徐言、徐召虽也挣起些田产,比着颜氏,尚有天渊之隔,终⽇眼红颈⾚。那老儿揣知二人意思,劝颜氏各助百金之物。又筑起一座新坟,连徐哲⽗⺟,一齐安葬。 那老儿整整活到八十,患起病来,颜氏要请医人调治,那老儿道:“人年八十,死乃分內之事,何必又费钱钞。”执意不肯服药。颜氏⺟子不住在 ![]() 颜氏垂泪道:“我⺟子全亏你气力,方有今⽇,有甚事体,一凭分付,决不违拗。”那老儿向枕边摸出两纸文书,递与颜氏道:“两位小官人年纪已长,后⽇少不得要分析,倘那时嫌多道少,便伤了手⾜之情。故此老奴久已将一应田房财物等件均分停当,今⽇ ![]() ![]() 又似采花蜂酿藌,甜头到底被人收。 颜氏⺟子哭了一回,出去支持殓殡之事。徐言、徐召看见棺木坚固,⾐衾整齐,扯徐宽弟兄到一边,说道:“他是我家家人,将就些罢了!如何要这般好断送?就是当初你家公公与你⽗亲,也没恁般齐整!”徐宽道:“我家全亏他挣起这些事业,若薄了他,內心上也打不过去。”徐召笑道:“你老大的人,还是个呆子!这是你⺟子命中合该有此造化,岂真是他本事挣来的哩!还有一件,他做了许多年数,克剥的私房,必然也有好些,怕道没得结果,你却挖出⾁里钱来,与他备后事?”徐宏道:“不要冤枉坏人!我看他平⽇,一厘一毫都清清⽩⽩ ![]() 徐宽弟兄被二人说得疑疑惑惑,遂听了他,也不通颜氏知道,一齐走至阿寄房中,把婆子们哄了出去,闭上房门,开箱倒笼,遍处一搜,只有几件旧⾐旧裳,那有分文钱钞!徐召道:“一定蔵在儿子房里,也去一检。”寻出一包银子,不上二两。包中有个帐儿,徐宽仔细看时,还是他儿子娶 ![]() 徐宽又把这事学向⺟亲,愈加伤感,令合家挂孝,开丧受吊,多修功果追荐。七终之后,即安葬于新坟旁边。祭葬之礼,每事从厚。颜氏主张将家产分一股与他儿子,自去成家立业,奉养其⺟。又教儿子们以叔侄相称。此亦见颜氏不泯阿寄恩义的好处。那合村的人,将阿寄生平行谊具呈府县,要求旌奖,以劝后人,府县又查勘的实,申报上司具疏奏闻。 朝廷旌表其闾。至今徐氏子孙繁衍,富冠淳安。诗云:年老筋衰逊马牛,千金致产出人头。 托孤寄命真无愧,羞杀苍头不义侯。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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